顾郁走到病床前,看着老爷子:“医生说得住院观察两天,你可千万别惹事儿啊,又摔一跤什么的,你这把老骨头可就受不起了。”
老爷子眼一瞪:“用得着你来教训我!”
“我不教训你谁还能教训你啊?”顾郁问。
顾老没好气地答道:“不跟你说了,回屋玩儿去,明天周一,早上你还得上课。”
顾郁正想随口哼哼两声算回答了,才突然想起简桥明早上也得上课,把人家留到大晚上,挺不好意思的。他指了指简桥:“你最后一个弟子来报道了,亲眼看见你摔得四仰八叉,丢人吧?”
顾老爷子一巴掌把顾郁的脑袋给呼开了,看向后面安静站着的男生:“你就是苟……”
“简桥!”顾郁赶紧插嘴,“爷爷他叫简桥!”
顾老应了一声:“小宝,快把人送回家。”
顾郁心力交瘁地叹了口气:“说了多少次不要当着外人叫我小宝啊。”
易向涵提着刚买的水果走了进来,顾郁和简桥跟爷爷道了别,走出了病房。两人站在电梯口,顾郁按了按钮,沉默地等着。
虽然他表面上不说,模样嘻嘻哈哈的,但简桥还是能看出来,其实他挺担心的。顾老爷子刚摔倒那一下子,顾郁是真被吓着了。
简桥抬起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当作抚慰,结果顾郁整个人被吓得一激灵,电梯门正好叮的一声打开了。顾郁走了进去,按了一楼:“动手动脚的,吓我一跳。”
简桥没回答,也走进了电梯。电梯门关上的时候,顾郁突然想起来:“我请你吃个晚饭吧,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我哪儿就前胸贴后背了?”简桥问。
“我,”顾郁指了指自己,“我前胸贴后背了,行了吧?”
简桥乐了,靠在电梯上笑了起来。
“笑屁,”顾郁说,“吃完我送你回学校吧,这附近你找不着路。”
“我自行车扔你家门口了,”简桥说,“书包丢你家蒲团上了。”
“……哦,”顾郁回答,“那先回我家。”
他俩走出医院大门的时候,路浔的车正好停在路旁,看见他们出来按了按喇叭。副驾上一个酷酷的小女孩儿看过来,向顾郁招了招手。
这个小姑娘名叫然然,听说是他家收养的,但是不符合条件,没能办到手续,后来是以他家里长辈的名义收养的。然然是特殊儿童,有一点儿心理疾病。但平时看着没什么大问题,小区里的小孩儿们也经常来找她玩,没什么忌讳。邻里乡亲嘛,成天就传些八卦,说些家长里短的东西。
看样子他应该是去接了然然放学,吃了饭在这儿等他们下来。
顾郁和简桥上了车。来的时候心急火燎,这会儿才看清楚,车门上竟然画着海绵宝宝。看着挺诡异的。对于路浔而言,爱人是失而复得的,这辆车也是。
“老爷子没事儿吧?”路浔发动了车,问道。
“没事,”顾郁回答,“谢了啊,下次我帮你遛狗。”
路浔比了个OK的手势,把车开上了路。车窗开着,外面的冷风灌进来,吹得头发乱糟糟。
“你想吃什么?”顾郁突然出声问。
没人回答,就连小姑娘都不想理他。顾郁伸出手,在简桥面前打了个响指:“问你呢,想吃什么?我点外卖。”
“……哦,”简桥回过神来,“都行。”
车开回小区的时候已经将近十点钟了。两人拿了外卖回到画舟堂,一句话也没说就埋头只顾吃。实在太饿了,尤其他们这种还在长身体的年轻人,还会不会长高不一定,但身心灵魂总有哪儿还在蠢蠢欲动。
最后吃着吃着也不知怎么的,可能是他们太忘我,一抬头才发现面前端端正正坐着四只狗看着他们狼吞虎咽。
简桥愣了一下,嚼着嘴里的饭转头去看顾郁。
顾郁也发现气氛不对抬起了头,两人四狗突然对视,场面一度降入尴尬的冰点。
“他们在干嘛?”简桥问。
“看咱俩吃饭。”顾郁回答。
简桥把碗里的饭扒完了,靠在沙发上开始发愣。在这个漫长的愣住的过程中,顾郁吃完把碗收拾干净了,看他没动静去洗了个澡,洗完回来打开了电视,电视里放的不知道什么无聊节目,路浔来领走了在屋里东窜西眺的小白金和驼鹿,他走的时候带上了门,一阵妖风从门缝里钻进来,简桥整个人一哆嗦。
“你怎么还发饭晕呢,”顾郁看着电视漫不经心地说,“快十一点了,你收拾收拾再骑车到学校要半个小时,赶不及门禁,在我家将就一晚上得了。”
简桥没回答,转头看着他眨了眨眼睛。
顾郁叹了口气:“哎呀咱俩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又不吃你的肉。”
“那人看起来像个外国人。”简桥说。
“谁?……哦哦,路浔啊,他中澳混血,精通联合国六大语言,可厉害了,”顾郁放下遥控器,突然转过头来,猛地逼近,压低了嗓音说,“他是个国际特工。”
“……啊,”简桥被他突然这么严肃的样子整得不知该如何是好了,只好往后仰靠在了沙发上,没有感情地重复道,“特工。”
“没错,他家的另一个男人,”顾郁的声音越来越低,像是在说什么重大的机密,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你猜是干什么的?”
“干什么的,”简桥又重复了一遍,紧张地往后挪了挪,避免顾郁再靠近一点儿直接亲在他脸上,“我要不……要不选择不知道比较安全?”
“你知道了咱俩以后就生死同命,”顾郁眯了眯眼睛,神色看上去很是危险,凑到他脑袋旁边耳语道,“他是个……”
“等一下!”简桥没出息地往旁边缩捂住了耳朵,“我不想知道了!”
顾郁一下子把他的手扯了下来紧紧握在手里:“你必须得知道,咱俩同归于尽!”
“我我我还没准备好!”简桥皱眉。
“别怕,”顾郁邪魅一笑,“知道的人,都得死。”
简桥果真是被他这样子给吓住了,他飞快地挣脱出顾郁的双手,往外翻滚逃出了沙发,顾郁赶紧往前追,一下子把他逼到墙角,双手抵住墙把他困在里头。
“想知道么?”顾郁问。
简桥猛摇头,该怎么形容呢?就……你见过拨浪鼓吧?
“他是个……”顾郁越逼越近,温热的气息喷在简桥的脖子上,简桥突然有点儿恍惚,一瞬间也不是很关心他的邻居是干什么的了。
“医生,”顾郁干脆利落地说了出来,“他是个医生。”
“……哦,”简桥愣愣地应了一声,“医……医生啊。”
“哈哈哈!”顾郁往后退倒在了沙发上大笑起来,“没见过这么怂的!”
简桥有点儿尴尬,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顾郁我去你大爷啊!”
顾郁自顾自狂笑了一通,简桥拿起桌上的水壶,给自己倒了一大杯水,仰头一口气喝得一滴不剩。
“我先去睡了,”顾郁总算笑完了,长舒了一口气,“嘿嘿。”
“嘿个屁。”简桥没好气地说。
顾郁摆摆手,站起身往房间里走了。他穿着宽松的短袖短裤,看着很清爽凉快。昏暗的光线映在他身上,在他的身影消失在拐角时,简桥突然叫住他:“顾郁!”
“嗯?”顾郁回头,疑惑地看着他。
简桥张了张嘴,话突然噎在嗓子里,似乎不太合适,他没说出来,只好说:“没什么。”
“哦,”顾郁点了点头,“那……我去睡了?”
“晚安。”简桥说。
这一夜很安静,月朗星稀,明天可能会是个万里无云的大晴天。
简桥洗漱完也去休息室的那张单人床睡了,他躺在床上闭上眼,翻了个身,还是没有睡着。
可能要失眠了。
他没拉窗帘,窗外的月光洒了进来。他能通过窗户看见院子对面的那扇窗户,亚麻色窗帘拉上了,什么也看不见,房间里没有光亮,应该已经睡着了,说不定在做梦了。
今天晚上他叫住顾郁,本来想说的是什么?他好像自己都有点儿想不起来了。
明天上午要上的是俄语语法课,俄语听力课。教语法的老师叫做尼基塔,教听力的老师叫做娜塔莎。
他也应该给自己取一个巨长的俄语名字,比如阿尔曼·亚历山大罗维奇·罗曼诺夫之类的。
明天早上吃什么好呢?如果去早一点儿可以去学校二楼食堂吃大碗的海鲜馄饨,里面放了好多小虾仁儿,他每次都能一只一只挑着吃好久。
他要上大二了啊,刚开学专业课要考试,伤脑筋,本来转系过来才学了半年,再加上俄语起步那么困难,他感觉成天在坐飞机似的。
咦,那为什么上学期期末竟然没有挂科,究竟是他天赋异禀还是老师太仁慈了?
顾郁这个人比他想象中可爱多了。
……啊,想起来了。
今晚,简桥是想告诉顾郁——你身上的味道很好闻。
作者有话要说: 顾郁:老子跟你说正事,你就闻我用什么牌子的沐浴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