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经久的寂然下顾念寒终于绷不住了,他开口,声音里带着些许哭后的哑:“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哪怕是他的面容再平静,也无法掩饰此时内心中翻起的惊涛骇浪。
再不久前顾念寒曾经问过裴鹤之相同的问题,那时是在公司的电梯外,自己受不了对方接连不断的戏弄,硬着头皮问出了那句话。
那时裴鹤之笑了起来,回答带着不正经地轻佻,似乎只是想找个借口将他搪塞回去。
然而这一次,裴鹤之却什么表情都没有,他认真地盯着顾念寒,似乎要盯入他心底那片荒芜的沙漠。
终于,他开口,声音里也是一片波澜不惊:“你希望获得什么答案?”
顾念寒愣了一下:“我……”
裴鹤之口气淡然:“那你又为什么哭?”
对啊,为什么呢?
真是因为害怕,因为愧疚吗?
顾念寒从未细想过,原本密闭的心脏像是被人硬生生戳开一个豁口,瞬间令他喘不过气。
实际上自从今天见过梦子鸢以后,他似乎隐约揣测到了原因,但却迟迟不敢将其揭开,自欺欺人地继续装作若无其事。
但现在裴鹤之的所作所为已经无法再让他继续装下去。
“需要理由吗?”裴鹤之目光平静地看向他,“只是因为想要这样对你而已。”
他垂下目光,将眼神中燃气的火掩藏在纤长的眼睫下:“从三年前看到你的第一眼起,就想要这么做了。”
一方面想将他小心捧在手心护着,一方面却又想占为己有将人撕裂,他在这样日益滋生的念头下摇摆不定,只要一想到曾经裴尚泽的存在,就到了嫉妒到要发狂的程度。
顾念寒是那一滴雨落下的馈赠,纯洁无暇的出现在自己的视野里,将这个肮脏复杂的世界照耀的通透明亮。
裴鹤之并没有再看顾念寒的表情,自然也没有注意到对方冷漠尽数崩塌的震惊。
他慢慢地拿过顾念寒的手,能感觉到对方再强忍着肌肤相亲的不适,用尽全力在自己的掌心里维持冷静,保持放松。
多奇怪的事情。
当心底有一个人的时候,无论是多么丑陋的伤痕,看在眼底也只会觉得可爱又心疼。
“我喜欢你。”
裴鹤之闭眼,压下眼底波涛汹涌的暗流,几近虔诚地吻在了顾念寒的手背上。
他的唇是滚烫的,气息也是滚烫的,整个人都像是一团燃烧的火,那一吻就像是在肌肤上烙了一下。
顾念寒整个人都打了个哆嗦,他突然用力将手抽了回来,脸上带着懵懂的惊吓与茫然:“我…”
他自己知道,裴鹤之也知道,这已经是顾念寒为他退后一步后,目前能给他的最大答复。
让一个不懂得情爱的人明白何为情爱,这本身就不是一件可以操之过急的事情。
裴鹤之笑了笑,将那抹欣慰的苦涩掩去。
他开口,声音里带着沙哑的缱倦:“你不必着急,好好想一想,我会等你答案。”
第31章 不用避着他
裴鹤之的伤口深,晚上也睡不安稳,翻来覆去难以入眠。虽然床大到能容纳两个人,但顾念寒怕打扰到他,死活都不要在床上躺着,也不回家,就把两个沙发拼在一起睡。
他在乌七八糟的环境中摸爬滚打惯了,只要有依靠的地方,坐着站着怎么样都能睡着,只是睡眠深浅的问题。
顾念寒本身睡的就浅,窗外一点风吹草动就能将他惊醒,他半夜懵懂醒来,便听见黑暗中男人急促沉重的喘息。
他立马从椅子上坐起来,拉开房间的灯,裴鹤之撑着胳膊躺在床上,额头上布满一层薄薄的细汗。
“你没事吧?”
顾念寒敏感地察觉到了裴鹤之此时的不正常,他掀开对方的衣服一看,只见绷带下已经渗出了血。
顾念寒不过看了一眼,那种脚底虚软的晕血感又涌了上来。
“我去叫医生!”
他前脚还没迈出去,后脚就被裴鹤之一把拉住。
“不用那么麻烦。”裴鹤之皱了皱眉头,这么晚也不愿意进来一大帮人打扰,“那边有绷带和药,你来帮我换一下。”
顾念寒神色游移不定,还是点点头。
他虽然不能说是好手,但一定是老手,处理伤口这种事情家常便饭,大概也能摸透究竟是个什么流程。
顾念寒小心的把裴鹤之身上的绷带取下来,皮肤粘着汗液跟血液,揭到伤口的时候明显能听见对方陡然沉下的呼吸声。
哪怕是顾念寒已经做足了准备,再看到裴鹤之惨不忍睹的后背时,还是止不住的一颤。
他用温水将毛巾打湿,替裴鹤之擦掉伤口附近渗出的血水,然后换用生理盐水,仔仔细细地在伤口上擦一遍,将那些污浊的鲜血处理干净。
哪怕他的动作已经尽可能的轻柔,裴鹤之还是在他手底下僵硬的像一块笔直的木头,肌肉一阵一阵的缩紧,甚至能看见他手臂上隐隐透出的青筋。
顾念寒迅速给他清理完,敷上药以后再一次替他换上干净的绷带,琢磨着明天一早一定得让医生上来看看。
在他做完全程,房间里始终是无声的寂静,只能听见或轻或沉的呼吸声。
顾念寒不是没受过这种伤,但不至于像裴鹤之这样险些被劈成两半,这样的伤口即便是白日里可以勉强忽视掉它们的存在,一到晚上却再也无法忽视,疼痛争先恐后的从四处爬出来,连躺着不动都成为了一种难以忍受的酷刑。
顾念寒终于处理完所有,将染血的绷带丢入垃圾桶,又冲了一片止痛药给裴鹤之服下去,这才终于缓和下来,顿时有一种心力交瘁的感觉。
第一次被人身体力行的保护这个认知依旧使他感到怅然,裴尚泽的存在只是依靠的避风港,这是他二十五年来第一次,在危险前有人冲到他面前,以血肉之躯替他筑起城墙,说心底毫不动容,那都是骗人的。
也就是裴鹤之的身体不似常人,若是身娇体弱的人被这么一砸,保不准要出什么人命关天的大事。
他怔怔地看着裴鹤之,直到止痛药的药效开始,稍微减缓了疼痛,Alpha的呼吸声才终于逐渐平缓下来。
之情他一直没有发觉,现在冷静下来,他才隐约嗅到空气中一顾夹杂着血腥味的龙舌兰的气味。
顶级Alpha无论是体质还是信息素浓度跟普通Alpha截然不同,他们的信息素浸入骨血,就连血液里都会带有信息素的味道。
裴鹤之察觉到了顾念寒眼底乱七八糟的犹豫与顾虑,他撑起身体,伸出胳膊在顾念寒头上揉了一把,有些无奈地一笑:“没事,快休息吧。”
无论是撑起身体还是伸胳膊,免不了又要扯到背后被缝合不久的肌肉,顾念寒急忙把他的胳膊塞回去,动作却小心的像是捧着一尊珍贵的大佛,哪里还敢不听裴鹤之的话,迅速拉灯又躺了回去。
习惯了光明以后陡然陷入黑暗,总会有些不适,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只能听见彼此的喘息声。
裴鹤之的鼻息终于不再像刚刚那样沉重而急促,听起来很微弱,若不留心去听几乎都要听不见。
他听见裴鹤之轻笑一声,他以为对方会讲些什么,可是却始终什么都没说。
他嗅着空气中浅淡的信息素的气味,原本清醒的双眼开始变沉,不知何时就睡了过去。
裴鹤之受伤的消息传的飞快,隔日连修来探病的时候,医生刚为裴鹤之换完药。
连修不疑有他,径直冲了进去,嘴巴里还一个劲儿的喊着裴哥,未曾想结结实实地撞上了顾念寒惊异的视线,当即脱口而出:“嫂…顾助理也在呢。”
他话头来不及调整,顾念寒却是将本意听进去了,微微皱了皱眉,却依旧没什么表情,看不出来是喜是怒。
连修挠了挠头,他总觉得裴鹤之办事利落,说一不二,拿下顾念寒应该不在话下,但现在看来似乎还有些为时尚早。
裴鹤之坐在床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连修挠了挠头,满肚子的话都因为顾念寒的存在给堵了回去,一时僵硬在原地不知该说什么,疯狂的对裴鹤之眼神交流。
顾念寒似乎意识到什么,正欲起身给二人腾空,裴鹤之却一掌摁在他的手上,并没使多大劲,却带着点儿毋庸置疑的意味。
“不用避着他。”
这话也不知是对连修说的还是对顾念寒说的,但这一句话下来,二人都没所动作。
连修见顾念寒老老实实被裴鹤之抓在手里,傻子也能感受到两个人微妙的关系。
自然人家都这样讲了,自己也没有矫情的避让,连修干咳了两声,再简短的寒暄慰问下这才说明来意:“裴哥,你交代过我的事情我调查过了。餐厅上面的灯牌有人动过手脚,螺丝被人拧松了,门锁也有撬开的痕迹。”
裴鹤之似乎早就料到这样,闻言不急不缓道:“监控有拍摄到什么可疑人物吗?”
“这倒是没有,酒店的天台是被上锁的,平常没有人上去,长时间下来楼梯上的监控也是个摆设,再加上前段时间换了电路,就彻底搁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