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动完手后还不罢休,甚至转过头来对顾念寒吼:“你来评评理,我俩说的谁对!”
顾念寒猝不及防被殃及,怔了一下,不知该说什么。
他总是不懂,既然情侣是相爱的两个人,又为什么会吵成这种地步?
没过多久,那对情侣不欢而散,门口只剩下他一个人。
顾念寒又在门口等了段时间,身后传出声响,才看到裴鹤之正同身旁人有说有笑地走出来。
他身材高挑出众,走在哪里都是光芒四射。
两个人在虚空中对上视线,不知是否是顾念寒的错觉,他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闪而过的笑意。
那笑意温柔,好像一切光芒都被拢入他眼角下那颗血痣一样。
然而紧接着那抹温柔的笑意便消失,转化为一丝猝不及防的诧异。
顾念寒不知这样的转变从何而来,直到他听到刺耳的尖叫声,才好像终于从懵懂的幻觉中醒来。
抬眸的那一瞬间血液骤停,四肢瞬间冰冷麻木。
巨大的阴影笼罩了他,日式餐厅几米长的灯牌从天而降,在他一眨不眨的眼瞳中自虚变实,飞速放大。
也避无可避。
这一切不过是刹那间的事情,他下意识闭上双目,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醒来,一股大力袭来,强而有力的身体将他包裹。
一秒中后,传来灯牌砸在地上的轰鸣巨响,经久不擦的尘土之气冲入鼻中,紧接着是浅淡的血腥味。
顾念寒嗅觉敏感,被呛的直咳,睁眼,入目是裴鹤之眉头紧锁的苍白面容。
熟悉的气息包裹着他,整个人都被Alpha严严实实地护入怀中,灯牌就落在脚尖一公分的地方,尘土飞扬,若是再向前一步,后果不堪设想。
顾念寒陷入巨大的震撼中久久无法平息,直到那些跟他一样懵了的众人再度尖叫起来,嘈杂声不绝于耳,酒店的管理人员一哄而至。
裴鹤之紧锁的眉头这才慢慢舒展:“有伤到吗?”
“没有…”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他只能凭借着本能回答,声音里带着细微的颤,“你没事吧?”
裴鹤之笑了笑,看起来似乎有些勉强,他垂眸:“没事,就是有些…站不稳。你扶我一下。”
此话一出,顾念寒才注意到地上漫开的血液,不仅如此,鲜血接连不断的从男人背后滴落。
顾念寒眸光一颤,原本想要从裴鹤之的怀抱里挣脱出来,此刻也不敢轻举妄动,任凭裴鹤之依靠在自己的身上。
他下意识搂住裴鹤之的背,手上粘腻湿润,竟然是摸了一手的血。
顾念寒的目光落在裴鹤之背后那面玻璃上,看见投影的那一瞬间整个人都像是被震慑到了,浑身开始止不住的发抖。
裴鹤之的后背有道半米长的伤口,整个背部宛如被硬生生劈裂成两半,剧烈的冲击下皮肉尽翻,整个后背都被血液染透了。
明明见血对于顾念寒而言都已是家常便饭的事,此刻大片的暗红色入眼,却如同当头一棒,敲得他头晕目眩,险些就要站不稳脚跟。
顾念寒一边搀扶着裴鹤之,嘴唇血色全无,一边哆嗦着掏出手机:“你…等我…现在就打120。”
第30章 我喜欢你
从酒店到医院的救护车上,顾念寒整个人都僵硬的像一块木头,就连之后跌跌撞撞跟着医护人员下车,他浑身上下都还是冷的。
一眨眼就是裴鹤之满身是血的场景,一来二往,就连他的虹膜上都晕开血色似的。
裴鹤之的伤口太深,根本止不住血,不得不赶紧送去紧急就医。由于流血过多的缘故,脸色苍白,精神却还是好的,大概是看穿了顾念寒的忧虑,一遍遍地安抚他没事。
一直到进了医院,顾念寒都始终如行尸走肉,呆滞地跟在护士身后一路进了急诊科。
他往回看去,裴鹤之滴在地上的血跟开了花一样,整整开满一路,看的人心惊胆战。
灯牌从天而降的冲击里不容小觑,裴鹤之这道伤口少说也有一厘米深,外加上疮面极大,免不得有脏东西,再缝合前不得不先用生理盐水来清洗伤口。
裴鹤之躺在床上皱着眉头,疼的狠了才偶尔发出一声闷哼,一整场清创下来他几乎一声不吭,甚至还有力气对顾念寒笑一笑。
“伤口太深,得准备缝合了。”
裴鹤之点了点头,摸索着从口袋里掏出钱包,扔进顾念寒的怀里:“不用担心,你先去楼下把费用结一下。”
顾念寒点了点头,他眼眶涨得发红,却还是一声不吭地拿着裴鹤之的钱包径直出了门。
不知道走出去多远,脚步都还是虚软的,他察觉到旁边人狐疑看向自己的眼神,从刚刚开始他手套上便全都是血,外加上神情呆滞木然,怎么看都有些奇怪。
顾念寒此时也顾不得遮挡自己满是伤痕的手了,三两下将手套摘下,丢进了垃圾桶里。
挂号缴费的时候医务人员视线流连过他的面孔,在看见那双满目疮痍的手的时候,禁不住怔了一下。
一个如瓷般漂亮的人,拥有这样一双手实在令人震惊,也令人叹惋。
一直到挂号完毕,顾念寒手里捏着单子,这才好像终于从刚刚那个地狱一般的光景里缓回神来——他见过的尸体数不胜数,说起来裴鹤之那也算不上是什么大事,可刚刚男人冲过来的画面就像是梦魇一般在脑海中循环浮现。
一想到满地的血,顾念寒便又是脚步一软。
他并非是晕血,只是晕裴鹤之的血。
顾念寒坐在二楼的长椅上,浑浑噩噩的大脑终于逐渐清醒过来,理智渐回,心底却也越发不是滋味。
他虽然吃顿,却也不是傻子,再加上今天梦子鸢临行时的那若有所指,怎么可能什么都意识不到。
只是他不明白,为什么。
裴鹤之身边的人数不胜数,漂亮的,温柔的,但凡他一开口什么样的弄不到手里,又何苦在自己身上多做纠缠?
他就是一块伤痕累累的人形躯壳,没有半点儿魅力,又怎么能提起对方兴趣。
顾念寒越想思绪越乱,他说不上来自己是震惊多一点还是恐慌多一点,甚至还纠杂着一些莫名其妙的情绪。
掌心中男人的钱包已经在他手里捂的湿热,皮革上汗津津的。
不知道等了多久,裴鹤之才终于包扎好走了出来。
他半裸着上半身,为了用绷带覆盖住背后极长的伤口,整个上半身都几乎被缠满了,只露出一双胳膊,与裴鹤之平日里穿上衣服翩翩公子的打扮不同,手臂上肌肉线条清晰可见,野性又充满张力。
他才一出来,顾念寒就倏地站起身子,连带着脚下的椅子都晃了一晃。
裴鹤之好整以暇地看向他,脸上看不出情绪,就连平日里那点时常浮现的病美人的气息都消逝全无。
他走过来,摸了摸顾念寒泛红的眼角,声音里含着疲惫的沙哑:“怎么哭了?”
表情可以伪装,但是声音无法,顾念寒因为他这一句话顿时就更加心痛起来。
顾念寒往日都冷面相待的一个人,要想在他脸上看到恼火都很难,更别说是悲欢喜乐了,确实有些无法想象他哭的梨花带雨的模样。
但实际上他就连哭都很含蓄,并不会像别人那般大悲大喜,只是安静地默默掉眼泪。
倒是顾念寒自己略略一怔,胡乱抹了一把脸,不出意外地抹了一把湿,原来连他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哭了。
那一瞬间顾念寒也没想那么多,只是不想让裴鹤之看见自己这幅丢人的模样,挣开对方的手,微微侧头将脸藏在了外套下。
医生大概是误会了两个人的关系,他走过来拍了拍顾念寒的肩膀:“你的Alpha没事。”
由于不习惯与他人碰触的关系,顾念寒在医生接触的那一刻身体一僵,又听见对方说:“不过伤口还是不容小觑,为了防止感染,建议在拆线之前留院观察一段时间。”
裴鹤之道:“不必…”
又不是什么致命伤,也不是不能动,原是想说没有住院的必要,未曾想顾念寒反应比他还快:“住几天吧,住院费我来。”
他愧疚地咬了咬唇,嘴唇上立马就出现了一道浅浅的印记。
裴鹤之哑然失笑。
虽然顾念寒有一颗想要补偿的心,但裴鹤之总不能真让他出这笔钱。
住在院里倒是也方便些,只是这几天裴鹤之背后伤口碰不得,做什么都只能趴着,若是要坐起身来定然会牵扯到背上的伤口,疼的他直皱眉。
顾念寒办完住院手续上来,推开房间门,看到裴鹤之正斜斜地趴在床上。
顾念寒进来的那一瞬间裴鹤之便睁开眼,再看见来人后又放心地将烟阂上。
室内的暖光渡在他的脸上,中和掉了那种危险煞气的美感,反而无端多了几丝烟火气出来。
顾念寒沉默地在他身边落座,眼眶还泛着肿。
裴鹤之微微侧眼看他:“怎么了?”
顾念寒没有吭声,眼中闪着复杂的光。
既然他不答,裴鹤之便也不再问,两个人一趟一坐互不开口,僵持蔓延,像是在进行一场无声的较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