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扯！”易霄愤怒，“半个月的药，5000？吃的是仙丹吧？怎么公关部没把消息压下去吗？”
“压不下去啊！半个小时内评论转发过万，来不及删了！”
“我不是说处方强制开到复查之前吗？新策才施行几天啊，不可能有这么高的损失。而且我们的药一直都是可以退的啊。”
“易董那边，执行的时候不太顺利。而且可以退的药范围有限。毕竟很难界定是否开封过，是否为原装。”
易霄揉了揉眉心。“那你们打算怎么做？”
“易董的意思，是易氏官方发表声明...”
易霄无声的摇头，打断道，“声明什么？否认取药制度？还是承认自己管理不当的失误？”
何鹏在那头也叹了口气，顿了顿，好像看了一眼易伟涛，压低声音道，“易董目前也是焦头烂额。公关团队没有给出一个可行的办法。”
“我再想想吧。”挂了电话。
易霄坐在1111号房间，整个人被低气压笼罩着，脸阴沉的可怕，一言不发看着何鹏传过来的数据资料。袁维照例去给他送饭，然后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易霄今天对他不耐烦极了，吃完饭就想赶他走。他只好说帮易霄把脏衣服带回去洗，让易霄先洗澡。
浴室里水声很大，掩盖住易霄的手机铃声。袁维瞄了一眼备注，“教练大叔”。顿时浑身一颤。他伸出手，想接起电话，哪怕只是听对面说“喂”这么一个字。
触到屏幕的一刹那，指尖冰凉。他带着愤恨，狠狠挂断了电话。转身离开。
手机再也没有响。
——
而后的一段时间里，易氏官方做出回应，表示他们的取药制度较为科学，不存在造成那么多民众损失的情况，要求发稿人立刻删除新闻，否则将收到律师函。
原以为事态会朝着好的方向发展，但是更多的网友认为这是易氏欲盖弥彰。
公关团队手忙脚乱，没有办法压下过多的负面新闻，网上骂声一片。易氏的股价也受到了影响，全没有了前段时间的涨势。
早上远远就看到在医院门口围着的记者，到了车库，竟然还有人蹲点。何鹏说这些人八成是来采访他昨天的医闹事件的。本来无人受伤的一起医闹不会有太多人关注，但它作为导火索触发了易健药房制度的一系列问题。因为当时男人说他是主治医生，加之网上的爆料，易霄成了首要的典型的最有价值的采访对象。他只能拉高自己的衣领，带上羽绒服的帽子，蹑手蹑脚到科室。幸好楼内的安保措施不错。
易霄早上有一台小手术，出了手术室就开始关注起事情的发展，果然民众的情绪被煽动了，对易氏失去了信任。这件事情背后八成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推动，而他们的计划，从很早之前就开始了。那个医闹的持刀男子也是计划的一部分吗？
他也不知道。但是他好像找到了一个突破口，拨通了武鸿才的电话。
“鸿才。是我。不是催你去查砸拳馆的事情，我知道那个很难查。你知道昨天在易健发生的医闹事件吧？哎，你就别调侃我了，帮我个忙，帮我打听一下那个男人的作案动机行吗？对，我怀疑他不是受工伤什么老板跑路没钱治病那么简单，背后肯定大有文章。”
又去易伟涛的办公室。何鹏担忧道，“你看，这是网上找出来的几个活跃的账号，他们的账号状态非常新，但是评论留言却非常多，也多是水军。留言主要都是针对易健药房的取药制度和信誉的。有晒自己取药账单的，有说的天花乱坠的编排易健的医生是怎样故意开一些不怎么实用的药的，有言之凿凿说我们是骗钱的，其实漏洞百出。巨大的点赞量让这些评论出现在很显眼的位置，很难处理啊。还有易氏整个集团的股价，不太稳定了...今天一个上午的损失已经达到五千万了。”
“能让股价下跌，评论应该不止说这些吧？”
“是的...还有抨击易氏卖假药的。”
“呵呵。”易霄冷笑一声。“有关部门介入调查了吗？”
“还没有。”
“小易，我们发了声明。”易伟涛本来坐在椅子上背着他们，这个时候转了过来，表情严肃地说。
“爸，我知道。但是...”易霄耸了耸肩，“不是没什么用吗。”
“那你说应该怎么办？”
易霄沉吟片刻，说道，“目前有两个问题，第一个是易氏医药的管理问题，我们不能否认我们在取药制度方面做的错误革新，并且在近一段时间内马上做出调整，对于民众的损失进行赔偿，承诺马上会出台新的政策。坚决不能承认假药的事情。第二个是易氏的股价问题，现在势头不怎么好，应该调查是否有人在背后操作，而且要确保主要的股权还是在我们手里。其实还有一个隐含的问题，就是昨天的医闹和前两个问题的关联。如果能查清楚，可以很大程度上转移舆论的风向。”
易伟涛和何鹏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对易霄的赞赏。
易伟涛道，“那就这么办吧。先取消之前老朱提交的方案，再召开董事会和主管会议，确立新的方案。何鹏，你找人查一下，是否有人在大量买进股票，抢在他们之前把股票买进来。至于昨天那个医闹的...”
“我已经找人去查了。”易霄接道。
易伟涛有点吃惊，“你找人查了？你找谁？他人可是在局里待着呢。”
易霄刚想回答，电话就打了进来。
“易霄，还真被你说中了。我和内部人员联络过，那个男人的腿根本就不是工伤，就是欠了赌债被放高利贷的人打的。”
易霄挑了挑眉，把免提打开。“继续说。”
“警方调查出来，他家人生病是真的。没钱治病都是因为他拿去赌了。也没有什么固定工作。不知道网上是谁传的，把他说成了一个被老板欺骗还要养家糊口的可怜青年，真是莫名其妙。”
“那他的伤和他拿的药？”
“有医生鉴定过了。其实他的骨折按照一个月的疗程拿药是没有问题的。但是两周下来效果不好。所以才换了药。但是他有过二次受伤。”
“就是说他可能是故意加重伤情，导致中途换药？”
“嗯，理论上应该是这样的。但是你们那什么制度我也不是很懂。我大概就知道这么多了。明天应该可以结案了。”
“麻烦你了。”易霄挂了电话，转向易伟涛和何鹏。“你们也听到了。关于这个男人，从头到尾都不是什么大事，没有伤人，后果也是他咎由自取。警方很明显不会发表什么声明。说我开的药，更是栽赃陷害。所以网上的新闻，医院里的流言，就是针对易氏的。”
“新制度的推行并没有大张旗鼓。所以还是来自内部。”易伟涛肯定道。
“股价不能再跌下去了。”易霄站起来。“我的想法就是这么多了。”
“好，你回去工作吧。接下来的事情我来处理就好了。”易伟涛送他出了办公室，眼神里满满都是欣慰。
很快，易伟涛召开了股东大会，调查所有股东的持股情况，果然发现朱景在暗中收购散股，散布谣言。先炒高股价，再放出对易氏不利的舆论致使股民抛售，最后再集中这些股票，想将易氏大权收入自己囊中。奈何易霄这边动作迅捷，在朱景收购到20%的时候便已出手。由于朱景的操作严重影响易氏声誉，经过董事会投票表决，决定收回朱景50%的股权，撤销其董事会成员的身份。
关于那个医闹男人，警察的调查结果和武鸿才说的差不离，只是关于易霄的部分，那男人说自己根本不认识易霄，只是看到他过来，随口说的。
简直漏洞百出。可警方也只能查出这个男人和一个叫“天正安保”的公司联系紧密，疑似给他放了高利贷。
易霄只觉得有些后怕。如果当时朱景成功了，不仅易氏高层会大换血，易霄的职业生涯也会受到很大冲击。他将被抹黑成一个赚双倍医药回扣的医生，再也不被患者信任。那时候，他将会做什么呢？
他只觉得脚底冷到背后。他始终是逃不开易家。
...
这几天都没见袁维。他记得袁维和朱景的关系，敏感时期，见面反而会引起麻烦。
事情尘埃落定的这天下午，阳光难得有些明媚。易伟涛带着易霄去了李容月目前住的易健疗养中心，就在易健医院的园区内，接近后门的一栋建筑，和易健医院共享一片大花园。
冬天的花园，景致带着一些衰败。这是自然而然的，不是院内疏于打理。落叶很多，走上去簌簌作响，头顶不时掠过几只鸟雀，凭添几分生动。
李容月看起来有些病恹恹的，但不至于要一直卧床。算起来，母子两人大半个月没有见面了。李容月一直暗暗心悸，不知道该怎样面对她最爱的小儿子，怎样和他探讨人生，竟觉得面目陌生。他瘦了些，冬衣都无法弥补他的体重，鼻尖冻的有点红，记忆似乎还停留在很久以前，他小小的身体抱着自己的大腿撒娇…她只觉得心里酸酸的。
易霄在李容月面前显得有些拘谨，以往的玩笑话也不太说了。以前是想逗她开心，知道她喜欢这样。可是现在突然有些说不出口，也没有这样的心情了。慢慢穿过这片花园，易霄沉默地搀着李容月路过熙熙攘攘的医院大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