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万吨？10万吨二氧化硫终究会从同温层沉淀下来，进入自然环境。”华生不赞同的摆动着脑袋，灰金色的柔软头发飘起一缕立在脑袋上方，活像一撮呆毛，“完成使命的二氧化硫带来的额外负面效应，我们该怎么解决呢？”
不出意料，那故弄玄虚、“事实再一次证明了我才是聪明的那个”的表情，飘飘悠悠的爬上了夏洛克的脸。他自命不凡的说：“我再一次怀疑你是怎么取得的博士学位了，约翰。十万吨并不是个大数目，要知道，每年起码有两亿吨二氧化硫进入大气，大约25%来自火山爆发，50%来自其他自然现象，只有25%来自人类活动。通过计算，我们只需把目前的二氧化硫排放量降低1%，再把十万吨通入大气同温层，就足以给地球降温了！
折合起来，每分钟只需34加仑的量，比高级园艺胶管的喷水量多不了多少。”
“我被授予的学位是医学博士，不是地理学。”华生不服气的反唇相讥，“就算在布鲁斯的帮助下造出了18英里长的、灭火水龙带粗的高强度软管，又怎么让它立起来伸入空中呢？”
“运用你的想象力，约翰！气球！水泵！每隔一百码就用固定一个高强度铝膜气球和一个水泵，液态二氧化硫将通过为数众多的小型水泵被送往空中！每个水泵大约只有20千克，不比私人游泳池用的水泵大！”
“软管末端再安装一个喷嘴，把液态二氧化硫喷洒到同温层？”华生顺着夏洛克的思路说，“为什么选择北极？”
“这个案子结束后，我一定要给你补习中学地理，约翰。同温层空气一般向两极运动，而极地更容易受到气候变暖影响。”
“哪怕你的论证再怎么严密完美，我还是更赞同东方的价值观，天人合一，和谐共处，而非外科手术式的改造动刀。”华生把资料再次过了一遍，“既然这个方法简便易行、成本低廉到令人发指，益处多多又几乎不用付出什么代价，那么麦克罗夫为什么仍然对此忧心忡忡呢？”
“Think，John，think.”夏洛克好整以暇的回答，他就像挖好陷阱的猎人，警惕而愉悦的，看着他的猎物毫无防备的接近。
华生学着夏洛克的样子，把稳稳的手放在太阳穴两侧：“你总是对的，夏洛克……好吧，二氧化硫，十万吨二氧化硫……为什么一定是十万吨呢？加拿大政府一定偏爱更高的温度，延长的生长周期，可以把大片荒芜的冰原变成适宜种植的沃土。而与之相反，石油、煤炭生产国肯定希望调高二氧化硫喷洒量，地球温度越低他们越能获利……二氧化硫的喷洒量由谁控制呢？怎么保证别的国家不会在本国境内造一条管子，偷偷改变喷洒量呢？在一切尚未尘埃落定、没能达成一致和共识的时候，这个方案除了带来妥协、博弈、争夺和分裂外，还能带来别的什么呢？”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逐渐压缩成低不可闻的耳语——如果夏洛克的耳朵没贴着华生的嘴唇的话。
太近了，只要稍稍倾侧，他的耳朵就会碰到他的嘴唇。
华生有些局促的转过头，试图让窗外的天空白云给他降温。
大朵大朵的白云映衬着连绵的冰雪，如同一面面雾气腾腾的镜子。
飞机的窗户上，倒映出夏洛克奇异优美的形象。
他瘦削却丝毫不显病态，领口微开，好看的锁骨堂而皇之的宣告着存在感，他独特的气质和无机质的面容给他蒙上一层神秘，可惜夏洛克一开口，这高大上的形象就即刻毁于一旦。
“没错！”那双灵活敏锐的猫眼一瞬间变得亮晶晶的，夏洛克兴奋得像孩子一样，“在全球各国尚未就这项提议达成一致前，麦克罗夫在北极发现了二氧化硫浓度超标的迹象，政治，无趣的政治！特务头子又要忙起来了，祝他的牙神经安好，发际线安全吧。”他表现得有点幸灾乐祸。
而一根名为“危险感知”的神经，在华生的颅腔里剧烈的震动起来。
自古以来，人类凭借自然赐予的智慧改造着自然。
一代代进步，一代代发展，当人类的科技突破一个临界点后，终于引发了无所顾忌的疯狂。
而疯狂就像地心引力，只要轻轻一推，就会堕落其中。
当人类自封为神，高高在上，试图斩断与自然的联系，试图抛弃对自然的敬畏时……
华生难以抑制的，想起了逃离母星的亚特兰蒂斯人。
怀着复杂难言的心思，华生发现飞机已经降落了。
拉开舱门，凛冽如刀的北极的风，咋咋呼呼的扑面而来，执拗的扯着他们的衣服和裸^露在外的一点皮肤。
“我们怎么调查？”华生不小心灌进一口冷风，浑身瑟缩着咳嗽，他用自以为最若无其事的目光，轻飘飘的瞟了夏洛克一眼，示意自己没事。
然后，他的同居人和新男友，就一个大步转身，优雅的挡在了约翰和冷风之间：“布鲁斯准备的二氧化硫浓度探测仪，高科技的无聊装备。”他的口气一如既往的不耐烦。
“这有助于压缩无聊的调查时间。”华生踮起脚尖，用戴了厚厚手套而显得更加圆滚滚的手，拍了拍夏洛克的脑袋。裹得严严实实的可调温外套束缚了他的行动，这让他看上去更像圆圆胖胖、笨手笨脚的泰迪了。
“其实，也没那么无聊。”两个人参照着探测仪的指示，默不作声的走了几百米后，夏洛克忽然抿着嘴说。
啊，夏洛克·不傲娇会死星人·福尔摩斯！
我的夏洛克……
这已经是他能说出的最接近“我爱你”的话了。
华生还没来得及对夏洛克式的表白作出回应，就被隐藏在雪堆中的一丝金黄和鲜红缠住了目光。
他忙不迭的蹲下^身子，徒手搬开几块沉重的碎冰……
压在冰雪下面的，是一个金色头发、双目紧闭、血液都结成冰块的年轻男孩。他后半截身体仍然埋着，眼皮乌青，面色灰败，几乎像一具切断绳线的木偶……
华生急忙去探他的脉搏。
下一秒，泰迪像炮弹一样拔地而起，冲着通讯器大喊：“这个小家伙还活着，超人！救救他！”
☆、第57章 这个世界绝对不正常五十七
Chapter57 一波再起
“你的围巾，护士夏洛克！”华生来不及关掉通讯器，就朝着如同一把黑色利剑那样杵在雪地中的夏洛克喊。
而反应一样敏锐如猎豹的咨询侦探，空洞迷茫的目光在结冰的鲜血上游离了几秒钟，才飞快的扯下围巾递给他。
华生从夏洛克眯起的、失去焦距的眼睛里，察觉到了一丝隐约的不安、焦虑，甚至微微的失控。
夏洛克·福尔摩斯可是个控制欲不亚于大英政府的男人！他沉迷于自我控制，也擅长掌控一切令他感兴趣的人和事物……
可此时此刻，夏洛克长长的胳膊无助的垂着，黑色的卷毛、黑色的外套在冰天雪地中无比渺小，无比无助。
夏洛克，你到底在害怕什么……
华生小心的处理了男孩的伤口，把夏洛克的围巾展开，包裹住他健壮结实、与稚气的面孔完全不符的身体。下一刻，超人的红披风就为北极的冰雪世界染上了一道色彩，他抱起男孩，而华生已经用绳子把自己和夏洛克捆好，被超人吊着飞向了氪星的孤独城堡。
超人用那枚小小的、不起眼的、但重量远胜如意金箍棒的钥匙，打开了孤独城堡的大门。
当甩地球几千年的科技水平打造的城堡的内部，在华生面前一望无际的展开后，他不由得彻底惊呆了。
到处都填充着世界各地、宇宙各处的收藏，有诡异质感的金属，有一看就高大上爆表的设备，还有几朵普普通通的外星小花。巨大的水晶笼罩着他们，城堡内部科幻感都要满出来了。
凯尔·艾尔坐拥的财富，远远超过大英帝国最有权势的家族。他的孤独也是，一如这隐藏在北极深处的水晶之城。
把奄奄一息却仍然固执的不肯断气的男孩塞进救生舱，几分钟后，一双半透明的水色眼睛，从那张与健壮身材不符的娃娃脸上睁开了。
夏洛克握紧了他惯于摆弄精密实验器材、惯于拨动小提琴琴弦的双手。他紧紧的咬着牙关，华生甚至能听到他非凡的大脑里两军交战的喊杀声。
开口询问之前，救生舱里的那个家伙抢先开口了：“哇哦，我就知道，像我这么帅的人，一定会神灵庇佑、逢凶化吉！”跟眼睛一起张开的，还有一张喋喋不休的嘴。
……请论证“长得帅”与“逢凶化吉”之间必然的逻辑联系吧，小伙子。
“那群长着鱼尾巴、说起话来咕噜咕噜吐泡泡的混蛋们真是太可恶了！有本事光明正大的放马一战！暗中偷袭这么不上台面的事情太拉低档次了！对了，谢谢你们救了我，哎呀呀，我的礼貌哪里去了，竟然忘记了自我介绍。我叫亚瑟·科里，身为北极科考队成员的儿子，从小生活在北极，我有着常人难以企及的对水的缘分和掌控，是游泳潜水的一把好手……”
“当然，亚瑟。不过你介不介意给我们讲讲谁伤了你？”“鱼尾巴”让华生竖起了耳朵，他干净利落、恰到好处的切断了亚瑟的自吹自擂，否则他一定会在自我炫耀的道路上走到世界末日，“鱼尾巴是怎么回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