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荆却是理所当得地点头。
对他来说,女娲自然该是鸿钧门下第一个成圣的。
因为其他诸圣,即使是老子这位在以往听过的传说中,号称最接近鸿钧的一位圣人,他的成圣之机,也必须在教化人族上。
没有人族,哪儿来的教化?
自然得先有女娲造人成圣,才有其他角色粉墨登场。
这对于叶荆来说,也是“常识”。
但对于女娲伏羲而言,却是天上掉下个金馅饼的惊喜。
伏羲看叶荆点头时,素来温雅的笑容咧出十二分狂喜,女娲也是喜,却又挑刺:
“怎么我要成圣,我自己不知道,倒是你先知道了?”
叶荆淡定:“猜的。”
伏羲嘴角一抽,女娲鄙夷:“当我不知道你无聊到和小家伙猜草棍长短时,从来九输难得一赢么?”
那个一十次里头至少八次是平局,还有一次是赖账哩!
一般般不周山住着,纵然一个山上一个山脚,正好是从天上到地下的距离,却还是一座山上住着的,谁想瞒得过谁呀?
叶荆淡定坦然依旧:“猜草棍不过是和侄儿叙天伦。”
十只小金乌说来与太一的血缘倒是更近些,可惜一个个都在扶桑树上修行闭关;再者叶荆始终放不下十日齐出损伤妖族福德、引发巫妖大战终致双皇陨落的阴影,在太一要镇守天庭的时候,实在没多少心思专专独自去看小金乌们。
大蛋又还无法互动。
孔宣又随帝俊夫夫回太阴星了。
叶荆可不觉得自己猜草棍输给唯一能宠着的小侄儿有甚丢人的,就连赖账,也不过是为了拉近叔侄关系的小情趣而已。
哪儿是他对女娲即将成圣的预言能比的?
那是他综合了后世传说、亲身经历的洪荒事态因果、再坐视节操无下限坠落强势围观人族繁衍生产长大等频率之后,合理推测出来的伟大结论好吧?
这唧唧哇哇的老娘们忒不识货!
果然女娲和信奉娲皇的雌性,都是一般没眼力的家伙!
[洪荒+剑三]还我一身金灿灿 第72章 成圣
叶荆十分不要脸的,才在心里地图炮过,回头又乐呵呵地和伏羲搭话:
“怎么样?新迎娶的妻子,一直呵护的妹妹,忽然之间就要成为天地之间第二个圣人了,心情是不是很复杂?”
一行说,一行将手相当不客气地往伏羲肩头拍。
看似哥俩好的动作,前提是要忽略叶荆故意不去除拍断树枝时沾到的些许树皮杂屑之类的东西,和他拍下去时,那看似轻飘飘的动作,其实蕴含着足以将山丘拍成谷地的力道。
当然伏羲不是那些会被轻易拍陷的山丘,可他到底温和惯了,之前以琴做金戈铁马杀气纵横之声的气势一去,对叶荆这般无赖的做法也只得沉肩滑步、外加无奈一笑:
“阿娲能够成圣,我自然是欢喜的。”
罢了。
女娲却是柳眉倒竖:
“我成圣关你什么事?伏羲哥哥怎么想的又关你什么事?
若是我没记错的话,你根本算不到道祖门下吧?真以为喊一声两声‘小妹子’我不和你计较,就真能管我们夫妻兄妹的家事了?
还是说你终于要好生‘聪明’一回,不愿要天道之下的圣位,倒是稀罕成为天道门下?”
凶悍的神色,刻薄的言语,叶荆却都忽略了,只享受那话语后头藏着的些许好意,越发哈哈笑:
“没事没事!谁爱入天道门下啦?你没注意到我是喊你‘小妹子’,而不是‘小师妹’么?
反正都是盘古父神恩泽所化的第一代生灵,虽然我是清气,你们兄妹不知道是啥,但总归都是一个父神的嘛!”
说着,还要伸出爪子去摸女娲的脑门,嗯,以一种之前在小鹏鸟傻圆脑袋上呼噜过不知道多少次的动作。
女娲自然毫不犹豫避开,顺便侧目:
“你是真听不出重点还是故意装傻啊?”
道祖门下什么的,完全只是顺口才给提一句的好吧?
她那些话的重点,纯粹是在嫌弃叶荆多管闲事好吧?
叶荆用一种“你怎么这么笨呢”的眼神看她:既然是一个父神了,又怎么算是多管闲事?
不过叶荆大概也知道按照这个算法,那洪荒事无论大小还真是洪荒生灵个个管得,北海蜗居到道祖讲道都不肯动弹的生灵都能管南天那片树叶砸到那只蚂蚁……
他就很机智地没将话说明白,只是转头继续撩拨伏羲:
“真的只是欢喜?真的不会很复杂咩?本来呆呆笨笨全靠你护着的妹子忽然就成了高高在上的圣人神马的,落差不会太大吗?”
女娲磨牙,泥煤这样当着当事人的面挑拨人家家庭关系的做法真的好?
伏羲淡定微笑:“除了欢喜,自然也有点担心。日后想要保护阿娲,我可要更努力才行。”
圣位是他让给妹妹的,可不就是希望她的“道”路能够更加通畅、自身能够更加强大吗?怎么可能会因此就产生什么“落差”?
虽然让位时妹妹只是妹妹,但会因为妻子强大就落差的雄性,根本不配被称之为雄雄性好吧?
女娲也想起当日紫霄宫中,鸿钧指着那第四个蒲团,漠然“这个归你们兄妹,自决其一居之”时,兄长毫不犹豫扶她坐下时的温柔,面上悍色消褪,转身垂眸站在伏羲身边的模样,竟很有几分小媳妇的样子。
伏羲回望着她的眼神,也越发温柔了。
叶荆叹了口气:“可惜了……”
太一缓缓降落:“可惜什么?”
伏羲女娲也疑惑望来,叶荆却没再说话。
他正仔细计算着人族繁衍成长速度的变化。
这个变化,很显然,越来越接近后世的人类了。
然后,事情也确实如叶荆所料。
就在人族的怀孕周期大概和后世齐平的时候,空中蓦然出现好大一片功德金光,除了分出一小部分分别给了葫芦藤、伏羲,甚至叶荆小鹏鸟之外,尽入女娲身上。
而就在女娲还没有将这些功德吸收完毕的时候,一股强大的威压便从她身上散发出来。
成圣,是一种非常奇妙的变化。
看在外人眼中,女娲似乎还是女娲,甚至连她脸上,因为伏羲柔情而起的那点子红晕,都没有丝毫变化;
但又能明显地感觉到,女娲已经不是女娲,或者更准确的说法,女娲不仅仅是原来的女娲。
她在是女娲的同时,似乎同时也是这片天、这片地,是天上云彩,是世间万物。
太一是依靠着叶荆的扶持才忍住没真的跪下去的。
他第一次如此深刻地体会到,鸿钧讲道之时泛泛随口提及的,所谓天道圣人,便是能将元神寄托天道虚空之中,感悟法则,与法则同在……
到底,是怎么样的一种情况。
——在某种意义上说,女娲现在,便是法则。
——虽然不是天地之间,天道之下的所有法则,但最起码的,她是造化,是阴阳和合。
原来这就是圣人!
而这不过是天道圣人而已!
大道圣人,又该是如何?
大道之上,又还有什么?
太一目光烈烈,原本忍得颤抖才勉强没有弯下的膝盖,不知何时,已经稳稳站得笔直。
伏羲本也是在女娲的搀扶下,并没有因威压下跪。
此时笑看了叶荆太一一眼,却缓缓屈下膝去。
手依然握紧女娲的手。
女娲也没有硬扯起兄长,但侧首、垂眸,凝视着伏羲的眼神,仿佛空茫无波,又似乎将一世深情都倾注其中。
可惜的是,到了此时此刻,再多深情也已是枉然。
不只是旁观者,女娲自己,也很明显地感觉到,在功德降下的那一刻,她对于鸿蒙紫气的感悟中的某一道关卡,忽然就突破了过去。
她终于真正摸到什么是造化之道,什么是阴阳和合。
然而可悲的是,就在她摸到自己真正的“道”时,她已经不再只是她自己。
她就是她的道。
道如何能对某个生灵格外深情?
哪怕那个生灵是她未出壳时就相依为命的兄长,
哪怕那个生灵是她一生不悔的夫婿。
也已经……
女娲终于知道叶荆自开口说她将要成圣时,就始终带了点复杂和可惜的眼神,是因为什么。
太一也明白了,叶荆难得一次那么真心地为他人怅惘,是因为什么。
可惜都已经太迟了。
女娲的目光似乎要在伏羲身上凝聚,最终却只是淡淡扫过。
明明是那样倾注了一生所有亲情爱情的一个生灵,明明是在化身为“道”的时候,也依然有那么小小一部分私心眷念着的宝物,她却只能淡淡扫过。
女娲的目光已经很平静,平静到扫过伏羲的脸时,也和鸿钧淡看远山时差不多。
似乎温柔,又似乎极尽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