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弋耐着性子又重复了一遍：“我说……我也想报名参加这次学校的选拔考试。”
“噢。”学委迟钝了应了声，又不知不觉地惊叹了一句：“啊？”
沈弋皱眉问：“有什么问题吗？”
“没，没有。”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后，学委有些发虚地推了推自己鼻梁上的眼镜。
他不再看沈弋，而是低下头，取出了老胡给的报名册，沈弋的沈字刚写了两笔，他犹豫地抬起头，又问了一遍：“你确定，你要报名的是，数学竞赛的选拔考试吗？”
“我确定。”沈弋的语气斩钉截铁，学委这才确认了一般，把完整的名字补完。
晚自习后，看到平时离开地最积极的沈弋，竟然还在埋头刷题，许洵有些惊讶：“今天，怎么这么刻苦？”
沈弋平静地回：“我也报名了选拔考试，留下来陪你一起刷题。”
“你认真的吗？”许询问。
沈弋露出了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对啊，同桌那么上进，我也不能太落后了。”
“好，你加油，一起努力。”许洵点点头，说，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如果有困难，随时可以找我。”
沈弋的笑意更明媚了：“好。”
但他的这种好心情，并没有维持多久。
两人安静地写了没多久作业，宋微就拿着一本习题册过来了：“许洵哥，这道题我看了答案还是没法理解，你能帮我讲解一下吗？”
“可以。”许洵说着，放下了手中的笔，正欲给她讲题。旁边的凳子陡然发出，“哐当”一声挪动的声响。
沈弋不知何时已经从凳子上起身，站到了二人中间的位置，恰好把两人隔开：“正好，这道题我也不会，洵哥，你顺便帮我一块讲了吧。”
宋微的表情略微僵硬，往旁边挪了一点，许洵却面色如常，应了声：“好。”
由于心情过于舒畅，在之后的刷题过程中，沈弋好几次险些要哼出了小曲来，还是残存几分理智，他才稍微克制了一下，没在许洵面前暴露出自己的得意忘形。
就在做题做的有些昏昏欲睡的时候，最后一道铃声终于打响，教室里的几个人纷纷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沈弋收拾地最快最利落，他拉了拉许洵的袖口：“洵哥，咱们走吧？”
“你急的话，要不你先走，我答应了宋微送她一段，她一个女孩子，那么晚一个人回家不太安全。”
“那你一个男孩子，那么晚一个人回家也不太安全啊。”沈弋说着，看了眼许洵的眼色，补充了一句：“我开玩笑的。”
“不过说真的，我陪你一起，这时间也挺晚了，有些路段的路灯关的很早，还是我和你一起，保险。”沈弋认真地说着。
柔和的白炽灯光下，少年的目光清亮而真诚。
许洵向来心思细腻，但他从未想过，有一天别人会替他考虑到，他自己都未曾考虑周到的地方。
而且那个人，还是一向心思粗犷，大大咧咧的沈弋。
无法确切地形容出到底是一种什么感觉，他只觉得心头某处倏然一软，恍惚了一阵，才点头说：“好。”
第19章 糖果
送完了宋微，沈弋和许洵并肩走在回家路上，没多久，许洵突然觉得头上袭来一阵眩晕感，身上也不断地冒出冷汗。
强撑着又往前走了几步，眩晕感加剧了不少，就连视线内，路灯照射出的昏黄灯光，都开始变得摇摇晃晃。
沈弋也发现了许洵的异样，紧张地问：“怎么了？是这里光线太暗了吗？”
“没有，我没事。”许洵语气虚弱地说完这句，眼前却一抹黑，整个人都不受控制地一头向下栽去。
沈弋手疾眼快地扶住了他，试图呼唤：“许洵！许洵！”
这个时间点，马路上连辆车都看不到影子。
在连唤了几声，没有得到回应后，沈弋只能焦急地背起了许洵，往最近的医院走。
许洵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医院白色的天花板，手背上是输液用的针管。
他使尽全身力气，坐起了身来，病房的门，恰巧也在这时候，被人从外面推开。
沈弋提着一个保温碗走了进来，看到清醒过来的许洵，面露喜色：“太好了，洵哥你终于醒了。”
“昨晚，我怎么了”揉了揉有些疼痛的额心，许洵声音透着略微沙哑问。
沈弋边打开保温碗边说：“医生说，你是低血糖加上过度劳累，导致的暂时昏迷，这段时间，一定要注意好好休息和饮食。”
“噢……”许洵点了点头，他从前是知道自己有低血糖的毛病的，只是之前一直是轻微的症状，他也没多在意，没料到昨晚突然会发作。
顿了顿，许洵又问：“那……你是怎么把我送到医院来的”
沈弋本来想说叫救护车糊弄过去，却不想，旁边病床的小男孩突然插话了：“是这个大哥哥，把哥哥你背过来的，昨天医生叔叔都夸他不容易来着。”
许洵和沈弋同时回头，看了眼满脸写满真诚的小男孩，许洵心底划过一抹细腻的感觉，先开了口：“辛苦你了。”
“也没多辛苦。”沈弋连忙摆手，补充说：“你又不重，背在身上轻飘飘的，一看就是平时没怎么吃肉。”
“对了，说到吃的，你应该饿了吧。”沈弋一拍大腿，端起了桌上的保温碗：“我刚去外面，找了家馆子买了碗糖水，你喝喝看，味道如何？”
“好。”许洵说着，想伸手接碗，却在发觉，沈弋并没有直接递碗给他的打算后，撤回了手。
“这是刚熬出来的，很烫。”沈弋解释了一句，拿勺子挖了一口糖水，小心翼翼地放在嘴边吹了吹，这才递到许洵面前：“你喝一口，还觉得烫吗？”
许洵本来想说“我自己来，你可以不用这么麻烦的”，却在对上少年盛满关切的一双星眸时，莫名噤了声。
他垂下头，喝下勺中温热的糖水，甘甜的感觉从舌尖化开，一直蔓延到五脏六腑。
许洵想了想，还是把卡在喉咙里的话咽了回去，换成了一句简短的：“不烫。”
“那就好。”沈弋的脸上因此绽出了一抹笑意，他拿着勺子，继续殷勤地重复方才的动作，一勺勺地喂许洵喝下了一碗糖水。
或许是投喂许洵，让他找到了一种满足感。
当碗中的糖水见底了后，沈弋心中诡异地萌生出了些许空落落的感觉。
不过还好，沈弋想到自己并不是只有糖水的。他打开了和保温碗一起提进来的大号购物袋。
里面是各式各样的糖果，和巧克力。
沈弋一样一样地拿出来，摆在许洵面前：“水果糖，椰子糖，阿尔卑斯棒棒糖，奶糖，巧克力……洵哥，你想吃哪种我帮你剥。”
不巧，沈弋的这句话，和此时的场景，和记忆里的某一幕遥相呼应上，许洵顿时神色变得有些恍惚。
那是个阳光明媚的午后。
穿着洁白长裙的女人，罕见地给他买了一大袋糖果，语气温柔地跟他说：“小洵，你看这里有这么多糖果，以后你觉得难过的时候，就吃一颗糖果，就不会觉得那么难过了。”
他只以为是女人给自己准备的惊喜，欢喜地眉眼弯弯，用稚嫩的童音回答道：“只要有妈妈在身边，我就不会觉得难过。”
那时年幼的他，看不懂女人脸上当时一瞬间凝固的微笑，也看不懂，她用手抚摸着他的头时，眼底无奈和心疼交织的复杂神色。
后来，女人走了，他再也没吃过糖。
至于难过的滋味，品尝多了，他也渐渐麻木了……
他没有想过，时隔多年，会有第二个人，提着一大袋糖果，拿到自己面前，还耐心地询问自己想吃哪种。
这时许洵讶然地发现，自己那颗麻木已久的心，竟然也会钝痛了一下。
看他表情略微凝重，沈弋有些担忧：“该不会……是都不合胃口吧”
“没有没有。”怕沈弋误会，许洵当即把复杂的情绪收拾好，换上轻松的表情和语气说：“我只是想，我又不是猪，怎么可能吃的了那么多”
“那不急，可以慢慢吃，每天都带一些放在身上，时刻补充糖分。”沈弋爽朗地回答后，细心地注意到隔壁床的小男孩，盯着这各式各样的糖果，眼中有亮光闪烁。
他笑了笑，起身拎着袋子，走到小男孩面前，问：“小弟弟，大哥哥请你吃糖果，想吃什么，自己挑一些吧，不用客气。”
“谢谢哥哥。”小男孩懂事地道了谢，只礼貌地挑了一小部分，自己爱吃的糖果。
沈弋又劝他：“这些就够了吗？你可以多拿些的，不够大哥哥还可以再去买。”
小男孩连忙摇头：“这些已经够了，其实爸爸妈妈平时也会给我买糖果的，只是没有大哥哥买的种类多。”
沈弋温柔地揉了揉小男孩的头，夸奖说：“真懂事。”
沈弋刚坐回到椅子上，小男孩的一个问题，又险些让他椅子都坐不太稳：“对了……大哥哥，你和那个哥哥是情侣吗”
沈弋愣了片刻，又和许洵的视线在半空中对接了一瞬，电光火石间，似乎有一股微妙的气氛在空气中蔓延开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