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家情况哪特殊了?”杜予声有些纳闷地问。
邓迟挠了挠头皮说:“我爷爷有三个儿子,就我爸生了我一个儿子,我大伯二伯都是女儿,导致我家现在就我一个嫡系孙子,所以家族大业就落我头上了呗,但我就一个喜欢到处玩的浪荡子,真没那个兴趣和意向,按我爸妈的话说,如果我再不回去,我大伯的私生子就要来掺一脚了,所以他们格外如临大敌。”
杜予声被邓迟这一通话讲得发懵,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你富二代啊?”
“三代,三代。”邓迟不好意思中透着那么点儿得意地纠正。
“感情你就是传说中那种不好好学习就得回去继承家产的人是吧?”杜予声的嗓门又高了点儿。
“不是我说啊,你当继承家产好玩吗?”邓迟停顿了一下接着说,“好吧是挺好玩的,但是你知道多累吗?我爸三十岁那年就秃了!”
杜予声嗤了一声:“你就是孔乙己偷东西说窃书,贼矫情!”
“不过我真心实意地问你一句,很严肃的啊,”邓迟突然坐直,在吧台的大理石桌面上敲了几下,“你要不要和我一块干?来这儿驻场,工资付你,也给你分成。”
“分成?”杜予声第一次在别人嘴里听这种词,觉得新鲜,“给多少?”
邓迟想了想说:“百分之零点一?”
“您可真是抠得惊世骇俗,”杜予声被他震惊到了,“你当我是微信提现手续费吗?”
“我数学不好你也知道,”邓迟说,“那你开个价!我尽量满足!”
“不了,”杜予声摇摇头,把残余一点泡沫的酒杯轻轻放在桌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我要和他一起回重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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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予声回宿舍的时候,秦救正背着包往外走,两人在门口正好撞到了一起,杜予声被他吓了一跳:“你这么晚出门?”
“北京这两天突然降温,我爷爷的病跟着加重了,结果赶上我妈的腰间盘突出发作,我姐她在医院工作又忙,就让我回去搭把手,我给你发消息了,你没看见?”
“啊,”杜予声把手机从口袋里掏出来,“你说走夜路不能看手机,我就给揣兜里了。”
“哟,”秦救笑了,“这么懂事儿呢。”
“对象的话那必须得听啊,”杜予声拍了拍他的肩膀,“赶紧去吧,注意安全。”
秦救抚上他的侧脸,狠狠地在唇上嘬了一口又抱了一会儿才意犹未尽地松开手。
“走了。”他摩挲了一下杜予声已经有些松散的辫子。
“嗯,”杜予声在耳边比了一个打电话的手势,“记得随时联系。”
“好。”
由于票买的有些急,秦救只买到了中转票,从上海飞到济南再坐高铁才到了北京,等他睡眼朦胧地从北京机场里出来的时候还不到早上六点,他搓着手打了个哈欠,然后从给杜予声发了条已平安到达的消息。
秦救惊讶地发现杜予声居然回复了:【收到】
【起这么早?】
【特地定了闹钟】
【他俩没被你吵醒?】
【没,闹铃声音调到一格,手机放耳边,一响我就关了】
【辛苦,继续睡吧】
【不知道为什么,你不在就睡不着,你等一下,我出门下楼,电话给你】
过了几分钟,杜予声就打了电话过来,声音带笑:“喂?”
“喂。”秦救抬起头,因为睡眠不足而导致的烦闷一扫而空。
杜予声在电话那边笑了好一会儿才接着说:“我的天,我发现谈恋爱的人都是傻|逼,我就是个大傻|逼。”
“嗯,大傻|逼你好,我是二傻|逼。”秦救也笑了起来。
这粗言鄙语在杜予声耳朵里和情话似的,他在寝室楼的大门口蹲着,怕吵着宿管阿姨,笑声憋得一抽一抽。
“别笑了,”秦救说,“打电话过来,是有什么事儿想和我说吧。”
“就知道你懂我,”杜予声堪堪打住笑声,“也没什么,就是说你回去之后别和你爷爷吵,老人家身体不好,能服软就服软……”
杜予声还没说完,秦救轻嗤一声又笑了起来。
“你笑屁啊!”杜予声压着嗓子吼道,“我现在很严肃好吗!”
“知道知道,”秦救伸手拦下一辆出租,放软语气说,“我会的。”
“成,宿管阿姨似乎要起了,溜了。”
“好。”
电话刚挂断,秦医的名字就随着急促的手机铃声一起在屏幕上弹了出来,秦救停顿了一会儿,摁下了接通键。
“姐。”
“嗯,到哪了?”
“上出租了,大概半小时后到医院。”
“我在门口等你,爷爷也在等你,快点。”
“……好。”
作者有话说:
“我也想过 是否有一天 我们无路可走,二十出头 可已看过多少悲欢离合。”——《等我们老了,就定居在重庆》(房东的猫) 果然每一座城市名字里,都有一首美丽的歌。 比心
第47章 途中
如果说人生中有什么不太喜欢的地方,在秦救心里有三个:家里书房木桌靠窗的那一边、阴雨天班主任办公室外的走廊、病房里的床头柜前。
就算床头柜上永远摆着花篮,像开着一丛不会落败的鲜花。
坐在病床边穿着一身军装的中年男人见秦救走了进来,隔着十几米就打了招呼:“秦老,小秦来了!”
这男人秦救并不陌生,他礼貌地点点头:“赵叔。”
“都长这么高了,”赵叔站起来,格外亲昵地拍了拍秦救的背,“他到部队里玩的时候,还不到我耳根呢,现在都比我还高了!”
秦救脸上笑得一板一眼,心里忍不住腹诽——玩?谁玩会把自己玩得在床上躺了近一个月?
就算躺在病床上依旧威严可畏的秦忠毅轻轻地咳嗽了一声,赵叔立马没了动静,毕恭毕敬地面向这位年近耄耋之年的老人。
秦忠毅咳嗽了一声:“小赵,你出去吧。”
“是!”赵叔敬了个礼,走出去后轻轻地带上了门。
秦救会意地坐到赵叔刚刚坐的椅子上:“爷爷。”
“你姐姐呢?”秦忠毅的声音有些哑。
“在照顾妈妈。”秦救回答道。
秦忠毅点了点头:“心兰这段时间又照顾我又照顾家里,太累了,你一会儿也去看看她。”
秦救应了一声。
秦忠毅又咳了几声,秦救动作熟练地拿过刻着红字的保温杯,往里面倒了大半杯热水递过去:“您小心烫。”
秦忠毅点了点头,慢悠悠地喝了几口,然后一点点地把盖子拧上。
“老了。”秦忠毅把杯子放在了床头柜上。
“没有,”秦救说,“医生说了,您要是按时吃药遵从医嘱,可以再活很多年。”
“能活到你穿军装吗?”秦忠毅睨了秦救一眼。
秦救低下头不再说话,视线落在地板上。
秦忠毅看了他半响,接着叹了口气:“你要是有你父亲一半懂事……”
秦救皱了皱眉,刚张开嘴,突然想起了什么,又重新把嘴闭上了。
“行了,去看你妈妈吧,”秦忠毅又重重地咳了几声,“叫你姐姐过来。”
秦救一声不吭地起身走出门外,关门的时候,他看见纯白的病房里,满头苍白的老人坐在床上,晨曦的微光洒在他挺得笔直的脊背上,他双目专注无比地盯着前方,秦救不用看都知道,床对面的墙上必定挂了一面国旗或者某位伟人的画像。
那是老人一生的信仰。
医院给祝心兰开了间不算大的双人病房,秦救进去的时候祝心兰正低着头打毛线,秦医坐在旁边拿着线球,母女俩正含着笑意说着话。
“妈。”秦救喊道。
祝心兰欣喜地抬起头:“哎呀回来了?来,坐,上着学还回家来帮忙,辛苦了。”
秦救摇摇头:“还好,您腰不好怎么还打毛衣?”
祝心兰一边笑着,动作却没停:“一点小问题而已,你姐姐太较真了,而且快入冬了,得早点打好。”
“那每天也只能打一个小时。”秦医在旁边补充道。
“行行行。”祝心兰说着手上的速度更快了点。
秦救走到祝心兰床边,拿过秦医手里的线球:“爷爷找你。”
秦医应了声,拿过挂起来的白大褂,又和祝心兰念叨了几声注意身体才离开。
等秦医离开后,祝心兰才缓了口气,用嗔怪的语气和秦救说:“你姐姐真是的,这两年越来越唠叨了,有时候我都觉得她才是妈。”
“职业病,”秦救终于露出一个比较真心的笑容,心情也跟着放松了一些,握着线团坐到祝心兰的床边,“织毛衣?”
祝心兰点点头:“给你的,颜色喜欢吗?”
秦救摩挲毛线柔软的纹络,点了点头。
祝心兰邀功似的把快织好的毛衣展开:“本来想选黑色的,但想了一下,你们这个年纪的小年轻啊,应该都喜欢稍微亮一点的颜色,所以挑了半天选了这个色,叫驼色,好看吗?”
“嗯,好看。”秦救半真心半捧场地说。
“那可不,”被儿子夸了的祝心兰像个小女孩般晃了晃身子,“来,你站起来,一进来就坐下来,我都没好好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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