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粲,我想我们需要冷静一下。”
他声线紧绷,对面的男人也没好到哪里去。
于粲原本正端起牛奶要喝,闻言拿着杯子的手控制不住颤了一下,本就倒得快满的热牛奶顿时洒了些出来,滚烫地灼伤他手背。
烫在手上,疼的是心。
于粲抬眼看楚然,那双眼睛依然像结了霜一样冷淡,自己的眼睛便也忍不住铺上阴霾:“你说什么?”
“我想搬出去,一个月。”楚然看着自己对面的男人连手背上的牛奶都无心擦掉,眸中闪过一丝难明的情绪。
接着他干脆别开眼去,盯着手边那杯于粲亲手热好的牛奶,低声说:“你就当是我错吧,我想冷静一下。”
于粲从前一晚隐忍着的怒意终于在楚然说要离开的时候喷薄而出,他控制不住自己拔高声调:“楚然,你闹够了吗!”
“昨晚回来开始,你到底在耍什么脾气?”
“我说过很多遍,发生什么事你告诉我,我会帮你解决,和你一起解决。可是你什么都藏着不让我知道——”
于粲猛地站起身,双手撑在桌面上,身子前倾越过半张餐桌直直看着楚然,像是要透过他迷雾般的眼睛看穿他的内心一样,语气却骤然缓下来,带着难以窥探的颤抖:“还是,你就这么想……离开我?”
离开两个字于粲说得异常艰难,就像是什么毒蛇猛兽一样,让他避之不及。
一起解决?怎么解决……
楚然神思恍惚地想,脸上却无波无澜。面对情绪剧烈起伏的于粲,他显得很平静,让于粲觉得像全力出拳的拳手最后一拳落在棉花里那么无力:“你解决不了,于粲,我要搬走。”
“我答应你,一个月后,我总会想出办法解决的。但是现在你拦不了我。”
话音还没落,楚然便拖开椅子转身走了。
他走回房间,只留给于粲一个背影。
猜不透的,冷冰冰的背影。
第9章
那时候于粲应该觉得自己很莫名其妙吧?
楚然想。
此时他正坐在公司的总裁办公司里,靠着转椅上,刚刚退回一份项目策划书。
转眼间,距离楚然和于粲分手已经过了半个月了。
自那天在公司发生了那场闹剧之后,他们就再没见过面。后来项目洽谈,他们也心照不宣地派了下属到对方公司去谈,自己并不出面。
于粲也没再试图找他,只是楚然自己却在这五年的回忆里面兜兜转转。
他还记得,他说要搬出来那天。
其实于粲到现在都不知道他为什么发火吧?
哪怕已经过了一个多月,楚然还是对那天早上的记忆很鲜明。
想起来,好像还带着吐司香,牛奶甜。
那天,于粲前一晚分明被自己莫名其妙的气个半死,第二天还是若无其事起来做早餐。
抹着果酱的吐司,暖热的牛奶都是楚然喜爱的口味,甚至连吐司都烤得程度刚刚好。
但记忆最深刻的,大概还是自己说要搬走的时候,于粲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明白,却问他:“你要离开我吗?”
思及此处,楚然唇边漫出几缕苦涩。
他知道,这五年相处的时光,都没有让于粲的不安心消失。楚然性子偏冷,不是个轻易会表达自己的人,他甚至一开始也没有想过和于粲在一起,是于粲一直坚持,一次又一次,最后他们才能走到一起。
这让于粲一直都缺乏安全感。
虽然他嘴上不说,但是楚然知道,他总觉得楚然是被自己一直追才答应他的,并不是真的喜欢他。
走到今天,想到这儿楚然竟然还有些心疼于粲,紧接着又觉得自己可笑。
现在明明是于粲要背叛他,自己心疼他做什么?
可是人都是会习惯的。
楚然用五年习惯了于粲的存在,忽然间又变成了自己一个人。
每晚回到公寓,家里空荡荡的,甚至也是楚然自己都不熟悉的环境,就会想到于粲。
想那个人总是在回家的时候第一时间和他说话,想那个人总是和他一起吃饭,想那个人晚上入睡时从身后抱他。
这些用时间写进记忆里的习惯,无论是谁,一时都会难以消磨掉。
同样的,于粲也没好到哪里去。
原本于盛全公司上下,没有人不知道这个年轻的于总脾气好,人也亲和,是大家都公认的好相处。
但最近不知道怎么的,于总来到公司常常黑着脸,对下属也很严格,动不动就大发雷霆,一时间公司里头议论纷纷。
“你来公司几年了,交给我的文件连检查都不用检查,拿了份数据出错的就来打发我?”
总裁办公室里,于粲正对着递交了错误文件的部门主管发火。
“下班之前重新做出来,否则,你明天就不用来了。”
被自个上司臭骂的主管也知道自己有错,低着头不敢吭声,等听到终于能离开总裁办公室的时候,他诚惶诚恐地捡起被甩落在自己脚边的文件出去了,走之前还不忘关上门。
于粲看着下属如获大赦般匆忙退出去,脸色依然冷峻。
不知不觉中他好像也被楚然传染,开始下意识将自己包裹成一块坚冰,用冰冷伪装自己的情绪,把脆弱的一面藏起来。
楚然,楚然。
这个名字在于粲唇齿间反反复复地碾着,最后还是吞了回去,由喉咙落入心脏打转。
高大的男人一个人站在落地窗前,看着窗外高楼大厦车水马龙,没人能看见他身上丝毫的脆弱。
你真的……喜欢过我吗?
第10章
不知道是楚然刻意避开还是他真的在忙,自从那天在会议室的闹剧过后,于粲就再也没有见过楚然了。
虽然项目上的合作还在继续,但后来的好几次会议都是楚然身边的助理代替他出席。
于粲私下曾经叫人去问过对方,然而那来于盛参与会议的助理只是回了一句楚总去出差了之后就没有下文了,借口十足官方,没人知道到底是真还是假。
除此之外,两人也没有任何其他联系了。
楚然没有发过信息给他,于粲则每天每天打开聊天窗口,打了又删删了又打,生怕按下“发送”键以后看到红色感叹号,又怕那些发自内心的恳切字句真的发过去被那个人看见。
毕竟……他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再多说什么,倒显得他死缠烂打,想和楚然纠缠不清似的,卑微又可怜,这不是于粲的性格。
但还是不甘心。
于粲想着,又一次点开微信界面。这时候,一条公众号信息跳了出来。
是之前去过的电影院的公众号,近期又有新电影要上映,推送了广告。
他鬼使神差地点了进去,才发现是之前楚然和他说好要去看的《怦然心动》,一部经典的老电影,也是楚然最喜欢的电影。
大概是今年流行怀旧,电影院总是时不时会复映一些经典作品。
然而现在楚然已经不在他身边了。
于粲最终还是将订票的界面退了出去,然而思绪却被苍白着脸色冒冒失失闯进来的助理给打断。
楚然也看到了同样的推送消息。
指节在光滑的手机屏幕上来回摩挲了一小会儿后,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干脆利落地买了两张影票,支付。
现在是下午。今天外面日头猛烈,楚然则躲在自己家里面,开着空调,窝在沙发里。
现在已经是夏天了。虽说是初夏,但高温来势汹汹。然而他却穿着长袖,薄薄的白色衬衫,深黑色的西装长裤,浑身上下的皮肤遮挡得严严实实。
实际上,楚然刚从大宅回来。
这一次回去,他足足在楚宅呆了三天。
并不是什么家族聚会,只有他被父亲叫回去了,然后被父亲关了禁闭,锁在二楼的房间里困了整整三天。
回来后,他就窝在沙发里,一动不动。
这使男人看上去很舒适,屋内流淌着节奏轻快的钢琴曲,茶几上玻璃杯里柠檬红茶裹着雪白透明的冰块,宽大的沙发柔软得能陷进去。
身上白色衬衫给男人建立起一层薄而安全的结界,掩盖住他背上交错的淤痕。
楚然神情放空,什么也不做,半点声响都不出,懒懒散散地躺着。
背上的伤挺过那一阵就不疼了,反正他也没法子给自己上药,干脆不理。
这是楚然他爸打的,拿拐杖打的。
三天前他爸十万火急一通电话把楚然叫了回去,就为了打他一顿,再把他禁足。
因为楚然藏了五年的秘密,终于藏不住了。
他一到家,楚父就把他叫到书房,然后一沓雇私家侦探拍的照片就甩到了他身上。
楚父勃然大怒,当即喝斥让楚然跪下。
楚然还分心扫了一眼散落在脚边的照片,其实也没拍到什么。
不知道该归功于当时于粲买的公寓私密性不错,还是父亲雇的私家侦探专业素养不过关,两人在家的时候并没有被拍到过,照片上也没什么太过亲密的动作。
所有照片里面最过火的不过也就是之前两人去吃饭的时候,于粲忽然心血来潮,恶趣味地非要喂楚然吃蛋糕,楚然凑过去的那一瞬间被抓拍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