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发青年已经走了,木质圆桌上,茶杯里的热气已经没有了,但那浅淡的香味儿似乎依旧留在了鼻息间,简单明媚的感觉,不知道为什么,特别像那人给自己的感觉。
银发的精灵笑了一下,眼尾是迷人的弧度,他走进艾尔兰的房间,头一次用哥哥的眼神去瞧着自己的弟弟,他的弟弟,懂事又敏感的艾尔兰,不是大人,只是个孩子,即使做的太好,也不能忘记,那个时候,他还是一个孩子的时候,也是如此渴望有个人能真的把自己当一个普通的男孩儿。
“你做得很好,弟弟。”夜间,精灵轻盈的嗓音轻柔的响起,虽然迟了点,但好在还有时间。
树林间的小路上,夜晚的月光把雪地照耀的像一大块通透的白玉石,看着十分舒心。风有点大,树梢上沉甸甸的积雪被夜风吹落,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像细碎的脚步声。
兰斯特慢悠悠的走着,他驻足在小溪边,仰头看着月亮。比起太阳,猫更喜欢月亮,说不清是为什么,只是那淡淡的月光似乎有什么神秘的力量吸引着他,彷佛很久以前,自己和月亮有着某种最为亲密的接触,他眨了眨眼睛,想要靠着这种感觉仔细回想,却被一种声音惊醒。
“谁!”
第二十六章
月光下,茫茫一片,却在不远处,有个黑发的男孩儿浑身□□的趴在雪地上,他费力的抬起头看着兰斯特,黑曜石般的眸子里有着迷茫。
是他。兰斯特愣了一下,虽然没有了蛇尾和鳞片,但眉眼间依稀还能看出那个男孩儿的影子,只是眼神像清澈的小溪,不夹一丝杂质。
干净的气息,越来越奇怪的男孩儿。兰斯特抿了抿嘴唇,最终还是决定走过去,十多米的距离很快就到了,到了面前兰斯特才真的确定,即使长得很像,或者就是一个人,给人的感觉却又完全不一样,奇怪的男孩儿,几乎不属于这个地方,就像他一样。
“你还想杀了我吗?”他低声问了一句,视线触及到男孩儿通透的眼睛,而后者则有些不解,但还是听懂了他的意思,摇了摇头。
兰斯特叹了一口气,救一条身份不明,随时想要杀死他的毒蛇,真不知道是错误还是错误。他脱下身上的斗篷,弯腰披在男孩儿身上,将后者抱起来朝着家里走去。
“我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做一件蠢事。”黑发的青年咕哝了一声,怀里的男孩儿眨了眨眼睛,呼吸间都是冰冷的气息,像是没有温度一样,却贪婪的摄取着对方身上的温暖,总觉得像是在母体中一般。
会变出蛇尾巴和鳞片,暂时不会说话的男孩儿,兰斯特坐在椅子上,一边啜饮着酒水一边瞧着床上的小家伙,柔软的发丝有些长了,侧着睡觉的时候遮住了长长的睫毛,只露出苍白的肌肤。
收回视线,黑发的青年按了按太阳穴,他觉得有些头痛了,不知道是酒还是别的,所以直接变成了猫咪的形态,有些摇摇晃晃的跃上了窗台,默默地蹲了一会儿,湛蓝色的双眼瞧着天空,尾巴在下面有节奏的晃动。
兰斯特喵发了会儿呆,直到一阵细细的□□声响起。猫咪扭过身子,耳朵动了动,发现是床上的男孩儿,他跃下窗台,很快又跳上床铺,动作停顿了一下,收敛了尖尖的爪子,用柔软的肉垫轻轻地拍了拍男孩儿的脸颊,却没有把男孩儿叫醒。
“醒醒。”兰斯特又拍了拍对方,开口说道,这下终于有了点反应,长长的睫毛颤抖了一下,一双朦胧的眼睛瞧着他,在兰斯特开口之前露出一个柔软的微笑,脆弱又真实,就好像看见了世界上最美好的事物。
黑色的猫咪缓慢地放下了爪子,男孩儿已经又睡过去了,脸颊上细小的伤痕已经结痂,有的地方露出了粉红色的新肉,他默默地凝视了一会儿,迷茫的神色似乎会传染,到了最后,猫咪蜷缩在一旁睡下了,梦里面,似乎碰触到了什么冰冷的东西,想要放开,却听到了微弱的声音喊着,心软了一下,就那样艰难的用体温温暖着对方。
第二天一大早兰斯特就醒了,他发现自己窝在被褥里面,只留下小小的粉色鼻子用来呼吸,艰难的从厚重的被子里面爬出来,兰斯特抖了抖身上的猫,正习惯性的舔着脚掌的时候,门口进来了一个黑发的男孩儿,正是昨晚上那个。
一人一猫对视着,到了最后,还是兰斯特率先开口,他脚掌踩在被子上,眼睛微微眯起,即使体型不大,瞧着却也有着一股子威慑力。
“你到底是谁。”
摇了摇头,那瘦小的孩子咬了咬嘴唇,看起来并不会说话,或者说不愿意说话。
兰斯特从床上跃下来,化身成人形,从这个角度可以很明显的看到男孩儿吃惊的样子,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有着毫不掩饰的惊讶。
“我不能收留你。”兰斯特叹了口气,不管怎么说,埃尔隆德和瑟兰迪尔那里完全没法交代过去,就算他可以,但真的可以一时心软让所有人都陷入危险之中吗?
男孩儿低垂了眼眸,再抬起来的时候已经勉强自己露出一个微笑,像是春日湖面上的冰层,并不坚硬,他扯了扯身上的斗篷,用眼神传递着自己的想法。
“你可以带走。”
男孩儿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兰斯特这才发现对方还打着赤脚,即使那双脚看上去完全没有冻伤的痕迹,他还是说服自己,至少送他一段路。
“我带你去树林那儿。”
兰斯特走过去,把对方抱在怀里,冰凉的肌肤贴在他身上,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出门,离开了房子,向着树林那儿走去,两个人都很沉默,天空有雪花纷纷洒落下来,男孩儿微微仰起脸颊,鼻尖上的雪并未融化,他眨了眨眼睛,手指尖将雪花摘下,轻轻一吹,散落在空中。
他在心里安静的想着,原来,是不一样的啊……
小手紧紧的搂着对方的脖子,安心的闭上眼睛,贪恋着这一刻的温暖,在雪夜里是那么孤独,不能说话,不能行走,很疼很疼,而他的怀抱很温暖,即使眼底有着防备,还是觉得想要亲近。
再远的路也有到的一天,更何况那并不远,兰斯特从不知道自己的嗓音还可以如此干涩,好像很久没有喝水了一样,心里也觉得奇怪,明明是刚见面没多久,怎么就对这小家伙这么在意了。
晃了晃脑袋,兰斯特把男孩儿放下,他命令自己不要再回头了,狠心地离开,而他不知道的是,站在雪地里的男孩儿一直安静的凝视着他的背影,直到雪花几乎遮蔽了他的视线。
回来的路上,兰斯特一直在心里说服自己,尝试让身份不明危险等词语让心里的愧疚少一点,但很可惜,没有成功,至少在三个小时后,兰斯特终于还是跑了出去。
“该死的,至少他现在只是个虚弱的孩子!”兰斯特在心里谴责自己,他明明能够感觉到的,那孩子身上是很干净的气息,即使他真的不正常,但让一个不会说话的孩子独自留在半兽人和蜘蛛横行的地方,他这才是做了一件蠢事。
第二十七章
兰斯特跑得很快,因为激动,头上的猫耳“砰”的一声出来了,可这会儿兰斯特却没有心思去管它们,他只是告诉自己要再快一点。
树枝的尖端差点刮蹭到黑发青年的脸上,等他提着一口气终于回到了原来的地方的时候,男孩儿已经不见了。兰斯特焦躁的动了动耳朵,在空气里嗅了嗅,试图找到属于对方的气味儿分子,但冷空气让兰斯特几乎捕捉不到那淡淡的气息,就好像一个大活人突然凭空消失了一样。
兰斯特在雪地里找了一会儿,但到处都没有对方的身影,如果那孩子出了什么事,兰斯特觉得自己一定不会好过。
雪又下了,大雪将地面覆盖了一层又一层,像是冰晶的世界。兰斯特这会儿正在密林宫殿里面,瑟兰迪尔宴请了中途幼儿园的孩子还有家长,埃尔隆的三句话里有两句离不开政事,还有一句是大王您别喝太多酒,大王,别一直抱着王子,大王,别撅嘴。好吧,最后一句是兰斯特自己脑补的,他有些郁闷的喝了两大杯酒,心里纠结着那小鬼到底跑哪里去了,这么大的雪那孩子能活下来吗?
各种问题向兰斯特席卷过来,他开始想念以前在庄园里的时光,不管是松鼠还是猎犬都是他的部下,那会儿他每天需要做的事情就是巡视自己的土地,接受子民们的爱戴,要不是发生了那件事,兰斯特原本还是一只又骄傲又满足的猫。
按了按眉心,一杯酒又进入了肚子里面,黑发的青年双颊已经晕红,这世上有一种人喝酒可以千杯不醉,但只要他想,几杯就可以醉过去,兰斯特喵就是,猫耳动了动,它们的主人已经趴在木桌上了,湛蓝色的双眼盯着面前的银质高脚酒杯,露出一个傻乎乎的笑容,意识已经有点朦胧了,竟然看到面前有一个人出现。
“你看,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一点都没变……”他嘟囔了一句,到最后连睁眼都变得费力,缓缓地睡了过去,杯子里琥珀色的液体被打翻,顺着木质的纹理流到地上,浸透到了地毯上面,空气里彷佛有什么低低的叹息声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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