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不时观察姚鹿的神情,起初见他还是出神地看着窗外,然则不多时,姚鹿就变得一脸黯然,林深猜测他定是想起什么伤心过往,顿觉十分心疼,于是轻轻摸了摸他的脸,姚鹿回过神来,怔怔地看着林深。
“鹿鹿,到底有没有打你?”林深低声问。
“没,没怎么打。”姚鹿答道。
“那就还是打了?”林深眉头微皱,问:“打哪了?疼不疼?”
“不疼了,早忘了。”姚鹿小声说,“别问了,我不太想回忆这件事。”
林深马上说:“好,不说。”
回忆起这些不愉快的前尘旧事,两人都觉得既难受又尴尬,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他们不再说话,陆巡宽敞的空间里一片静寂,只听到车轮快速碾压过路面的胎噪声,以及车窗外隐约的风声。
过了很久,林深忽然说:“鹿鹿,这次回来先好好休息一段时间,不着急找工作,反正现在是招聘淡季,回头我也帮你问问,看有没有哪个公司需要会计,好不好?”
姚鹿嗯了声,而后再也没说过话。
此时天色已黑,高速上很多车都开了远光灯,林深不时被对向的强光晃到,感觉眼睛都快瞎了,只得停止交谈,集中精神,专注驾驶,如此一路沉默开到了团结小区。
林深把陆巡停到姚鹿家楼下,帮他拎出行李,而后道:“鹿鹿,我就不送你上楼了,你先别去招聘会,等我这边有消息就通知你。”
“好,知道了。”姚鹿点点头,接过行李,叮嘱道:“你回去吧,路上小心。”
林深嗯了声,犹豫片刻,小声说:“鹿鹿,抱抱。”
姚鹿摇摇头,说:“不要了,被邻居看到就不好了。”
林深笑道:“你家楼下,还有很多大爷大妈级的侦察兵?”
“我爸和我妈都算大爷大妈了。”姚鹿说,“现在的侦察兵,已经更新换代成以前的叔叔阿姨了。”
“时间过得真快……”林深轻轻叹了口气,低声说:“叔叔阿姨,变成大爷大妈,而你跟我,又成了叔叔和阿姨。”
“你又胡说八道!”姚鹿瞪他一眼,嗔怪道:“哪来的阿姨?”
“哦,叔叔跟叔叔。”林深改口道。
“好了,别贫了。”姚鹿催促道:“赶紧走吧,再说下去天都要亮。”
“知道了。”林深说,“你上去吧,看你进去了我再走。”
“那我走了。”
“走吧。”
姚鹿进了单元门,走出几步后,回头看了林深一眼,林深朝他摆摆手,示意他快回去吧,于是姚鹿转身上楼了。
林深说是回头联系,然则考虑到姚鹿刚回来,肯定有很多事要忙,是以并未作过多打扰,两日里只是发了几条短信,电话都没打过。
数日后,林深终于接到徐泽的电话。
“喂,徐泽,怎么才给我打电话?”林深不悦道。
徐泽无奈地说:“哥,我总得安排妥当吧,又不是一天两天能弄好的。”
“哦,那怎么说?”林深问。
徐泽答道:“我让公司现在的会计负责单证这一块了,反正她老是惦记生二胎,这下工作不忙了,她还挺满意。”
林深随口问道:“你这个会计这么有钱?还敢生二胎?她交得起罚款?”
“你特么是不是关注点歪了?”徐泽嘲道,“你管人家生不生、罚多少呢!你关心这个干吗?关你屁事!你这辈子也不用操心这个了,你个死GAY!”
“怎么就不用操心了。”林深笑道,“你不知道有一种生育方式叫试管婴儿代孕么?我要是想要,还可以走这条路。”
徐泽当即一脸抽搐,问道:“什么玩意?代孕?那算谁的?”
“什么算谁的?”林深莫名其妙。
徐泽解释说:“我意思是说,你和姚鹿——你俩用谁的?”
“当然是鹿鹿的!”林深答道,“鹿鹿的小孩肯定随他,又乖又可爱,难道用我的吗?你想我被儿子早早气死?”
徐泽马上嘲道:“你也知道自己浑啊,我特么以为你不自知呢!”
林深说了声滚,旋即反应过来,骂道:“靠!怎么每次跟你说话都会跑题,跑得还特别远!你是卖拐的吗?跟人说话一拐一拐的。”
徐泽亦是不甘示弱,当即回骂道:“你特么才卖拐!你全家都卖拐!”
林深真想越过电话揍他一顿,然则想到还得求他办事,只得忍了1秒,将话题扯回正事上,问徐泽给自家宝贝具体如何安排,结果徐泽不理会,转而嘲笑他光闻味吃不到肉,还好意思喊人家宝贝。
林深听到这话,短暂沉默后,终于忍无可忍,突然咆哮道:“你特么说不说正经事!”
徐泽登时被吓得一哆嗦,没了气焰,讪讪道:“深哥,别生气,我说,我说。”
林深嗯了声,徐泽赶紧详细交代一番,除了常规会计工作,还涉及到进出口税,林深又问是否需要去外面跑关系,他知道姚鹿并不擅长同陌生人打交道,徐泽当即信誓旦旦,但凡涉及到交际,一律自己代劳,林深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行还是不行啊?”徐泽说完问道。
“行,我很满意。”林深说。
“爷您满意,就是小的我最大的心愿。”徐泽狗腿道。
接下来两人就薪酬问题商讨一番,林深要求比市平均会计薪酬多30%,且五险一金一样不能少。
“可以是可以。”徐泽说,“但是多出的30%怎么算?你不会让我背吧?“
“怎么会呢,兄弟我是这样的人么?”林深笑着说,“你先帮我垫付,记我账上,回头攒多了一起还你。”
徐泽:“…………”
“那就先这样吧。”林深说,“我一会就跟鹿鹿说这个事,回头约个时间,去你公司签劳务合同,抓紧入职。”
徐泽嗯了声,忽然想起什么,问道:“我有个疑问,万一这事你跟姚鹿说完,他不肯来,咋整?”
林深诧异道:“不会吧,他有什么理由不去?”
“我怎么知道,烦你呗!”徐泽口不择言道。
“靠!你是不是找削?”林深大怒道,“徐泽,你等着!”
“别!哥,求放过。”徐泽告饶道,“我是好心,替你未雨绸缪,你有个准备想好怎么跟他说。”
林深这才收敛了脾气,说了声知道了,徐泽暗自松了口气,终于不用挨打了,于是随意又聊了几句,挂了电话。
林深把手机扔到一旁,躺在沙发上,心想鹿鹿不会真的拒绝吧?要是不去该如何是好?得想个法子让他必须接受!怎么说好呢?如此盘算了半晌,林深忽然灵光一闪,终于有了主意,于是抓起手机,拨通姚鹿的电话。
第23章 是徐泽的公司
“喂?什么事?”电话那边,姚鹿声音压得很低。
林深当即一怔,小声问:“鹿鹿,你在干什么?”
姚鹿答道:“我带我爸下楼散步去了,才回来,现在把他哄睡了。”
“哄睡?”林深打趣道,“你爸爸现在睡觉都要你哄了吗?”
姚鹿说:“嗯,他中风后脑子受损了,现在就跟8、9岁小孩差不多。”
林深:“那不是很辛苦?”
“那也没办法啊,自己的亲生父母肯定要管。”姚鹿说,“我们8、9岁时,父母不也一样哄我们?”
林深却想,照顾中风病人十分艰巨,如何能与带孩子相提并论?孩子可以打骂,数年后亦会长大,然则成年的病人只得耐心哄劝,十几年如一日,何来一样之说?
想到这些,他不禁隐隐担忧,怕姚鹿顾虑万一没做到位,被旁人说三道四,是以去做力所不及的事,令自己陷入艰难境地。
世人总是如此,时常在意他人看法,林深对此不以为然,他觉得六道轮回生而为人,来到世上走一遭,应当为自己而活,夜里躬身自省,只要活成自己满意的样子就好。
林深如此朝姚鹿说了半晌,姚鹿明白他是心疼自己,无奈实在太过啰嗦,于是打断道:“知道了,你现在怎么变得这么絮叨?你到底找我什么事?”
“哦对,差点忘记。”林深笑着说,“我想跟你说,你工作的事有着落了。”
“这么快?”姚鹿诧异道,“什么公司?”
林深朝他大概说了一番,外贸公司,除了做账还涉及进出口税,姚鹿想了想,自己虽然从前未做过进出口,但大学里这些都教过,想来不难,上手应当很快。
“做得来就好。”林深说,“那咱们就约一下,我带你去跟老板见个面,把合同签了,抓紧入职,还要调档案,办五险一金,时间紧迫,越快越好。”
姚鹿嗯了声,忽然想起什么,问:“他们以前的会计呢?不做了吗?”
林深嘴角一勾,心道终于等到这句话了,就知道你得这么问,不枉我死了千万个脑细胞,琢磨出来的完美说辞,看我怎么把你忽悠过去。
他装模作样道:“别提了!原来那个会计怀孕了,要去生小孩,巨突然!怎么都留不住!说电脑有辐射,还说做账累人,弄得她心情不好,影响胎儿智力。”
“这样啊,那还真是棘手。”姚鹿同情地说,“我原来的公司,怀孕了也要干到八、九个月,一共就休息三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