曳舟 (Alicense)

　　化妆的时候裴燃挺放松，不用说就知道该怎么做，化妆师都喜欢有经验的模特就是这点儿，话不用多。
　　弄完了之后裴燃看了眼镜子，妆挺浓，眼尾一抹红。
　　“衣服搁预摄室里，你助理刚刚已经来对过一遍了，你直接过去就行。”李德伦洗完手边刷手机边说，“过来，先给我拍张照。”
　　他给人化妆有这个习惯，满意的妆面就要拍照，算是留个念。
　　裴燃熟悉他，也不怕他往外传，随意递了个眼神过去给他拍。
　　拍了得有两分钟，李德伦才打开相册开始删拍得不够好的照片。时间还早，裴燃也不急着过去，站在他边上看着他删。
　　刚刚拍了大概两百来张照，判断一张照片好不好只需要两秒。李德伦删照片的速度很快，有一张拍得很糊的照片刚划出来，删除的红点已经被按出来。
　　“这张发我。”裴燃说，“发了再删。”
　　“行。”李德伦没多问，把照片云传给了裴燃，“晚上一起吃个饭？”
　　“不一定。”裴燃笑了一下，“下班了得去见个人。”
　　一下午基本在换衣服。找感觉，找角度，妆也换了三四套，最后又换回最开始的妆，就是眼角下边儿又用颜料化了一道红痕。
　　其实挺累的，不管在这行做了多久都累。在家换个两三套衣服不会嫌烦，换一下午的衣服真的人都要崩溃，裴燃第一次做全模的时候连换回自己衣服的力气都没了。
　　换了衣服往外走，开车直接去了三流。
　　这会儿大概六点来钟，裴燃往吧台一坐，问酒保要了一份三明治和水果盘。
　　方祈看见他了就给他倒了一杯凉水。玻璃杯已经换了一套，看着比之前那套还要好看一些。
　　花瓶里的月季已经谢得差不多了，还留了几片花瓣在。
　　裴燃用手拨了一下其中的一片。
　　见没动，又拨了一下。
　　最后方祈看不下去了，拍开了他的手，说了句是不是欠。
　　“是啊。”裴燃笑了笑，用手敲了敲桌子，“最近事儿多。”
　　“也就这两天。”方祈看了他一眼，没再多说。
　　三明治很快端上来，水果盘里放得挺满，裴燃还记得这儿一个果盘得七百二。
　　边上一桌叫了四瓶黑桃A，嗓音响得恨不得全场都听见。
　　裴燃一听就知道这桌人挺有意思，边吃三明治边听他们开始吹。
　　这种全是男人的“罗汉局”，聊天内容都挺没下限，话题围绕着女人和牛逼展开，裴燃听了一会儿就没了兴趣。
　　倒不是他有多少道德楷模，以前放开了玩儿的时候也不是没有，但他不喜欢拿这点儿事当谈资。
　　没人的真心应该被拿到人前铺开来展示。
　　吃完了就把盘子摞在一起，连带着水杯一起放旁边。裴燃拿出手机看了看微信，跟造型师最后沟通了一下以后算是把所有的造型敲定，明后天就正式拍摄了，今天他不能喝酒。
　　过了一会儿，方祈又给他倒了一杯水，水里加了一块冰。
　　裴燃看着他笑了一下：“怎么还加冰。”
　　“小实习不小心把冰块撬多了。”方祈看着没什么情绪，面无表情得看起来很酷，“酒杯里塞不进去。”
　　“成。”裴燃乐了，“你俩挺有意思。”
　　“没意思。”方祈给自己调了一杯玛格丽特，“也没谁俩。”
　　多的也没再讲，裴燃等冰化完了才开始喝。
　　手机开了个陆缺的游戏视频，玩的一款逃生游戏。操作算不上难，但地图挺复杂，裴燃那会儿看陆缺私下里玩过起码四遍。
　　看到一半边上一姑娘来了劲儿，凑过来说诶哥你也喜欢陆缺啊。
　　裴燃笑了笑，说你喜欢啊。
　　喜欢得不行。那姑娘开了手机给裴燃看她桌面背景，你看，我相册里也全是他。
　　姑娘的朋友来了以后就去了卡座，他们谈笑的声音挺大的，裴燃能听见他们在说陆缺和他。
　　估计是真把他当粉丝了。
　　裴燃发了条信息给陆缺，说遇见他粉丝了。
　　陆缺回了句是不是特可爱。
　　可爱。裴燃又补了句，没有周老板可爱。
　　然后他掐了手机，没再看。跟大多数人不太一样，裴燃对手机没什么依赖，用着方便是真的，不用也没什么大不了，不至于一刻离不开。
　　不玩儿手机就开始看人。裴燃会花时间去观察人，不是盯着看，而是一眼里的感觉。
　　这种感觉挺微妙，说不出来。
　　得自己去看。
　　看完一圈以后，已经快九点半，明天安排的外景拍摄从五点开始，也就是说裴燃三点基本要起来。
　　而周老板还没来。
　　裴燃跟方祈打了声招呼，拿了手机就往外走。
　　出门的时候雪又开始下起来，裴燃把帽子往头上一扣，低着头看脚踩雪地里的印儿。
　　小时候他就这么玩儿，一直玩儿到了现在。
　　一脚一脚踩着到了车旁边，伸出两根手指擦掉了车把上的雪。拿车钥匙开了车，坐进驾驶座里第一件事是把空调打开，然后把手重新塞兜里暖。
　　其他手指都挺暖和，就碰了雪的那两根挺凉。
　　裴燃体质挺特殊，他自个儿一人就热，碰着了冰就凉。
　　暖得差不多了，打开手机放音乐。
　　手机连了车载蓝牙，歌单里基本都是蒸汽波。这种歌没歌词，偶尔两三句念白，还挺好听，起码裴燃很喜欢。
　　第二天还没到三点，两点半左右助理就打了电话把裴燃叫醒。
　　化妆，做造型，拍摄，调整……一天下来挺累。多年的拍摄经验下动作已经看着流畅很自然，好像很随意的一拍，但裴燃知道他的大脑在不停的高速运转——抓镜头，调眼神，换动作。
　　平模最讲究眼神和肌肉的协调，因为他们是要被油墨印刷在纸面上永久保存的。
　　不能僵硬，不能不自然，不能有丝毫偏差。
　　最后结束的时候已经晚上七点，从室外拍到室内。裴燃换了衣服躺在位子上躺了半天，妆还没卸，他实在太累了，就让李德伦先走，他自己回家弄。
　　凌晨是助理接的他，怕裴燃没睡好路上出点什么事。刚刚裴燃让助理跟李德伦一起走了，休息得稍微有点劲儿了才自己出去打车。
　　“城南西路。”裴燃跟司机说了一句，然后就闭上眼睛养神。
　　车开得很稳，刹车也有个缓冲。裴燃倒头睡了一会儿，到了的时候裴燃就醒了，付了钱下车。
　　从路口往里走的时候裴燃给周野发了昨天拍的那张照片。
　　糊是真的，只能大概看出个人形。
　　裴燃自己看着这张照片都觉得乐。
　　还没等到回复，就已经到了三流门口，裴燃直接推门走了进去，脸上的妆被风吹得像是刀割。
　　看他的人不少，裴燃没在意，他一眼看见了坐在吧台边的周野。
　　椅子是他常坐的，边上摆着的两朵花都是他送的。
　　裴燃冲他笑了笑，眼尾的红痕跟着弯了一下。
　　他走到周野身边，身上夹带着外边儿的风雪气：“怎么看见了不回我的信息？”
　　周野的手机就在旁边，估计是刚打开，裴燃的那张糊照占据了整个屏幕。
　　“刚看见。”周野说，声音沉沉的，语气很平静，“你也没回我的信息。”
　　裴燃突然有点想笑，说这话的周老板特可爱。
　　他知道周野的意思很单纯，自己没回他信息，他没生气，所以自己也不该生气。
　　但这话怎么听怎么像男朋友闹脾气。
　　“行，那这局算平。”裴燃笑着说，“周老板，今天我挺开心，忙了一天了，想见的时候能见到你。”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阅读！


第17章
　　这话是真心，没什么别的假意。
　　周野一向是没什么很大的反应，裴燃也不在意，坐在周老板旁边要了一杯得其利。
　　他有点口渴，累了就会渴，天生的。
　　方祈在吧台对面调一杯长岛冰茶，小实习手脚有点慢，动作没那么流畅好看。
　　“听方祈说你会调酒啊。”裴燃偏过头笑着说了一句，“感觉这个技能挺酷。我之前在酒吧里拍过一套，想学来着，没成。”
　　“挺普通的，没什么酷不酷。”周野说，“刚开始干这行，一天下来手基本没知觉，幸运点的会觉得痛。”
　　“吃糖吗？”裴燃突然说。
　　周野没说话，就这么看着他。
　　“早上我助理给我的，怕我低血糖。”裴燃从兜里拿了两颗牛奶糖，放了一颗在他前边儿，“我吃了两颗了已经，挺好吃的。”
　　“你低血糖？”周野问。
　　“偶尔。”裴燃笑了笑，“现在不经常了。”
　　“可以多吃点。”周野把红色包装的糖放进衣服兜里，站起来走进吧台，“没必要那么瘦，上镜需要还是没有身体需求重要。”
　　“行。”裴燃撕了糖纸，“这点听你。”
　　周野站在一边，看实习的小孩儿摇杯，技术真不怎么样，实话，但小孩儿看着挺用心。
　　等小实习把酒摆裴燃面前了，周野跟他说了声看着，然后把调酒壶用水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