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少爷警惕的瞧了瞧外头,把车门给关上了,小声的说:“这不是我想瞒你啊郁兄……我也是上了车才发现的,陈少爷说了怕今天会出事,就找最不起眼的我的车来蹭坐一下——我爹关照过我要是有事儿得帮着陈少爷一把,我就点头了。”
“怨不得你几个如花似玉的婢女都不在车上。”郁宁抬眼看向了陈少爷:“陈少爷总算是舍得露面了?”
陈少爷带着歉意笑了笑,声音有些沙哑:“连累了郁先生,十分抱歉……形势所迫,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他顿了顿,接着道:“只不过我没想到他们胆大包天的用上了破城弩,郁先生没伤着吧?”
“有惊无险。”郁宁回道。
三少爷倒是不满了的嘟哝道:“什么叫做有惊无险,陈少爷你是没看见,刚刚那箭头离郁兄就那么一点点……说起来,他们为什么都喊你‘郁先生’?”
他有点迷惑的看向了郁宁。
郁宁还未说话,陈少爷就答道:“郁先生是国师弟子,自然要称一句‘先生’。”
“‘先生’不都是用来称呼那些下九流的嘛!”
郁宁似笑非笑的指了指自己:“对,我就是那种下九流。”
“呃……我不是在骂你啊郁兄!”三少爷连忙解释道:“你听我解释……”
郁宁摆了摆手:“这话是实话,不怪你,只不过我师傅是替这天下看风水,所以才被称呼一句‘国师’,我还够不上给天下看风水,只能在百姓中来来回回,本来就是下九流。”
三人有志一同的撇开了关于刺杀的话题,那太沉重了,不是他们这一帮子在外闲游的纨绔可以搞清楚的。至于什么破城弩,这里离长安府并不远,消息传达回去用不上几个时辰,到时候自然有长辈出面替他们做主讨回公道。
一场看不见硝烟的战争即将展开序幕。
***
孙管事赔着笑等着郁宁和孙少爷上车之后,掩去了眼底的一丝异样。他看着脚边被郁宁泼下来的一滩水渍,茶叶凌乱的散落在地上,透似纸白若玉的茶盏摔成了几瓣。他俯下身捡起了其中一瓣碎片,一旁的王管事却突然张口说:“孙管事,少爷们要启程,还不快回去着人重整队伍?”
“——这样你们也好回去。”
孙管事抬起头,苦着脸说:“哎——王老哥,您就别打趣我了,这不是我们表少爷执意要这么做嘛!还不叫我们说,我们做下人的难处你应该懂。”
王管事瞟了他一眼,拂袖走了。
孙管事捏着手里的一瓣碎片,手指不自觉地用了下力,突然之间那一瓣碎片自另一头边缘又碎了开来,裂口整齐,仿佛像是被锋利无比的剑刃劈开了一般。孙管事看着整齐划一的缺口有些愣怔,俯身将那一片碎片捡了起来,见无人注意自己,便悄悄的塞进了袖子中。
***
与此同时,明县中他们之前休整的宅子也经历了一场厮杀,之前随着车队的那位一看就知道是战场上退下来的领头的骑士目光森寒,垂着眼帘用一块棉布擦拭着刀上的血迹。
宅中死伤惨重,漏夜前来的不止刺客,更有浑水摸鱼的乞丐和流民,叫他们对敌的时候十分狼狈,到底是普通的百姓,国公府的侍卫虽然在战场上厮杀惯了,那也是对的是蛮夷,不是庆人,举刀之间总有怔忪,这一犹豫,就叫人钻了空子。
“头儿,表少爷那头也遭了刺杀,不过还好,几乎没有人受伤,三位少爷安然无恙。”
“那就好,不枉我们在这里辛苦一场。”
“不过我觉得……”那人犹豫了一瞬,凑到他耳边道:“不过我觉得他们的目标不是为了杀表少爷,而是为了杀郁先生。”
“郁先生?”
那人点了点头:“表少爷的马车虽然叫扎成了刺猬,但表少爷不在马车中的消息应该早就传出去了,不然我们这儿也不会有人来……这么多人,主力怕全在这儿了。”
“可是射向郁先生马车那一箭可是往正中去射的,要不是国师府的马车够硬气,车壁里嵌了几层精铁,将弩箭卡在了半道,郁先生是断无幸理的。”
“国师府那头有什么话说?”
“长安府现下怕刚收到消息……郁先生那头倒是没什么话说,怒斥了孙管事一顿,上了孙少爷的马车,叫我们带着表少爷回长安府,然后仍是往久县去了。”
“知道了。”领头的点了点头:“既然郁先生这么说了……所有人听着——此处已然不安全,休整半个时辰,还能跑的跟着我一道护送表少爷回府!”
“——是!”
第249章
说句实话, 政治上的博弈郁宁是真的不懂,他天生就不是什么一根肠子能打成一个如意节的人。顾国师传来的消息是叫他在久县多待两日, 托那一场刺杀的福, 狗皇帝总算是松了口,打算派人了。
这几日就能把人和钱都定下,可谓是一件大大的好事。
郁宁在房间里辗转反侧, 芙蓉被他吩咐去外间睡了,他悄悄想了想,决定冒个险,毕竟现在这个情况他真不能当个睁眼瞎,既然自己搞不定, 那就去问问专业的。
芙蓉沉沉的睡着,突然察觉到了什么异样, 眼睛猛地睁了开来, 她没有动,维持着侧卧的姿势,将呼吸压到了最低,仔细的听着里间的声响。
里面的呼吸声平稳如初, 似乎毫无异样。
芙蓉又仔细听了听,确定郁宁还好好地睡着, 又翻了个身接着睡了。
实则……
郁宁冒险控制了一下时间流速, 跑回现代去找兰霄问问。
回去的时候也是半夜,兰霄正沉沉的睡着,郁宁心下一动, 悄悄的摸过去想要凑过去看看兰霄的睡颜,结果人方走到床头,手还伸在半空中,兰霄突然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反手一扭将他手臂扭到了他背后,一个翻身就用膝盖顶着郁宁的背将他压在了床上。
郁宁:“疼疼疼——!腰!我的腰——!”
兰霄眼神还有些朦胧,听见郁宁叫疼这才清醒过来,看清了是郁宁,立刻松开手将他放了,侧身坐在床边伸手替他揉着腰:“疼不疼?怎么半夜回来也不叫我?”
郁宁没有坐起来,宛若一条咸鱼的趴在床上,脸蹭了蹭还沾着兰霄体温的枕头,叹气道:“疼死了……我想给你一个惊喜来着,结果确实是挺惊喜的。”
兰霄抿了抿嘴唇:“是我不好。”
“以前是不是有人摸到你床头?”郁宁突然问道:“兰霄,你这个反应不大对头。”
“没有。”兰霄低低的说:“不过是反射性动作而已,以后都不会了。”
“没事啦……”郁宁抱着兰霄的枕头,挪了挪腰:“对……就是这里,兰总,你膝盖怎么这么硬?”
兰霄随着郁宁的指示挪了一下位置,给他揉着,答非所问的说:“不是说大概要走几个月?怎么突然回来了?——你不开心?”
郁宁把自己在庆朝的事情说了一下,无奈的说:“……事情就是这样,好麻烦,天天看着他们扯掰我感觉我就是个智障。”
“不是,你说说看,我师傅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兰霄眉目不动,眼神微微下沉:“你是说你被人刺杀?破城弩?两米长?腕粗的弩箭就直接穿透了你的马车?”
“对啊,要不是我及时发现,估计就要被对穿了。”郁宁喃喃道:“那大小,估计能直接把我钉在车壁上,抠都抠不下来。”
“你自己小心些。”兰霄分析说:“有人要杀你。”
郁宁支起了自己上半身,迷惑的说:“啊?不会吧?我更偏向于他们要杀镇国公的少爷,我应该就是个顺带的。”
“破城弩属于古代国有器械,细到每一枝箭都有编号……如你所说,这件事情上至皇帝下至兵部、工部、城防都有可能。皇帝作为皇室,应该会储备一定量的私有武器,但是这些也具有编号——朝堂讲究的是一个制衡之道,如果皇帝想杀谁就能动用破城弩去杀,那这个皇帝一定做不长久,人人自危之下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还有工部,工部是负责制造破城弩的,故意报一个损毁,也是常有的事情。兵部、城防都打大量储存这类武器,但是你们一出事,自然先查的一定就是已登记在册的破城弩有没有少,这两家都太明显了,他们反倒是不太可能。”
“所以你的意思就是皇帝要杀我喽?”郁宁喃喃道:“不会吧?我不就是个普通人?杀我干嘛?”
兰霄拍了一下郁宁的后腰,轻笑着道:“没有普通人能毫发无伤的挡住一枝破城弩。”
“那既然我能挡住,你拿破城弩来对付我有什么用呢?”郁宁忍不住说:“打个比方,现在你就是找一个特种部队拿机关枪扫射我,都不一定能擦着我一块皮。”
“我知道,别人又不知道。”兰霄又给他揉了两下,把郁宁揉得哼哼唧唧的:“那我现在该怎么办?”
“不怎么办,听你师傅的话,好好当一个纨绔。”
“那我可要憋疯了。”郁宁翻了个身,滚进了兰霄怀里,头枕在他膝上,一手掩盖着自己的眼睛:“那可是洪水……大灾之后有大病,按照那边的对策,就算是春天,尸体被水泡着十天也该泡烂了,现下都快半个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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