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刚醒来的时候最听我的话。我喂你喝水,你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我,水送到嘴边,低头喝水的时候依然盯着我看。”
那时吹起的风火辣热烈,房檐下挂着一串风铃,翠绿的短册坠着一只红色丝绦的穗子,随着风翩翩起舞,清脆悦耳的风铃声消减了酷暑的燥热。
他睁开眼睛,听不懂那些“咿咿呀呀”的私语,问:你们是谁?这是哪里?
那时候,他还能见过许多伺候的仆人。可无一人能回答他的话,直到柳川的出现,用他听得懂的语言说:“这是日本,柳川家。你叫莫清玄,受了重伤,是我救了你。”
自那之后,仆人禁止入院。花开花落,翠竹、白沙游鱼,他时常一个人坐在房檐下,看这些仿佛不曾变化过的风景,房屋后山石堆砌的温泉总是飘散着灰白的雾气,柳川牵起他的手,十分自然地说:
我伺候你
然后脱下雪白浴衣,像是他的所有物一样,随他摆弄。
……不过那些,具体的一些,记不大清了。
那时的自己无从选择,想要活下去,就必须迎合着、顺从着,日夜拥|抱的身体不曾感受到安全的温度。时间不知不觉中流逝,不知过了多久,当他内心变得麻木的时候,柳川给了他一次机会,离开柳川家——回到故乡的机会。
心中时常会羡慕那风中流逝的花,终于有一天,他有机会像风中遗失的花瓣一样飞越过院墙,重获自由。可因为这一切来得太过容易,内心非但没有感觉到绝处逢生的巨大惊喜,反而令他生出神经质的疑神疑鬼。
事实证明,他的怀疑是正确的。
莫清玄摸着脖子上的皮革项圈,脸色平静地说:
“柳川,麻烦你把这个东西取下来。”
柳川沉静肃冷的表情在这一霎那间显出龟裂的痕迹,似乎绷不住,但下一刻,停留在半空的手收回。他道:“庭院里的桔梗花开了,是你最喜欢的白色。”
莫清玄摇头:“那个地方没有我留恋的东西。当初你放我出来,就该想到我会背叛你的这一天。摘下这个东西,我以后会感激的恩情,否则——”
白色的桔梗花是纯洁的颜色,他喜爱那份不染纤尘的洁白,但也讨厌极了花的脆弱。
那阴暗的阳光无法光顾的墙角铺着一层毛茸茸的杂草,它们消无声息地生长,在一个黑暗的夜晚开出了一朵小白花,等到天明,小白花枯萎。
不知怎么,他看到野草随风摇摆的姿态十分可爱,心中欢喜,对柳川的脸色也好了许多。可令人绝望的处境并没有因此改变,白天与影子做伴,墙外时常传来女孩儿娇俏的笑声,到了夜晚,永无休止的拥抱则是无法逃脱的噩梦。
可现在,他有了选择,可以终结那一切。
“莫清玄——四年多的时间都没折断你的翅膀,让你顺从地陪伴在我的身边,我真是——”
这是他第一次从柳川芳泽的嘴里听到这个完整的名字,蓦地脸色一冷。柳川芳泽徐徐靠近,含在嘴里的字眼咬牙切齿一般:
“——太失职了”
“我很抱歉,你需要一条听话的名贵的宠物狗,可我是条养不熟的野狗。你费再多心思,我也不认主的。”
莫清玄握紧袖中的军匕,眼见柳川走到面前,不动声色地再次问:
“摘下这个项圈,放过我,行不行?”
第27章 决裂
“如果我说不行,你要怎么对待我?挥舞起你手里的刀插进我的心脏么?我每晚拥抱你,贪恋你的温度,视你为心中所爱,你却用这样的方式回报我。你就不怕这样做伤了我的心?”
步步紧逼的柳川仿佛克制着怒火,脚步听着尤其重。这让莫清玄有种难以应付的慌张,袖中的军匕一旦挥出去,就意味着与那段不堪回首的过去一刀两断,可柳川救过他的命……
——这又怎么,救过我的命,我就该一辈子当他的狗么?!
莫清玄神色一紧
下一刻,一道雪亮的光映入柳川凝视莫清玄的黝黑深沉不见底的眼瞳,犹如风雨欲来的闪电“轰”——撕裂了夜空,将那雪花绚烂的樱花、日夜不休的拥抱与墙外金铃般的巧笑声一同撕碎,凐灭进暗无天日的海底。
从今往后,吾身不复当初。
眼前那张凌厉的面孔尤带着血腥般的煞气,不偏不倚正面迎上,嘴里说道:“莫清玄,你待我真狠心。我早该猜到你是养不熟的狼,不管我怎么宠幸你,你时刻惦记的却是如何逃离我的身边,哈哈我还是太心软,早知如此,就该拔掉你的獠牙、敲碎你的骨头,把你调|教成一个乖顺的——日夜等待我宠幸的家奴。这样才好,这样才听话——”
够了——难以忍受的恶臭,已经渗透进这个人的皮肉、污染灵魂,甚至企图将他也拖进那个的令人恐惧的、使人感到绝望的黑暗世界。
不能再继续下去
说时迟那时快,军匕刺入胸膛的霎那,一串飞溅的血花染红了脸颊。
“如果有一天我变成了你这种人,我真恨不得从万丈高楼跳下去。你这种人——实在令我太恶心了——”
手里的军匕没有刺进柳川的心脏,他的手在发抖,声音颤得支离破碎,说道:
“我不杀你。解开我脖子上的项圈,我放你走。”
话音未落,只见柳川阴厉骇人的脸色布满了丝丝阴冽的黑气,暴凸的眼球狰狞到变形的地步,死盯着莫清玄故作沉静淡然的脸,沉重的声音犹如敲在他的心鼓上,说:“你以为你能逃出我的手掌心?——你,莫清玄,乖乖听我的话,跟我回日本。”
这仿佛是一股强烈到野火般燃烧的执念,火辣炙热,呼然暴涨的火焰将他吞噬殆尽。莫清玄只觉全身火烧一样滚烫,似乎受到这股越发强烈的无法忽视的执念影响,手里的匕首烫得要握不住。
然而下一刻,理智像潮水一样自四面八方密密麻麻地涌上来,瞬间将野火吞噬,火热的大脑逐渐归于舒缓的平静,恢复思考。他忍不住想,到了这个地步,柳川却毫不介意他的背叛,原谅他的伤害,依然愿意接纳他,哄他回日本,这种事情——
莫清玄忍不可忍,终于忍不住破音大吼:
“——卧槽!你是不是有病啊?!柳川芳泽,你有病吧?!!我都表现得很明白了,我不喜欢你,你救了我——我TM不想以身相许!你TM一往情深,我还奇了怪了我长得又不是天仙下凡又没丁点儿人格魅力,哪点儿值得你深情对待了?!——还是,你认识失忆之前的我,暗恋多年苦求不得,所以敲坏了我的脑袋任你拿捏!操!你丫的蓄谋已久了是吧?”
这时候,柳川冷凝肃杀的面孔露出崩裂的痕迹。
“你要是看中我这张脸,那你去找个跟我差不多的壳子,听你的话,你爱怎么操怎么操。别再纠缠我,柳川,你听明白了没有?”
压抑又克制的,堵在嗓子里的嘶吼让莫清玄看上去有种神经质的癫疯,可是,柳川仍是说:
“跟我走”
“为什么——你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了你么?!!”
下一刻,军匕拔出血肉,带血的刀刃朝心脏刺上去。却见一直无动作的柳川芳泽突然出手,四指并拢像一把出鞘的刀闪电般击中莫清玄柔软的腹部。
这一记力量极大,且出手十分快,即便莫清玄有所防备,依然没来得及躲开,剧烈的疼痛由腹部霎那间漫延至四肢百骸,头脑有一瞬间“嗡”失去了意识一样,他整个人不由自主地栽倒下去。紧接着,耳边响起一道阴恻恻的笑声,那冰凉的笑声说:“你要逃到哪里去?你没有记忆、没有身份,孤身一人,不管去往何处,都没有你容身的地方。”
“不……”
头脑逐渐陷入暴风雪一般的混沌中,一只冰冷的手摸上脖子,抚摸那一条通身漆黑的皮革项圈。冰冷的声音如同黑暗中毒蛇的信子,悄无声息地舔舐上去。
“不,不对——”
贪狼说:那些人,至今思念着你,从未停止寻找你。
呼吸越发艰难,只见莫清玄痛苦地跪倒在地上,双手捂住脖子要将项圈扯下去,可是它依旧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紧,嵌进薄薄一层白皙的皮肤里,似要将他活活勒死。
“原来,原来是这样……”
这个项圈
“为了调|教一条不听话的狗,你……你真是费尽了心思,柳川……”
嘶哑的声音哽在喉头,听着给人一种十分凄厉的痛苦不堪的感觉。诡异的红潮迅速爬满了脖子、脸颊,端正俊秀的五官此刻因痛苦变了形状,变得扭曲、狰狞。而柳川芳泽俯视着他匍匐在脚下不断挣扎的身体,阴厉的面孔逐渐露出了一丝丝满足的笑容。
“小玄……”
他爱怜地喊莫清玄的名字,说:“这段时间你辛苦了,柳川家有一处清净的别院,我送你去修养一段时日。藤原最会照顾人,那期间,你的衣食起居由他负责。”
“不,我不要——”
藤原是个魔鬼!他记得,那是个可怕的魔鬼。
身体因未知的恐惧颤抖着,窒息的痛苦逐渐淹没了他的意识。逐渐一个可怕的念头浮现出脑海,甚至让他的灵魂为之战栗:如果变成一具那样——拴着锁链,跪在地上爬行的狗,那就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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