助理应了一声,转身往外走却忽然顿住脚步,犹豫地问道:“您最近在公司待的时间变长了,是出了什么问题吗?”他的本意是想问公司的项目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听在陈景焕耳朵里,却完全不是这么个意思,他摆了摆手,示意对此不想多聊。
是出了点问题,不过跟“乔伊斯”没有关系,这个问题出现在了他和易澄之间的关系上。自从回国之后,易澄又开始生病,之前请来家里的女医生都快成别墅的常住人口了,可易澄还是整天一副病恹恹的样子。
陈景焕看着心烦。
易澄自从那天主动亲过陈景焕被推开之后,他就摆明了一副不想和陈景焕多聊的样子,不管陈景焕用了什么办法讨他欢心,他都开心不起来。说起来倒不是他故意闹别扭,只是陈景焕要结婚这个事情,就跟悬在他脖子上的刀一样,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消磨掉他最后的精力。
春节也不过如此,热闹的鞭炮声在易澄耳朵里都成了要命的噪音,女医生春节要请假回家,临走的时候拍了拍易澄的头。
“你这是心病。”
男孩抬头看她,目光里没什么神采,不过对于这个一直在照顾他的医生,易澄还是挺有好感的,他笑了笑,算是回应。
“我给你开再多药都没用,你得自己多出去走走。”她是这样建议的,“你们这个年龄的男孩就是这样,什么事都认死理儿,等你活到我这个年龄就知道了,人呐,他总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
这么些天的观察,她要是再看不出易澄和陈景焕中间那些弯弯绕绕,她也就白活了这三十多年。说不可怜易澄是假的,只是她心里也确实在怨易澄自己不争气,她真是从来没见过这么固执的孩子,凡事只认“陈景焕”三个字,什么原则,什么道理,通通都没概念。
易澄是把医生的话给听进去了,可是,听进去了,并不代表他同意。他就是觉得他和陈景焕之间,和那些普通的情爱不一样,可是说到底哪里不一样,他自己也不清楚。
陈景焕好像在故意躲他。
这都已经又到了一个春季,易澄将自己缩成一团蜷在被子里。外面的雨淅淅沥沥的下着,他想起来俞桓前些天教过他一句春雨贵如油,可这雨好在哪呢?阴暗又潮湿,连带着好不容易回暖的气温又降了下来。
乔伊斯今年的春季发布会也马上就要召开,易澄不知道这次陈景焕本人的设计又会在其中占多大的比例。
他骗自己陈景焕最近回家越来越晚,一定是因为工作上的事情。
即使他已经熟练掌握上网技巧,并且在查资料的时候明白了“总设计师头衔”的含义。更多的还是对整个品牌设计方向的把控,真的落实到陈景焕本人亲力亲为的设计,恐怕也就那么几件。
究竟在忙什么,一天到晚不回家?
易澄听不下去窗外扰人的雨声,干脆爬起来重重关上了窗子。佣人都已经到各自的房间里休息了,现在的别墅又变成了空荡荡的样子,他还是习惯给陈景焕留一盏灯的——感谢这个习惯,不然他一个人面对黑洞洞的别墅恐怕会更加害怕。
他懒得穿鞋,光着脚忍受地上的一时寒凉,走进琴房里掀开琴盖,手指触摸上黑白键开始一个音一个音的演奏。原先他给自己定的目标是希望能通过练琴的方式和陈景焕比肩,本来他是对钢琴不感兴趣的,没想到后来却弹着弹着,反倒寻摸出了其中一点乐趣。
弹琴能让他的心情平静下来。
陈景焕泊了车从车库里面出来,带着雨里沾染来的一身寒凉,刚一进门就听到了一阵琴音,他皱了皱眉,随手将大衣丢在了衣架上,三两步奔着琴房过去。
“这么晚不睡觉,在这里干什么?”
原本流畅的琴音被人中断,易澄回过头去看他。
男孩仗着房间里面的温度不算太冷,衣服穿得松松垮垮,纯白的睡袍挂在身上,一双白嫩纤细的小腿从衣服底下露出来。他侧身坐在钢琴凳上,两只脚悬在空中晃来晃去,右脚踝上一条银色的细链反着光。
“等你。”他开口回答,声音不大,可是在空荡的房间里面却异常清晰。
“不是跟你说我有事,让你先睡?”
陈景焕现在烦闷的不行,他今天刚接到了他母亲的电话。母子两个人的关系算不上特别亲密,更多的时候,这位女设计师的注意力会放在她的品牌和她的设计上,对儿子的事情反而不那么上心。
可是,有一件事,还是值得她过问的——陈景焕的婚事。
二十七八岁的年龄放眼中国还好,但是在他母亲的国家,这个年龄又年轻有为的青年才俊,大多都已经有了属于自己的孩子。
陈景焕对结婚的事情一直不怎么上心,甚至在他看来,一纸结婚证就跟谈判桌上的合同一样,双方互利互惠,争取最大利润。可自从被易澄先前那么一闹,他想起来沈雅初,怎么想怎么觉得别扭。
今天和母亲谈起来这件事,他的意思也只是说再等等。
“你有喜欢的人了?”电话另一头的女声难得带了点八卦自己儿子的轻松,“之前和你谈这件事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没有。”
陈景焕对于这个问题倒是回答得斩钉截铁。
作者有话说:
真香
第42章
挂断电话并没能让陈景焕的心情得到缓解,此时此刻,看到易澄那双晃动着的小腿让他感觉心中的烦躁又莫名腾起几分,他的视线顺着男孩小腿肚的弧线划过,最后停留在那个挂在纤细脚踝上的银链上,目光中带着些黏腻的意味。
“为什么不穿鞋。”
男人皱起眉,单膝蹲在易澄面前,他伸出手捏住易澄的脚踝,果然,已经是冰凉一片:“照顾好你的身体,这种话不需要我来告诉你吧。”他抬头看向易澄,隐忍着怒火。
他不明白易澄究竟在想什么,最近这些日子里事事都在同他作对。对他的问话爱答不理也就算了,现在竟然拿自己的身体来赌气……他的天使,他的身子也是属于他的,拥有瑕疵的身体会让一切变得没那么完美。
就算是易澄自己,也没权利这么做。
发现易澄对他的斥责毫无反应,陈景焕动了怒,他用力捏在了易澄的脚踝上,冰凉的金属链硌在薄薄一层皮肤上,男孩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可偏偏看到陈景焕这么生气,易澄忍受着疼痛,竟然生出了一丝快意,他咧嘴笑了一下,故意用脚尖抵在了陈景焕的胸口。
“你只允许自己晚回家,却不允许我晚睡。”易澄的声音很轻,就像是个不满高压教育方针的叛逆期少年。他感觉到陈景焕在被他碰到一瞬下意识向后仰了身子,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有些复杂。坏心眼的,易澄又故意用脚尖在男人的胸口上蹭了蹭。
陈景焕扣住了易澄乱动的脚,他知道眼前的男孩在想什么——他一直在避免和易澄在这件事情上起冲突,可近来男孩的挑衅变得愈发明显。有好几次陈景焕都看见易澄故意拿了他的衣服穿,除此以外,男孩还用尽各种办法对他暗示那种事。
“如果……”陈景焕沉了声音,他眯起眼睛危险地盯着易澄,“如果你再这样闹的话,我会立刻答应结婚的事。”他的话音刚落,果然,易澄整个人一下僵直了身子。
陈景焕看着男孩苍白的脸,有些后悔将话说得这样难听。
有的时候,人和人在观念上的一点偏差,都会如同那只在南美洲煽动翅膀的蝴蝶,在接下来的事情上卷起一场轩然大波。这就像是陈景焕本人并不能完全理解,为什么易澄要将婚姻看做是那样重要的东西,所以当他话一出口的时候,也没有想过男孩会因为一句话改变选择……
那天,陈景焕抱着总算安分下来的易澄回了房间,气氛一度很凝重。其实,就在易澄爬起来弹琴的时候,家里面的佣人就已经惊醒,只是他们对于陈景焕和易澄的事情并不敢插手。
实际上,在这里照顾易澄的女佣一直不能理解他们两个人的关系,看似是情人,每天晚上都睡在一个房间,可她每天早上去收拾房间的时候,又会发现两个人其实什么都没做。
他们揣摩不透陈景焕的心思,在这种事情上没法插手。
所以当他们听到房间里面传来很大一声物品碎裂的声音时,也犹犹豫豫不敢出去。
易澄把陈景焕放在床头做装饰的画给砸了。
一切都好像是突然爆发,他在被陈景焕放到床上之后,身子碰到床垫的一刻,他就像是触电一样又爬起来。他直立站在床上,直接伸手取下昂贵的油画摔在了地面上。画框碰到一旁的柜角,发出清脆的碎裂声,碎玻璃和木头渣落在地毯上,发出一声闷响。
这还不算完,易澄在砸过这个之后,似乎依旧没有过瘾。他又蹲在床上,讲床头柜上摆放的小物件挨个砸了出去,然后他撕了枕头,砸向陈景焕,枕头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拍在陈景焕的胸口上,棉絮如同飞雪,洋洋洒洒落在陈景焕身上。
男人面无表情站在门口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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