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骋,你去吧,”纪时因沙哑地开口,“衣柜里有件灰睡衣,你洗完澡换上。这样别着凉了。”
这时闻骋就说:“那好,纪老师你嗓子不舒服就别说话了。一会有什么事先告诉陈医生。”
闻骋的澡洗了也就五分钟。陈医生留到闻骋收拾好出来,走前他叮嘱闻骋说纪时因的病发展这么快,不像普通感冒,春季本来就是流感高发期,让他照顾病人同时也要注意防护。
闻骋点头好好地答应了,关上门就又立刻凑到纪时因床前。纪老师生着病这么难受,总得有人陪着他。
纪老师不是无理取闹的人,他从不提不合理的请求,见到闻骋的第一时间就担心会不会传染给他,但这些并不是一名病人应该操心的事情。
病人就应该按时服药,好好喝水,乖乖睡觉。
按照陈医生的建议,闻骋去打了盆热水端进卧室。
纪时因安静地躺着,眼睫轻轻颤动,除了呼吸以外没有任何动静。闻骋低声说:“纪老师,我给你擦一擦身子。”说罢,他洗了条毛巾,敷到纪时因的额头上。
陈医生说冰水擦身虽然能起到降温效果,但其实很不舒服,用热水效果一样,温度也更好接受一些。
闻骋默念着医嘱,心无旁骛地掀开被子。
纪时因好瘦,细细的手腕被他松松扣在手里。闻骋把毛巾敷上去,擦了两下,手中的胳膊就开始微弱地挣扎。
“疼······”纪时因忽然睁开眼睛,漂亮的眼睛里含着水,控诉般望着闻骋。
闻骋从没见过这样的纪时因,霎时心软得一塌糊涂,连忙哄道:“好好,我轻一些,你睡。”
纪时因闭上眼睛又没了动静。闻骋把手移开,白皙的皮肉红了一片,他俯下身轻轻吹了吹,然后又拿了毛巾覆上去。
一阵水响后,房间里终于安静下来。
病中的纪老师不会为亲密的肢体接触而脸红,他无知无觉地躺着,任由闻骋握紧他的手。
雨落在窗子上,水泥建筑为城市里的人隔出一片安全的栖息地。
闻骋以为他已经睡熟,喃喃问:“纪老师,如果我没有来的话,你怎么办?”
他声音很小,小到甚至不知道是在问谁。
“闻骋······”纪时因的手指动了动,触碰闻骋的掌心。
闻骋嗯了一声,用两只手拢住他纤细白皙的手指,轻轻问:“怎么了?”
纪时因有很多很多要紧的问题,比方说闻骋为什么会突然赶来,又为什么会知道他家的地址。
但他都没有说。
他哑着嗓子,没头没脑地问:“现在几点了?”
闻骋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对他说:“十二点了。”
已经十二点了?
纪时因烧得不知昼夜,难捱的时候时间过得慢,他还以为自己已经烧了一整个白天。
都已经这么晚了,为什么天还没有黑呢?
是因为闻骋在这里吧。
“你睡吧。”
闻骋把手放在他的额头上,凉冰冰的很舒服,他就睡着了。
没有梦的睡眠是最好的睡眠,人往往也在这种时候最无防备。因为小腿的剧痛而惊醒时,纪时因还没来得及睁开眼睛,身体就已经先他一步对疼痛作出反应。仿佛有只手剥开皮肉,要拧断他的经络。
他低吟出声,不得章法地抱住那条腿,冷汗涔涔地流下来。
闻骋很快听到他的呻吟,匆匆赶来时,就看到人滚在床铺一侧蜷曲着身体,摇摇欲坠。
纪时因闭着眼睛闷哼,他的脚趾姿态诡异。闻骋在反应过来之前,就已经扑上前握住对方的小腿肚。
他的掌心宽大,把纪时因的小腿握住,规律有力而不厌其烦地一遍遍揉搓,为对方放松紧绷的腿部肌肉。纪时因的眉毛纠结在一起,抓着床单的手忽然松开,攀上闻骋的肩膀,死死揪住对方的衣服,像抓紧救命稻草。
他身躯弯折,如同一棵因为暴力侵占而蜷曲的柔软藤蔓。
肌肉痉挛是相当痛苦的过程,每一秒钟都在看不到尽头的折磨里被无限延长。纪时因紧闭着眼睛流了满身的汗,这场浩劫才算结束。
他全身都放松下来,急促喘息着,却不知为什么,闻骋也在喘。
许久,房间里两道急促喘息才缓缓平静下来,纪时因疲惫地动了动身体,却发觉闻骋正将下巴抵在他头顶,另一只手在他光裸的后背上缓缓安抚着,以一个别扭的姿势拢他在怀里。
大脑顿时当机,在这反应的几秒内,他身体一轻。闻骋把他抱到床中央放好,又从床头柜上拿过温度计,对他说:“纪老师,你抬一下胳膊,我们再测一次体温。”
“你怎么在这里?”话刚出口,记忆就争先恐后地涌上来,填满纪时因的大脑。闻骋把他抱回卧室,摸他的额头,为他擦干净身体。纪时因扯过被子把自己盖得严严实实,强压下慌乱,佯装镇定道:“谢······谢谢你啊。”
他接过温度计自己夹在腋下,听到闻骋说“没关系”,又探身要来碰他的额头,纪时因微微瑟缩了一下,没有躲开。
纪时因是易流汗的体质,光是睡眠中就闷了一身潮湿,刚刚抽筋时又蒸过一遍,他觉得自己脏兮兮的,哪怕淋一个小时的雨也比现在的自己干净,但闻骋却不嫌弃,摸完额头笑了笑说“温度降下来了”,又低声问他:“老师你饿吗?”
他手臂撑在纪时因身侧,侧过脸专注地把纪时因看着。纪时因被他困起来,晕乎乎摇头:“不饿。”
“不饿也要吃点东西,都一天了,就喝了点水。”闻骋柔声又不容置疑地跟他说,然后起身去了厨房。
纪时因躺在床上,有点懵。
他从来没有在生病时被人照顾过,原来做病号的都没有选择权吗?
第9章
生病的人总容易钻些莫名其妙的牛角尖。其实闻骋总是这样,温和商量但又不容置疑。但他从不把自己的想法强加于人,而是用最柔软的话语,井井有条地列出所有道理,哄得人心甘情愿接受。
纪时因还没把这事捋清楚,闻骋就端了碗什么又走进来:“我拜托钟点工熬了营养粥送过来,还温着,刚好入口。”
纪时因从他手中接过温热的碗,他就顺势坐到床沿,扶纪时因半坐着,倚到他刚刚拿来的靠枕上。
闻骋照顾得太过事无巨细,有些人私下里叫他的小少爷,在他身上却不见骄纵,只见骄子。
要完成怎样的能量循环,才能够像这样一直发光?
纪时因埋头喝了两口粥,手就开始不听自己的使唤。一开始只是轻微的颤抖,他反复调整姿势,后面就开始抖得有些拿不住勺子。
这一场病带出不少意外的并发症,比如他以前从来没有因为发热引起肌肉痉挛,可这一次却有了,偏偏就在闻骋的面前。
他明明不想让闻骋看到自己的任何狼狈之处,现在却好像瘫痪在床,只有眼睛还能够转动。闻骋就在一旁看着,看他失去对自己身体最后的控制力。
闻骋永远健康体面,站在阳光里,一次次用广博的胸膛包容他的丑陋。而纪时因是秋末的枯叶,因为被闻骋仰头看着,所以用尽最后一点力量挂在枝头,总奢望等到闻骋背过身后再腐烂入土。
“我来吧。”一只手忽然伸过来,扶稳他手中的碗,闻骋轻轻对他说,“你坐好就是了。”
今天的闻骋不同以往,他的说话声音忽然放得比平时都轻,所以无论讲述什么内容时都很温柔,像在娓娓道来一个睡前的童话故事。
纪时因在有些不清醒的时候,总会觉得自己要融化在这样的温柔里,就像是现在。他手一松,碗就被闻骋接了过去。
闻骋把碗稳稳地托着,一勺勺喂给他。粥里面加了切碎的肉和青菜,虽然生病会影响味觉,但纪时因依旧觉得味道很好。
“我生病的时候,我妈妈就这么照顾我。”闻骋一边喂,一边说。
他一定是那种汲取着父母浓郁的爱长大的孩子,纪时因看着他,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闻骋在爱里长大,再顺理成章地回馈着爱。他幸运又卑劣,把这份爱据为己有,在不可见光的地方任由自己的情绪滋长。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占我便宜。”于是纪时因就拙劣地用苍白的幽默粉饰太平。
闻骋愣了愣,旋即笑得连虎牙都露出来:“哎呀,被识破了。”
他的眼睛很干净,让纪时因为每一次的私自揣度而羞愧。
窗外黑漆漆的,雨还在下。纪时因晕乎乎看着闻骋的笑,很多被草草忽视的问题却忽然后知后觉地冒出来:“现在几点了?”
“九点多了吧。”闻骋答,喂了他一口粥。
“你怎么还没回家?父母知道吗?”纪时因匆匆咽下,又问。
“知道,我和他们说过了。我回家晚一点也没关系。”闻骋满不在乎地继续喂。
“你······”纪时因咽下后才说了一个字,就又被塞了一口。他迫不得已,按下闻骋拿着勺的手,说:“要不今晚你就不要走了,在这里睡吧。”
闻骋的眼睛忽然亮了:“真的吗?我还以为你要赶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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