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不。”维克托迅速地打断了夏尔还没说完的话,同时有意无意地摆正文件,手侧正好和夏尔搭在上面的指尖擦过。“我都已经准备好了。”
察觉到另一个人的温度,夏尔微微垂下眼睫,又抬了起来。这男人的调情技巧永远不失高明,而且永远得寸进尺,哼……
无论是谁,都很难保证自己人见人爱——国王不能保证所有臣民爱戴他,金子在某些人面前也会失灵——更何况目标对象是一群一点也不好忽悠的人呢?能被选进科学院院士的人,显然就符合这种条件。
虽然法兰西的国家口号“自由、平等、博爱”现时还没写进国家宪法,但大革命时已经提了出来,整体气氛比起不列颠宽松得多。很多大学课程、甚至学术会议都是免费对外开放的,这就给夏尔提供了很多机会——
他开始旁听各种学术讲座。不论是不是目标人物,都听了再说,至少可以混个脸熟。如果有回答提问的机会,他也瞅准了机会上——现在不卖弄学识,还等什么时候?
一天两天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那一个月两个月呢?这事要成功,最重要的不是钱,而是耐心;一贯奉行低调政策的夏尔正好很有耐心。最难的地方其实是适可而止,毕竟夏尔只想当一个好商人,而不是一个好科学家。
实际情况比夏尔的估计要快。不出半个月,他就成功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
其中一个对话,比如:
“你知道吗?我今天碰上了个年轻人,他完全跟上了我的讲课思路!”
“你的思路?不还是假论吗?还没想出证明方法的那种?”
“应该说,原来是这样。回来以后我又想了想,我觉得我知道实验该怎么做了!”
“啊,真的?赶紧试一下!”
另一个对话,又比如:
“从来没有一个人,让我觉得他那么聪明——一道函数题,他算得比其他人都快!”
“你在开玩笑?其他人甚至包括你吗?”
“当然!不然你以为我在激动什么?”
“这样的话,介意下次介绍给我认识吗?我也想见识一下!”
“当然不!这正是我想对你说的话!”
最后再举一个例子:
“等一下,怎么感觉上次奥古斯丁提到的那个人也很英俊?外貌形容和名字重合,这真的只是偶然?”
“这么说起来,他确实很英俊?不对,重点是,你们说的难道是同一个人?”
这些私底下的交流和猜测从下至上,最终席卷了在数理科学方面位于法国巅峰的研究者们。以至于这话传到日内瓦的时候,安培听到的版本已经变成了“国内发现一个数理化全科天才!!!”。
这三个不符合书写规则的叹号充分表现了程度。
真的不是在逗他玩?正在参加一项国际学术会议的安培刚开始很怀疑。但在看完整封信之后,他却开始归心似箭了。这个青年也许其他方面都说对了,但敢说电和磁并不是完全没有联系的事物?这种颠覆性的观点,也是能张口就来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所以安培决定,回来找夏尔麻烦【喂【开玩笑
安培:初生牛犊不怕虎,等我来会会!
夏尔:欢迎之至!就怕你不来!∩( ·ω·)∩
维克托:不是说好做彼此的天使么,这样还能不能好好玩耍了?(╯-_-)╯╧╧
第54章
至于夏尔,虽然他还不知道他在别人信里被描绘成了什么形象,但也不能说没有预料——
用三百年后的知识来和三百年前的人PK,由于时代局限,用脚趾头想的都知道,穿越的肯定拥有无法辩驳的优势啊!而且,相对于原主之前在工业学校那种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生活,他的学习成绩绝对算不错,还是他们那一届的优秀毕业生,因为过于勤奋而被称为学习狂人……
所以我们知道,夏尔会成为一个合格的工作狂也不是没有原因的。但人无完人;如果说夏尔有那么一点可能会成为科学家的话,成为音乐家哲学家之类的绝对门也没有。
在这件事里,最重要的是学会扬长避短。
而除了一个还算好用的头脑之外,夏尔最大的长处无疑就是超出现实许多的认识,这在各类自然科学上体现得尤其明显。刚开始的时候,他并没有太多选择,只能考虑来钱相对快的方式;而现在,有了更多契机,当然要做长期打算。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仅仅靠一个人的努力,就能使整个时代提前进入电气化吗?
答案是当然不能。就算夏尔能够批量生产发电机,提高自家工厂的生产效率,但如果市场需求跟不上呢?
就像是棉花、棉纱和布匹的关系一样,棉纱的价格不仅仅取决于自身的质量和产量,还取决于棉花以及布匹的产量。简单来说,如果织布的效率低下,棉纱再好也只能积压。
这时候,答案就呼之欲出——
想一个人独吞所有好处几乎是不可能、也不现实的;更多的人参与进来,才会有更多的发展机会,蛋糕才会越做越大。
假设一家高效率的企业单干能赚的钱是一百万法郎,市场拓展以后能赚的就有可能是两百万、三百万法郎——因为整体工作效率提高,市场的限制就变小、变少了,发展空间就成倍扩增。
简而言之就是,分蛋糕的人多了,但蛋糕的增长已经超过了人数的增长,分到每个人手里的那一份理论上是变多的。至于实际上是多还是少、差距又如何,就看个人的本事了。
当然,这绝对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完成的事情。但有些时候,蝴蝶翅膀轻轻一挥,就有可能扇起一场热带风暴;那换一只海燕的翅膀呢?
夏尔没有成为什么什么家的雄心壮志,只想当好那只海燕的翅膀。科技革命才是工业革命的源泉,而他正好知道如何提前引燃这条导火索——
那么,就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夏尔相信自己能在这样的未来里拥有立足之地,根本不担心他在科学界的动静——动静越大才越好呢!注意到电磁学的人越多,竞争就越激烈,进步才会越快!
而从经济学角度说,后世的自由市场思想和现在开始冒头的寡头主义完全是两码事,所以夏尔谁也没告诉。这实在着急不得,慢慢潜移默化才是正经;尤其是投资人,后世俗称董事的那种,更需要支持CEO的这种观点——
没错,首要目标就是搞定维克托!这种拉起投资来毫不费力的人,难道等着被别人笼络走吗?
所以,维克托觉得自己最近过得非常愉快。原因别无其他,就是夏尔对他看起来终于有几分重视了——他提出的邀请,夏尔一般不会拒绝;而且,基于礼尚往来的原则,夏尔也终于主动邀请他了!
虽然大部分时候话题都在正事上打转,但不管怎么说,见面次数大大提高,都是件好事啊!
八月中下旬,巴黎歌剧院正在持续演出罗西尼著名的《塞维利亚理发师》。基于维克托对骑马射箭这样的消遣兴趣一般(而且这些要出城才能玩得爽),加之现在能演出的也就几个特定的剧作家,夏尔没太多选择,所以眼一闭就挑了这场爱情喜剧——
不管怎么看,都肯定比《费加罗的婚礼》要合适吧!
维克托在这点上和夏尔的看法截然相反。“‘快给忙人让路’?”他在中场落幕时玩味地说,“你就不愿意让我听一曲《你们可知道什么是爱情》吗?”
《快给忙人让路》和《你们可知道什么是爱情》都是很著名的独唱,区别只是前者出自《塞维利亚理发师》、后者出自《费加罗的婚礼》(莫扎特)。因为脚本都是博马舍写的,剧中人物名字还都完全相同,所以经常被人拿出来比较。
但维克托的侧重点显然不在著名与否,而在这里面的内容。
在包厢偏暗的光线中,夏尔看不太清维克托此时的神情,但这并不影响他准确判断维克托话里的意思。“我假设你这是在说,这首曲子很应景。”维克托这家伙见缝插针的能力真是叫人甘拜下风!他想。
维克托一笑,嘴角牵起弧度,大半是愉悦。“你还真能把它当成一种夸奖?”他揶揄地说,“看来是我低估了你。”经过更多时间的接触,他现在对夏尔工作狂的本质已经有了初步了解,也开始能在这方面开玩笑了。
“低估?这才真的是夸奖呢!”夏尔故意这么说,“能得到拉菲特先生的青睐,说出去一定会长脸吧?”
维克托被这话逗乐了,因为夏尔明摆着不会做这件事。
就算他们最近关系密切了起来,在旁人眼里也不过是投资者和代理人的关系。大部分人还不知道维克托让夏尔把自家资产分散了出去,还以为夏尔拿到的是佩尔戈银号的资金。
结果好像没什么区别,但论起和拉菲特这个姓氏的紧密程度,前者可比后者近多了——前者更偏向私人交情,而后者完全是工作关系。如果夏尔有意显摆这种联系,情况肯定不会是现在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