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突然失去意识的,只记得最后一个画面是自己一步步逼近站在墙角的谢霜雨。
不用想也知道,后面发生的事情必定更糟,或许是谢霜雨奋起反抗弄晕了自己。
商焰眉头紧皱,齿尖抵进薄唇,还未结疤的伤疤顿时破裂,淡淡的铁锈腥味充斥在唇齿间。他毫不在意地舔了舔,随即掀开被子起身,看到自己□□的双腿,眼神变幻,心中微动。
他打开衣柜,从一叠整整齐齐的裤子中,随便拿了条休闲裤穿上,然后就拧开房门走到客厅。
客厅灯光寂灭,暗压压的,但并非一片漆黑。落地窗和阳台的窗帘收拢在一侧,城市间高楼大厦的各色霓虹灯光远远投射而来,勾勒出各色家具的轮廓光影。
商焰在灰暗中环视一圈,书房门半敞着,而客卧房门紧闭,每一丝缝隙都合得非常严实,无法判断里面是否有人。
他实在忍不住,几步走到客卧门口,敲门前眼角余光扫了眼冰箱触摸屏显示的电子时间:5:35
商焰不轻不重地敲了敲门,但里面没有任何回应。
他呼吸乱了一下,不由加重力道又敲了三声,整个房间如此寂静,只能听得到他弄出的动静。
果然不在吗?商焰感觉浑身像被人泼了盆凉水,从头冰到脚。是的,他这样狰狞可怕的样子暴露在对方的面前,对方怎么可能还敢住在这里?
商焰说不清自己现在是什么感受,只觉得心脏像是被千钧重的巨石压住,向深不见底的海底沉坠。
他转身走向阳台,大力拉开玻璃门,冰冷的夜风穿街过巷而来,吹在身上无比寒冷,但商焰并不在意,目光投向远处如同游龙般起伏蜿蜒的高架桥。
这么早的凌晨,纵横交错的道路上已经有不少汽车来来往往,商焰的侧脸被远照的雪白灯光照亮,忽然闪过几个念头。
谢霜雨能去哪?
不管谢霜雨说得是不是真的,他去哪都不方便吧?他连身份证都没有,怎么住宾馆呢?
商焰立刻掏出手机,拨了备用手机的号码。手机铃声响了很久,最后无人接听自动挂断。
他锲而不舍地又拨了一遍,等待了四十多秒后,那一边终于接听,“喂?”
谢霜雨慵懒模糊的声音传来,商焰心头一跳,狠狠掐了下自己的手心,哑声问:“你现在在哪?”
“商焰?”谢霜雨似乎才反应过来打电话的人是谁,唔了声,嗓音明显带着睡意,“你醒了?现在才五点多,你这个时候打电话给我干什么?”
“我——”商焰哽住,许久没能吐出一个字。
谢霜雨安静地等待了一会儿,半晌听不到商焰的声音后,打了个哈欠说,“没话说?那我挂了,我在睡觉呢。”
“别!”商焰吸了口气,顺着他的话问,“你在睡觉?在哪睡觉?”
“还能在哪。”商焰听到谢霜雨叹了口气,还有悉悉索索的轻微声响,“今天还得给你补课,我现在能在哪?”
“补课?”
“商焰同学,我说了要给你一直补课,你该不会以为昨晚你折腾那一出,我就走人了?”谢霜雨的声音变得严肃起来,“守信用是我做家教的职业操守,我记得我们双方都没说过要暂停补课吧?再说了,我连个身份证都没有,大晚上能跑去哪?”
商焰嗯了声,低低问:“那你现在是在——”
“没错,我在你隔壁的隔壁的房间里。”
商焰闻言,长腿一迈,快步走到客卧,伸手就去拧门把手。
没拧开,门被从里面反锁住了。
“我锁门了。”明明两人就隔着一扇门,可商焰却只能用手机听谢霜雨说话,“毕竟你情绪太糟,我现在状况不佳,没力气跟你打架。”
谢霜雨轻笑了声,商焰闻言却眼神黯淡。
“既然这个点你就迫不及待打电话给我,肯定还在纠结昨晚我的解释吧?”谢霜雨的睡意消退不少,他在被窝里微微支起身子,端起床头柜上的水喝了口,润了润嗓子。
“我说过,我没有骗你就是没有骗你。我确实是从穿梭时空而来的谢霜雨。你大可放心,我来这个世界纯属意外,对你和江云鹤也没有不良居心。”
末了,谢霜雨无奈补充:“不管你信不信,我说的都是真的。”
商焰:“我信。”
嘴上信心里不一定吧。谢霜雨并不认为商焰能这么快转变想法,昨晚对方暴怒的样子历历在目,怎么会昏迷着睡了一觉,醒来就能接受这个超出常理的解释?
除非孔子号的电击还有精神暗示的作用。
但他也不揭穿,只懒懒回道:“那真是感谢你了。没其他事,能让我继续睡会吗?
谢霜雨看了眼时间,快六点了,商焰每天雷打不动六点起床晨跑,所以他估计是不会再睡了。
商焰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背靠着客卧的房门静立着,直到时间直逼六点,才快步回到房间换衣出门。
他刚走到楼下,忽然想到昨晚没吃药,今早也还没吃药,立刻就摸了摸外套口袋,里面除了钥匙和手机再没其他东西。
商焰脸色微变,立马返回。进公寓时过于匆忙,反手带上防盗门时,哐当一声发出刺耳的巨响。
进客厅后,他一眼扫到衣帽架上挂着昨天穿的外套,三步做两步跑过去,将外套从内到外翻了一遍。
没有。
商焰转身走到专门晾晒衣服的阳台,从脏衣篓里翻出深蓝牛仔裤,摸了摸裤口袋,空空如也。
药呢?
☆、二零二零36
商焰心头猛跳了一下,昨晚发病却强行不吃药的后果历历在目,他不敢再尝试第二次。他很清楚,现在的平静只是昏迷后遗症,生理上因为激素而导致的狂躁暂时被按了下去,如果不吃药,那么这种堆积的情绪始终存在。
就像一颗引线外露的炸弹,只要稍微沾到一点火花,顷刻就能将他所有的理智炸裂。
他掏出手机,目光在几个号码间逡巡,手指已经点开备用手机的号码,但犹豫了两秒却退了出去,而是给林姨拨了电话。
“喂,林姨。”商焰直截了当说,“我的药家里还有吗?对,两种,都要。”
林姨为难的声音从手机传来:“你又吃完了?王医生交代过,这两种每天只能各吃一片,上次我给你带的应该够吃到月中呀。”
商焰冷淡道:“我弄丢了,你再给我拿两瓶过来。”
“哎这麻烦了,家里也没有了。前几天我通知王医生了,他说现在这个药难买,国外生产得也不多,他找国外的医院调过来最快明天才能运到枫州。”
商焰瞳孔微微紧缩,“明天才能到?”
林姨小心翼翼问:“焰焰,要不然今天先给你打一针镇定剂,行吗?”
“不行,我不打镇定剂。”商焰断然拒绝,舔了下唇角刺痛的伤口,“明天药一到就给我送过来,如果赶不上上课,你代我跟班主任请假。”
“好,那焰焰,你今天就别——”
商焰冷嗤了一声,“放心,我不会出门,你也不必过来。”
通话结束,商焰将衣服里外又翻了一遍,他一贯都将药盒子放在上衣口袋里,几个常穿的外套以及背包都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着。
窗外天光渐亮,他静默地站了一会儿,垂眸给谢霜雨发了一条短信,随即返回主卧,将门死死反锁住。
·
叮铃铃——
七点半的手机闹铃准时响起,谢霜雨在被窝里惊得浑身一激灵,忙伸出手点了下屏幕关了闹铃。
他懒懒地掀开被子,支起半边身子,从床头柜上抓过手机,顺手又将窗帘拉开一半。
玻璃窗光洁如洗,隐约映照出他裸露的后背,谢霜雨扭头望了眼,看见自己白皙的背部有昨晚撞墙留下的青紫淤痕。只是看着惨烈,其实已经不怎么痛了。
相比之下,脖子和肩膀才是一碰就痛。
商焰看着斯斯文文,没想到手劲这么大。
谢霜雨恨恨地无声骂了句,而后打开手机查看新闻。屏幕刚来到主界面,一条短信就跳了出来,是商焰发送的,他定睛一看,只见是简短的两句话。
——今天有事外出,补课后延,明天我直接回学校。
“刚才还在给我打电话,现在又有事外出了?”谢霜雨琢磨,“该不会又去调查我了吧?”
可该调查的都调查完了,自己的秘密也扒给他听了,还能调查出花来吗?
谢霜雨这么一想,干脆就打了商焰的电话,手机铃刚一响起,立马就被接听了,对方冰凉低沉的声音落在耳边:“我今天外出,有什么事吗?”
“没事,看到你的短信了,我就是确认一下。”谢霜雨开了免提,一边穿衣服一边说,“既然你外出有事,那今天的补课推到下周二吧。”
“好。”商焰应了一声,嘴唇动了动,想说的话卡在喉间,犹豫了几秒后主动挂断了电话。
谢霜雨眨了眨眼,心想行吧,去查去查,看你能不能查出来我在另一个世界的事。
虽然昨晚闹了这一出,但谢霜雨给江云鹤上课的时候仍旧水平在线,讲课条理清晰,语言生动风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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