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nce in chains (薄花桔梗)

　　“这时候，阿斯塔尔大人的母亲去世了。其中细节请恕我无法向您详述，但是，”拉贾汗轻喘了一口气，“她的死被描述成病逝，其实，阿斯塔尔大人一直都知道，并且确信，她死于谋杀，主使者就是贺拉斯亲王。所以，阿斯塔尔大人发誓要报仇，图林看准了这一机会，提出要动用自己在智者会的势力帮助阿斯塔尔大人复仇，交换条件是，不能成为他除掉瑟雷玛亲王的阻碍，毕竟无论如何，阿斯塔尔大人仍是贺拉斯亲王亲口认可的继嗣，贺拉斯一死，他将获得等同于贺拉斯的权势。”
　　“阿斯塔尔大人接受了。瑟雷玛亲王被谣传为发狂杀死了亲哥哥贺拉斯亲王，又杀了王妃和整个宫殿的人，也包括您。大人很清楚地知道，这是对您的背叛，会将您推入无底的深渊。从那一刻起，他就决心同儿时就陪伴着自己，在奥维杜尔收获的唯一的美好和温暖决裂了。对此，他至今没有任何解释，一切都是我自作主张，自以为是，主人曾经为此对我十分不满。我想，他是担心，和您的缘分并不能就此断绝，总有一天还会再见面。并且，我感觉，这并非仅仅是主人的预感，更是他的期望。”
　　完成主人的心愿，是我的使命。
　　华楠没有发出一声，与立在身前纹丝不动的朔一起，听完了拉贾汗的述说。信息量太大，他自己都一时无法完全消化，对于朔而言，这种冲击又如何，他不愿去想。
　　许久，他听到朔说话了，声音像用凿子在冰上切割。
　　“你跟我说这些，是想干什么？为你的主人开脱？怕我再去追杀他？”
　　拉贾汗定定地与朔对视。突然，华楠注意到，他的嘴角微微动了动。
　　他笑了。不是嘲讽，也并非尴尬，他的笑看不出情绪。也许，华楠有这样一种感觉，他似乎只能笑了，再也做不出其他表情。
　　“就像我刚才说的，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我不愿我的主人背负着他最不想背负的罪名，但他是绝不会自己坦承的。我也从没征询过主人的意愿，所以，这充其量，只是我个人的自以为是而已。”
　　“而已”的尾音还没落下，华楠的眼前突然一花，他的心头骤然一突，感觉到什么似乎要发生了，但事实上他根本就没有思考体味的时间。视野中映入的，是前一秒还笑着说明的拉贾汗举起的枪。华楠打了个寒颤，不假思索地从身前那人的背后冲出，却被他一把推到地上。
　　枪响了。
　　华楠感觉浑身的血都变凉了。来不及起身，他抬起头，瞪大双眼。
　　“喀啦”。
　　拉贾汗手里的枪掉落在了地上，转了几圈，甩到了几米外。他的右手失重一般垂了下来，鲜血顺着手指流淌下来。华楠定睛，发现他手掌开了一个血洞。他急忙爬起来，站在朔身旁。
　　“你……”
　　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话，朔又举起手里的枪，对准拉贾汗的左手又开了一枪。
　　拉贾汗踉跄了几步，跌坐在了地上。
　　华楠盯着朔铁面具一般的脸，又望望拉贾汗的伤。那伤的位置看上去……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脱口问道，朔开口了，但并非回答。
　　“走。”
　　“啊？”
　　似乎连等待他回神的耐心也失去了，朔抓住他的手腕，拖着他向前走，再也没有回头看抛在身后的那人一眼。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华楠被他拽着，已经没有心力去疑惑了。这个男人就像大晴天凭空出现的龙卷风，领人完全摸不着头脑。
　　他忍不住回头，瞥了地上的拉贾汗一眼。男人低着头，怔怔地望着自己汩汩流血的双手，眉头、脸颊和嘴角的肌肉都在微微颤动，像是要笑，又像是要哭。


第182章
　　“我说，你能不能松开我？”
　　被男人头也不回地一味拖拽着朝前走，洛华楠苦不堪言。“我大老远从艾缇利跑来找你，你还怕我跑了怎么着？”
　　“你说的话没有信用。每次稍一放手，你就跑了。”
　　这个人讲不讲理？华楠差点被他噎岔了气。不是急着把自己赶回国吗，一副不胜其烦的样子？但是……
　　也是，他从来都是这么自我中心，蛮不讲理，一直也没变过。
　　被他牢牢抓握住的感觉，粗鲁，不由分说，却让自己始终无所凭依而空荡荡的心，有了着落。
　　自己丢下了从来也放不下的弟弟，背着所有人，星月兼程地飞奔回首都，回到这个战火烧灼的地方，不就是为了，让他牢牢抓住的吗？
　　不，只让他抓住还不够，自己也想紧紧抓住对方。
　　想到这里，华楠无意识地轻吁了一口气，感觉身体里有许多浑浊沉重的东西一并被吐出了。
　　“……我真的，不会再跑了。你相信我。”
　　不会再离开你身边了。
　　身前大步流星的男人脚步一顿，如同老式唱片流畅的唱针莫名原由地卡顿了一下，脚步随之放慢了下来。
　　洛华楠被他一路拉扯着，来到仰星塔正门前。围墙上树立的描金雕像上，闪动平明的微光。
　　天亮了。久远的晨曦，终于归来了。
　　立在王宫苑囿的入口，华楠脚下仿佛有条看不见的鸿沟，无论如何，也迈不过去。
　　朔终于回过头。他审视着华楠，松开了他的手。
　　华楠心头一阵冰凉。这个可恶的男人，让他放手的时候不放，不想让他放的时候偏偏又放了……脑内声讨还没完，突然，天地颠倒，身体腾在了空中。
　　“！”
　　男人居然一把将他扛在了肩上，迈步进了宫苑。华楠一口血堵在咽喉，这男人……当自己是什么？一袋米吗？然而华楠却没有余地对自己的处境发表评论，即使叫喊捶打，他也不会放自己下地的，何况那种像女人一样矫情的举动他也做不来。
　　过不了的那条线，被男人轻而易举地扛着过了。华楠突然忆起了他刚刚成为自己“金主”的那个时候，他在“nayuta”俱乐部的客房里强行抱了自己，在那个自己遭到侵犯的房间。
　　他用变本加厉的激烈行为占据了自己的身心，令自己无暇嫌恶作呕，忘却了那些不适的生理反射。
　　同此时此刻一样，虽然不是什么乐于想起的往事，但是，那种不可名状的安心感，却实实在在复苏了。
　　接近仰星三塔，华楠被放下地。三座塔前皆有新月军守卫，阿贝尔和维恩在主塔前来回巡视。似乎注意到朔和华楠，他们向这边走来。
　　“Jade先生，我们在三塔里只捉住了一些侍者和戍卫，图林和其他人都逃走了。”
　　朔沉吟地微微点头。他吩咐阿贝尔，即刻通知全国各地的新月军搜索图林的下落，绝不能放他逃出奥维杜尔。
　　华楠以为，朔该就此去忙正经事了，哪知他又牵起了自己的手，径直将他往主塔的正大门带。华楠只看了一眼阿贝尔忍俊不禁、维恩目不忍视的表情，就索性把目光移开了。
　　这个死男人到底要干什么？
　　华楠开始认真思考自己没有接受男人之前放逐的好意是否是个失误。
　　男人携着他的手，迈上了通往主塔的台阶。
　　主塔里只亮着几盏灯。虽然已近黎明，光线仍旧不明朗，只能勉强看清建筑内的陈设。
　　宽阔的正殿呈六角形。在里面看，与其说是一座宫殿，倒不如说像个硕大的舞厅。宫殿富丽堂皇，里面陈设着鎏金的钟表、吊灯，镶嵌着各色宝石的雕像，明丽的天顶壁画，每面墙上都悬挂着数幅油画。
　　除了五光十色的装饰，殿内还有各式精美的家具，从桌椅到窗帘，无一不看起来精致昂贵。
　　男人连头也不转一下，一眼也不看这些，依旧拖着洛华楠径直往深处走。华楠手腕生疼，像被木枷夹住一般。
　　“你先放开我……”
　　说话间，男人猛地拽了他一把，把他带进怀里，随手将身后的门关上了。
　　华楠这才发现，原来自己盲目地被他拖着，进了一间房子。
　　房间看起来像卧室，但装潢比之正殿毫不逊色。房间里没有人生活的气息，但却很整洁，天花板、床、地毯一尘不染。
　　“这是……？”
　　“王宫主塔的卧室，当然是国王睡觉的地方。”
　　华楠心头一突。不知是否光影戏谑的关系，他似乎瞄到男人侧颜上滑过一丝邪气的笑。
　　“到这里来干什么？”
　　“你猜呢？”男人把脸转向华楠。没错了，正面朝向自己的时候，华楠确确实实看清了，那不怀好意的笑容并不是自己的错觉。
　　霎时间，他胸口浮起的，并非旁的情绪，而竟然是一种久违的怀念。
　　真的已经太久没有好好看过这张脸了。
　　连同这种……只有面对自己时才会现出的表情。不是自作多情，说起来，这个男人虽然有很多恶趣味，但情绪倒是不怎么外露。
　　这种笑容，除了令人联想到他在打坏主意，也说明，他很放松吧……
　　“啊！”
　　被自己口中的叫声惊了一个激灵，华楠才回过神来，发觉自己正面向天花板，背贴地面的绒毯。地毯十分厚实柔软，他一点也没觉得疼痛，甚至没反应过来自己被男人推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