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埋的是一只粉红色的猪头。”
文杉想起来,那是他说他原本的猪头送人了,后来他妈妈有带他去抓了一次娃娃机,那次,好像还没抓到,便去买了一只。
“文杉,我想我妈了。”
“时光,好好睡一觉,一切都会好的。”
电话那头没了声儿,倒是传来水声,时光累得时候,文杉记得他会泡澡来着。
“我也觉得。”隔了半晌,时光才说着。“文杉,沈白考得怎么样?”
“看他的样子,应该考得很不错,帝都的学校应该没问题。”
“那就好。”
文杉还想说什么来着,那头又开了口。
“文杉,明天来的时候买个灯泡,我怕黑。”
“好。”
文杉挂了电话,时间是凌晨两点。他用手机备忘录记录了一下时光让他买的灯泡,他怕忘了。
那天他睡得并不踏实,骄阳似火的夏天,他却感受不到炙热,只有无法触碰的冰冷,他的梦里一片黑暗,没有灯光,没有声音,没有画面,一切都是那么平静...
第30章 生桑之梦
“文总?文总?”
文杉被叫醒之后,他才发现自己竟然睡着了,小助理试探的喊着他,生怕文杉发脾气,但文杉只是捏了捏鼻梁,抬起头看着她。
“怎么了?”
小助理眨了眨眼睛,将手中的东西递给他。
“这是公司收件,是一张喜帖。”
文杉摆了摆手,让小助理离开了办公室,他背后的墙上,写着:time翻译工作室。
喜帖是大红色的,传达着那对人的喜悦。
这封喜帖来迟了一些时间,但他还是收到了,不出意外,新郎是戚森,新娘是厉宝儿,他们都没猜错,也没看错,他们真的结婚了。
云城现在是秋天,公司门外的那棵枫叶树还在掉着叶子,看上去有些凄凉,文杉整理了一下西装,拿起喜帖就离开了公司。
“文总!”
女孩看着出门的文杉,立刻站起了身,她脚边匍匐着一只吐着舌头的萨摩耶,桌上瘫着一只英短金渐层。
“谢了。”
“不客气文总。”女孩笑了笑,目送着文杉出了门。
他经常会带它们来公司,又将它们交给门口的小姑娘带着,这俩家伙很听话,不吵也不闹,这也让文杉觉得安心,他不喜欢吵闹,心境格外的平淡。
“叮当球球,我们去见爸爸好不好?”
叮当没有理他,趴在副驾驶摇了摇尾巴,文杉知道它在无声的回答,球球倒是兴奋地叫了几声,文杉系好了安全带,才慢慢地驱车离开。
-
戚森和厉宝儿的而婚礼如期到来,文杉去的时候戚森特别的惊讶,文杉梳起了大背头,看的老同学有些瞠目结舌,他一直都是插科打诨不学无术的模样,如今看起来,倒确实是成熟了几分。
他被安排在了老同学的一桌,文杉看上去很是冷淡,也没有人敢上去和他搭话。
戚森别着一朵香槟色的花,那一小节红条上写着新郎二字。
“杉!时光喃?他怎么没来?”
文杉碰了碰手机,知道婚礼马上开始了,他说道,“可能堵车了吧,我催催他。”
“那行,等完了我们过来好好聊天啊!”
一阵喧闹之后,戚森跑得没影了,大家都没看见新娘子,但文杉知道,今天的厉宝儿一定很美,她每次打扮的时候都会花很长的时间,以前是他在等,后来有了时光,再后来这个麻烦事儿落在了戚森身上,但他很是乐意。
婚礼的进行曲不是通俗的音乐,戚森作为当初的乐队队长,自然对音乐有独特的见解,这并没有让文杉感到奇怪。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厉宝儿一身洁白的婚纱慢慢地走进了现场,正如他所想的那样,一切都像原本该有的那样发展。
文杉不记得他们的誓词是什么样的,但他永远都记得戚森和厉宝儿的笑容,在所有人的起哄之中,两人交换戒指再到亲吻,他们一桌一桌的敬酒,走着通俗的婚礼过场,他们的幸福,充斥着整个现场,让所有人都置身于这份热闹,文杉觉得满足。
直到婚礼散场之后,厉宝儿和戚森才又换了件衣服,厉宝儿看见文杉的时候,也是惊讶的,像以往一样的打了个招呼,整个现场,几乎只剩下他们这一桌。
“今天,就当是个小聚会,能聚齐老同学实在是不容易!”
戚森上着头,说着热闹的话,所有人单独给了份子钱,唯独到了文杉这里,他的红包,比所有人都厚重了一份。
戚森笑着收下,但仍是免不了调侃几句。
“文杉你太够意思了,一个人包两人份!”
文杉低头笑了笑,没有说话。
“但你也太不够意思了,说好大四开学一起聚餐,结果你和时光居然一起转学了!”
戚森拍了拍文杉的肩膀,一身的酒气。
“这三年,你们都不和我们联系,我认了,居然也不跟宝儿联系,同学聚会也不来,是不是我不结婚你也不来呀。”
闹哄哄的人群让文杉默不作声,他喝了一口桌上的酒,将戚森拉着坐了下来,一旁的厉宝儿看着他,也只是看着他。
“我听说你和时光一起开了家公司?混得不错啊。”
“你还真给时光买了栋楼啊,小杉杉,我也要。”
戚森扭捏作态的说着,明明的玩笑话,却在文杉的心上狠狠地扎了一刀。
“时光喃?堵车堵那么久啊!”
戚森嚷嚷着,愣是想时光待会儿来了,把他给灌翻的架势。
文杉抬起头看了一眼桌上的人,他认识的,不认识的都在,就像是在大学聚会那样,一切都是那么熟悉。文杉抿了抿唇,身旁的戚森肆意地挥着手呼喊着。
“时光怎么还不来,我要把他喝翻!”
戚森在咆哮着,文杉沉默着,他颤抖了身子半刻,做所有人的注视下,慢慢的说出来四个字。
“时光死了。”
-
时光死了,死在了三年前的那个晚上,死在了让文杉买灯泡的那个晚上。
文杉买完电灯泡之后去了小公寓,他开门前,隔壁的住户一脸没睡醒的样子,烦躁的说着时光家的狗叫了一晚,愣是没让人睡着过,文杉带着抱歉的样子开门进去了。
他没有在床上看见时光,而是在浴室的浴缸里,看见了时光,他看见了一个安详沉睡的时光,他从来没有见到这样的时光。
法医说,尸体死亡八小时。
文杉抬起头看了一眼外面的太阳,八个小时前,时光还在和他打电话,或许就在那个时候,他割开了自己的手腕,看着自己的血液喷涌,他一直在想,时光是不是很痛,痛到和他一边打电话聊天缓解。
直到温临志告诉文杉,时光是遗传学先天无痛症,他才知道,时光不痛,他一点都感受不到痛,就连他的心都不会痛!
那天之后,他没有告诉任何人,而是低调的去了学校说明情况之后,转学了,他离开了云城,离开了大学,离开了那个回忆满满的地方,仿佛不曾来过,他断掉了与所有人的联系,他想跑出那个将他画地为牢的圈子,但他始终没有离开时光。
时光说,他怕黑。
他不想被埋在阴冷黑暗的地下,他渴望阳光与希望。
他在沼泽里混迹了一生,死后祈祷能到天堂。文杉觉得可笑,时光不会痛,可他却痛的要死,他沿着手腕上的氤氲割下去的时候,文杉仿佛感觉在割着自己,他也躺在浴缸里,看着那些刺眼的红色流逝。
他无法体会时光,因为他怕疼。
他连小时候打针都是苦的死去活来,时光在旁边笑他。
文杉一直不明白,时光的这份心思,究竟是因为许佩佩,还是因为沈未寻。
他后来去云城的中学,他想挖出埋下的东西,他才发现,那棵大树早已经被砍了,他已经找不到那个位置了,一切都成为了过往...
他确实开始跟着父亲做事,他学习商业上的一切,他曾一度不接受治疗,他想忘记,可直到他把球球和叮当接了过来,他只觉得时光和沈未寻这两人很烦,居然还留下让他记得过去的事情。
不能忘记那就算了,文杉全身心的投入到复健,他将时光记得清清楚楚,那是一段虽是都被揭开的伤疤,他不是时光,他做不了自己的黑匣子,那他只能接受,接受事实,接受时光已经死去的真相。
他恍然间想起了沈未寻,那个面对时光是霸道专横的沈未寻,他若知道自己用命换来的时光还是死了,他究竟会怎么样,他会后悔吗?文杉也不知道。
复健的训练日复一日,直到偶然间他想起来了,在大三的那年,他还欠时光一个生日礼物。
那天他问时光想要什么,时光说让他给栋楼。虽然迟来了多年,但他还是买了,就像时光那个浅蓝的,丑的不像话的杯子。
他取名:time工作室。
时光不是一直想开家翻译工作室吗?
文杉开了,但他也后悔了,工作很忙,忙到一日三餐都有些顾不上,他好讨厌时光啊,为什么总是在他的脑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