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情景,他上来不是为了劝解,竟然只是来让车主挪车的。
栾丽萍刚刚止住的哭声瞬间又爆发出来,甚至比刚才哭得还凶,满眼指责地看着袁彻:
“你开玩笑能不能换个地方?我们家哪还有车了?早就卖了。你要是不能帮忙,就有多远走多远,别在这儿添乱了行吗?”
袁彻脸是冲着女人,可眼角余光却瞟向向齐运达,这个疯男人的注意力果然被袁彻的举动被袁彻吸引过来。
而栅栏后面,竟然没有柯然的影子,再不包抄就错过机会了。
难道是柯然没明白他的手势是什么意思?
他回头看向身后的柯然,就见柯然正停在原地,双眼发直,一动不动地像是变成了蜡像。
袁彻觉得自己刚才心里暗自表扬柯然有点太早了,或者说他对柯然的期望有点太高了。
新手毕竟还是新手,这种场面大概是第一次见,难道是被吓傻了?
他正要冲着柯然使眼色。
柯然毫无预兆地尖叫起来。
那尖叫的声音,站得近了直接能穿透耳膜。
柯然不只是尖叫,他没有血色的脸极度扭曲着,双手抱着头像是脑袋里面被人用电钻钻了似得,无比痛苦的样子。
他的叫声来的太突然,袁彻毫无准备被这声音吓得一哆嗦。
可很快他就反应过来,再回头看,齐运达显然被柯然的尖叫吓呆了,袁彻瞅准机会,两个箭步冲到齐运达的身前。
还没等齐运达反应过来,手里的匕首已经不由自主地飞了出去,手腕传来一阵剧痛,他忙用那只一直搂着男孩的手试图掰开袁彻钳子般的禁锢,却同样落到了袁彻手里,尽管他用尽全力挣扎还是挣脱不开。
袁彻三两下把齐运达的手臂反剪到背后,交到一只手里,另一只手空出来揽过男孩把他挡在身后。
柯然还在发出尖叫声,只是因为叫的时间太长了,声音变得越来越弱,越来越沙哑。
那个痛苦的女人慌忙站起来,刚站起来又再次跪坐在地上。
男孩一脱离男人的手腕,就径直跑到女人身边,这才发出了从见到他以来第一个哭声,哭声充满恐惧和无比的委屈。
一时间,整个平台上尖叫声,哭声,咒骂声混杂在一起,像是三台戏同时上演。
齐运达被袁彻拷在了一根铁管子旁边,看自杀无望,竟然也加入了嘶吼的行列,不但吼还哭,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的,一直到他已经哭得差不多背过气,整个人才像泄了气一样蔫儿了下来,双眼含泪拼命把空气吸进肺里。
袁彻掏了掏耳朵,柯然尖叫的声音还没有停下来:
“好啦,能不能不叫了。人都抓住了。”
此刻柯然整个人已经缩成了一团,蹲在地上手臂紧紧抱着自己,身体前后摇晃着,整个头都埋在了膝盖上,刚才的叫声演变成了低声的啜泣。
袁彻看着柯然一时难以判断他到底是演戏还是假戏真做。
“你好了没?人都抓到了,还没出戏吗?”
柯然还是维持着那个姿势,可听到袁彻的话,所有的啜泣声就像按下了开关停了下来。
几个民警冲了进来的时候就看到袁彻无奈地蹲在柯然身边,手足无措,像是在哄孩子又不得其法。另一边妈妈搂着孩子嘤嘤地哭个不停。唯有齐运达一个人抱着铁栅栏哭,异常悲凉。
袁彻留下柯然,过去和民警简单交代了一下现场的情况。看着民警已经接手了齐运达,女人和孩子也有人照应。
这件事算是告一段落了。
准备回去就安慰柯然的袁彻,再回头就见柯然已经站在身后,完全没有预料到的袁彻身体忍不住向后躲了躲。
柯然的脸色竟然从刚才的苍白变成布满红晕,眼角还有没有擦拭掉的泪痕,可脸上却挂着那种不羁的笑容,看上去心情非常好。
袁彻拍了拍胸脯对柯然这样戏剧性的表情变化佩服到家了:
“你真该去考个什么北影,演得真像。不知道还以为是你受刺激了呢!不过效果很好,齐运达直接呆了。就是下次能不能提前和我打声招呼?要不是我反应快,不就错过了?”
柯然回头看看后面被铐着手铐带过来的男人和那个偎在女人怀里已经止住哭声男孩,眼神一瞬间的迷茫再过头来茫然的神情已经消失了:
“好说,下次一定注意。”
袁彻瞪了他一眼转身下楼,他才想起来自己还在生柯然的气。
刚才一阵剧烈运动之后,袁彻身上的新伤旧伤都跟着凑热闹,此起彼伏地疼起来。
袁彻咬牙挺着,动作缓慢,才走了两级台阶,自己的手臂被搀了起来,转头就看见柯然笑的贼贼的样子看着他:
“干嘛?”此刻他要不是手在扶着楼梯扶手,一定拿着相机拍下这一瞬间,证明柯然主动接触他的事实。
可想想还是算了,还是成熟点,和这样的神经质计较有失身份。
“我看你胳膊腿活动起来都不自然,很疼吗?”柯然露出货真价实的关切。
袁彻眯着眼睛看着柯然:
“什么很疼?”袁彻明知故问,仔细盯着柯然的眼睛,试图发现里面有预谋的蛛丝马迹。
“说起来真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自己喝醉了身体会不听使唤,也可能是我在做梦,梦见自己变成李小龙。总之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就看见你满身是伤委屈地趴在沙发上。我哪能鸠占鹊巢是不是?”
袁彻停在第三节 楼梯上,嘴巴微张看着柯然,还是有点不能确定自己听到的话到底是不是从柯然嘴里说出来的。就在半个小时前他还装傻地好像自己完全被蒙在鼓里,现在又突然大方地承认。
袁彻一时有些转换不过来。更让他气闷的是,虽然他说话像是在道歉,可那口气和表情又完全和道歉不沾边,倒是有点对昨晚自己大获全胜感到沾沾自喜似的。
然后,柯然接下来的话马上验证了袁彻的猜测:“听说你在警队也是一等一的功夫高手。昨天你怎么会被我打的遍体鳞伤啊,也太逊了吧。”
“你在说什么?”袁彻咬着牙蹦出来这几个字,已经到了忍耐的极限,他反手抓住柯然把他甩出去。
柯然的手刚离开,袁彻随即想起来这里是楼梯,忍不住发出一阵惊呼,脑子里是柯然被摔下楼梯的惨状。
可柯然像是早有防备,身体在短暂的失去平衡后快速接着冲力三两下跳着到了楼梯的底层,仰着头看着他,笑的更放肆了。
第52章 欲言又止
袁彻沉着脸走下楼,彻底当柯然不存在。
如果可能,他真想当做从来没见过他。
他彻底明白过来,从头到尾柯然都是在玩反转游戏,他成了游戏的对手。
看着自己这样错愕的表情,柯然一定超爽。袁彻本就觉得以柯然的身家背景来刑警队就是一个不正常的决定。现在看,他不止是这个决定不正常,是整个人都不正常。
问题是,现在似乎只有他觉得柯然不正常,其他人都把柯然当成精英来看,如果他向队长汇报,搞不好还会落了一个嫉贤妒能的恶名。
更主要的,除了他的亲身感受和体验,他手里没有任何证据。
袁彻心里暗暗想着,他要多留心,要把柯然的反常的证据留下来,同时要装作若无其事,大度地放过柯然。不,应该说他要心平气和地和柯然较量一番,他倒要看看这个戏精能演到什么程度。
走出这幢楼围,观的人群还没有散去,三三两两地聊着这场惊险的现场直播。
民警带着齐运达离开的时候,有几个礼貌地和袁彻打着招呼。
围观群众中有明眼的看出来他们二人不是一般人,话锋一转又开始描述刚才在楼下隐约看见的制服齐运达的过程。就好像他们都在现场,目睹了全过程一样详尽。
听着这些揣测,袁彻无奈地摇摇头,转身准备去钱大志家。
人群里的议论声一波一波地传开。被铐起来的齐运达,低垂着头,身上的力气似乎也被耗光了,拖着腿走到警车旁边,已经迈上去一条腿突然停了下来。
还没等民警问他怎么了,刚才已经浑身虚脱的人突然能量满格,挣脱了搭在他肩膀上的民警的手,左右开弓撞开了民警,夺路而出。
可他并不是跑向大门口,而是转回身来,直直奔向准备离开的袁彻。
这一阵骚动让围观群众惊呼着向后退去:
“他要跑,他要越狱吗?”
“他冲着警察去了,这是要报复啦!”
袁彻被惊动了,转头刚要看个究竟,眼前一花,刚才还在身后的柯然拉了他一把,整个人挡在他的前面,摆出要替他挡刀的架势。
可惜,柯然没有机会上演“舍身取义”,因为齐运达在距离他们一米远的地方自己站定了。
如果眼睛能说话,那此刻齐运达哭得红肿的眼睛里就像有千言万语,可嘴巴却被堵住了似的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徒然地从喉咙里发出咕噜的声音。他的眼睛里像是带着控诉、带着怨恨、带着不甘心直勾勾地看着袁彻他们,带着手铐的手抬起来指着前方,柯然和袁彻一前一后站着,也不知道他这一指是在指哪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