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已经是月底了,也就是说还有一个星期。
“一周的时间还能报名吗?”大部分比赛都是提前一个月就截止报名了。
袁鸣抢了赵小天的饮料,拧开灌了一大口,抹了抹嘴说:“能。咱们体育老师是什么人?在旧城跺跺脚都要让旧城翻天,派出所的楚哥你认识吗?见到老师都得绕着走,发起疯来谁扛得住?”
嚯,辉中真是能人辈出。
林秦点了一下十连后把手机还给袁鸣:“把我的名字报上去,别写易沉。”
袁鸣漫不经心地接过手机:“不能吧,没有易哥还打什么?辉中就靠易哥……我擦?”
屏幕中间金光闪闪,限定版女神在对他微笑。
林秦问:“只报我的名字。”
袁鸣原地敬了个礼:“是,父亲。”
易沉在上课的时候调戏小萌熊,被在后门窗外视察的主任发现,梁主任最讨厌上课不听讲,下课惹人烦的学生,也不顾老师在讲台上讲得满头大汗,当着所有人的面把易沉拎去了走廊。
林秦担忧地起身,却见易沉笑着将手按下,示意他安心。
去了办公室,梁主任用下巴点了点附近的椅子:“坐。”
易沉一边说“主任你真的太客气了”,一边不客气地坐下了。
“腰伤怎么样了?”
易沉:“啊?”
梁主任耐着心重复了一遍:“我问你,腰伤怎么样了。”
“没事,还能再战。”易沉虽然总是忍不住想说骚话,但在梁主任面前到底是收敛的。
梁主任点了点头,说:“看来篮球赛是不能参加了。”
易沉一愣,他其实都忘记篮球赛的事了。
连梁主任都惊动的篮球赛,其实是全南城所有高校联合举办的篮球比赛,涵盖了旧城在内的五所,林林总总足有近四十个高校。
能在这样的赛事里获得殊荣,才是真正值得写进校史里的大事记。
去年的比赛易沉惜败南城一中,当时他孤军奋战,木兰李铮和袁鸣在赛初就跟多米诺似的纷纷受伤,只有易沉一人的辉中队抵不过千军万马的包抄,最终只带回了银牌。虽说林校长激动得将银牌擦了又擦,放在柜子里珍藏,但到底是易沉心底的疙瘩。
今年,难道辉中要截止于他了吗?
易沉犹豫了一会儿,说:“林秦赢了袁鸣。”他说的委婉,其实在他心里,林秦那不是单纯的赢,是凌虐,是屠杀。
梁主任不甚同意地摇了摇头:“林秦下周要去参加知识联赛,辉中仅有他一人有资格,绝不能被篮球赛耽误。”
易沉懵了:“也是下周?”
梁主任:“同一时间。”
易沉沉默了。
虽然他想让林秦在篮球赛上大发神威,让全南城的人都知道辉中没有他们想的那般弱小,但知识联赛有通往全国最高学府的通行证,他不能让林秦因一场小小的篮球赛而毁了未来。
易沉说:“没有我,辉中照样能捧回金杯。”
梁主任没再说什么,只关了易沉十分钟,又给他讲了辉中的校规校纪,便放他走了。
走之前,梁主任说:“你总要知道,在现在,对于你们而言最重要的事是什么。林秦可以替你参加篮球赛,为校争光,你能替林秦去参加知识竞赛吗?”
易沉身形一顿,握在门锁上的手指蜷缩着,在指骨上勒出白痕,随后轻轻地掩上门走了。
可笑,别说替林秦去参赛了,他连报名的资格都没有。
易沉在七班门口停步,他不敢进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删了一段,我以为我够遵纪守法的了,没想到还是被敏感
第39章 咸鱼和你
“易哥,站岗呢?怎么不进去?”程光从背后按着易沉的肩膀,将他半推着压进了班里,“你的腰怎么样了?伤还没康复就别着急去参赛,我们辉中别的不行,就是心态好,虽然很少赢,但却没少输啊!”
易沉想了想,竟然无法反驳,没赢不就是输了吗,心态是真好。
木兰跟他打招呼,问老梁有没有难为他,易沉一心记挂着林秦,敷衍地点了点头,就见窗边的林秦正趴在桌上补觉,阳光将他照得暖洋洋,见到的一瞬高悬的心立刻安稳地落回胸腔。
林秦睡得不甚安稳,口罩紧紧地贴在脸上,让他的呼吸有些憋闷。易沉静静地看着,忍不住伸手将他的额发拨开,露出光洁的额头。
林秦是块璞玉,今早他还吻过那里,当他的呼吸落在林秦唇齿间时,林秦脸红了,可爱极了。
可是林秦是玉,他不是。在所有老师的心里,易沉都是一块蒸不熟煮不烂的顽石,只盼着毕业了将易沉随便抛走,他以后的作为和成就全靠他自己的运气,即便他穷途末路被社会抛弃,那也是他的错,毕竟他只是个不思进取的小混混。
顽石和璞玉放在一起,他们只会哀叹璞玉的自甘堕落,甚至早晚有一天,这块璞玉会被火眼金睛的人发现,带走,打磨成供所有人惊叹的真正的玉器。
这个人不会是他,易沉从未如此清晰地明白,一旦毕了业,天才林秦就不再是他的璞玉了。
可即便是顽石一块,也会不自量力地肖想爬到玉前,将玉捧在掌心。即便是陪衬,即便无人在意,易沉也想和林秦永远在一起。
他的手微微收紧,触着林秦额头的指尖在发抖。
“大……哥……”木兰的声音幽灵似的在背后响起,他故意压着嗓子拖长音,反倒将易沉吓了一跳。
易沉:“……你他妈鬼叫什么?”
木兰忧心忡忡地说:“大哥,你饿了吗?”
易沉:“什么?”
木兰:“我看你的眼神,好像要把嫂子吃掉了。”木兰扭扭捏捏,在内心搏斗了一会儿后接着说:“你别吃嫂子了,饿了就吃我吧。嫂子就那几两排骨,吃了就没了,我老木肉多,够大哥吃一阵子的。”
易沉哭笑不得,怪不得崔世颁总说,木兰如果出生在古代,定然是一代忠将,连削肉喂老大这种事都能做得出来。
“老大,我今天学会做方程题了,我让老崔给我检查了一遍卷子,都对!”木兰的眼睛里闪着光亮,易沉愣住,他已经很久没见过这样的木兰了,神采飞扬,朝气得让太阳都自愧。
木兰:“老大,我会努力的,我想跟老大一起考大学,想和老大继续做同学。等出了校门,我还想跟老大一起上班,一起赚钱,一起……”
木兰绞尽脑汁地想,终于憋出一句掷地有声的话:“一起养大嫂!”
易沉:谢谢你厚。
易沉笑了笑,说:“你大嫂可是要上清华的。”
木兰瘪着嘴,牙齿咬在唇上,恶狠狠地说:“那我再多做两张几何卷子,争取也考清华!”
易沉:“万一你大嫂出国留学呢?”
英语是木兰的短板,有时看字母都要从ABC顺着背一遍才能想起如何发音,他颤歪歪地站起身,攥着拳头冷汗直冒:“那我,那我每天早上背单词,背一百个单词,我,我也努力考英语!”
易沉:“还剩一年半的时间,来得及吗?”
木兰:“来得及,老崔说,当初他休学半年,到了学校就参加期末考试,用了三天的时间学习一学期的课程,最后考了年级第一,厉害着呢。老崔能做到,我也能。”
你能个屁,你就是个咸鱼。易沉心想,崔世颁是比林秦还要可怕的怪物,某省著名大学的数学系教授前天还在给崔世颁打电话问他高考志愿呢。
易沉将头埋在课本间,笑了。
卡在喉咙的巨石落地,阴霾被一股名叫“木兰”的旋风吹散了,连带着咸鱼都变成了最上好的生鱼片。
连木兰都知道要努力才能保住来之不易的相遇,他这个做大哥的怎么能轻易认输?他哪里有时间自怨自艾,还不如多背三个单词,或者学习解一道概率题。
身旁的桌子传来响动,易沉侧过头,醒来的林秦正以同样的姿势看着他。两人脸贴着桌子对视,像每一天的清晨。
林秦:“早。”
易沉:“早啊,我的公主。”
易沉变了。
不,不仅是易沉,木兰,和在木兰影响下也有被紧张气氛感染的李铮和赵小天都变了。
七班的人削破头也想不到,会有一天在来到学校后,看见他们正在激烈地讨论一道物理题。甚至于木兰口中冒出的公式,是他们似曾相识,却绝无可能掌握的。变化太过惊世骇俗,被七班称之为“引领辉中重生的革命之日”。
几个男孩子从初中开始就始终在一起,一起反抗老师的□□,一起逃学打架,一起在网吧里通宵打游戏,一起咒骂游戏里仗势欺人的渣渣。他们曾睡在网吧,马路边,或者走廊里,名为同学实则兄弟,没有谁抛下谁,也没有谁压迫谁。
他们约好即便以后去工地搬砖,也要选一家工地,万一惹了事,还能打群架,不至于单打独斗被人欺负。
学习这个选项似乎从未出现在他们的人生里,家长不在意,老师也放弃了他们,只祈祷着他们不闹事就谢天谢地。后来才加入小队的崔世颁偶尔在他们面前展露非同一般的智慧,但这些都只是大江大河中的小小浪花,一簇惊艳,倏而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