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碰上响起下课铃,教室里一片哗然。那时候刚进入新世纪,反腐倡廉工作被提到了一个新的高度,报纸新闻里整天报道着,手机里的段子满天飞,贪污犯这三个字就像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时野来不及看柳清川的反应,抓起戴涛的领子把他逼到墙边,毫不迟疑地挥拳打上了他的脸,教室里炸开了锅。
第二拳还没打,时野就被高大的傅豪抱住,硬生生地给拖开了。
他挣扎着嘴里骂着,还想冲上去,却又被柳清川抱住了,柳清川贴在他耳边说,“好了阿野,别这样。”
储良辰站在教室门口,把课本卷起来重重地敲了几下门,一脸严肃地说道,“都给我到办公室来。”
第十六章
放学时间,办公室进进出出的老师很多,储良辰让柳清川和时野等在门口,自己领着戴涛先进去了。
傅豪说了再带汪燕燕回家就是猪,这下他只能当猪了,时野叮嘱他过去跟阿婆说声自己稍微晚点回来。
夕阳斜射在办公室过道的墙壁上,把柳清川和时野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两人并排靠着墙,时野不服气地手插兜。
“眼镜戴上。”柳清川说,时野也是佩服,他的同桌居然还记得从桌上拿眼镜。
时野戴上眼镜之后,终于藏起些痞气,然后他听到柳清川笑笑说,“我现在相信傅豪说眼镜是你的封印了。”
时野哼了一声,说,“戴涛这种人就是欠收拾,欺人太甚。”
柳清川看着地上两人紧紧倚靠的影子,还是笑笑没说话。
“话说,你俩到底啥仇?”时野勾住柳清川脖子,影子晃了晃交汇在一起,“我看你不像是撬了他墙角,这仇恨都快赶上搞了他妹妹了。”
柳清川看着时野近在咫尺的脸,无奈地说,“真的不记得了,可能我作恶太多。”
“那我要替天行道了。”说完,时野顽皮地伸手去挠他腰间的痒痒肉,两个人吵着闹着,影子都变成了一个。
突然之间,办公室的门一开,戴涛一脸丧气地走了出来,恶狠狠地瞪着两人,手上还拿了一叠试卷。
储良辰也是厉害,明明是教语文的,硬是帮戴涛把各科的错题都讲了一遍,最后他跟戴涛说,“自己想通了就去道个歉,需要我叫家长吗?”
戴涛想起家里生病的妈妈,摇了摇头。
储良辰看着还挂在柳清川身上吵闹的时野,说,“你俩挺开心的嘛?这么要好,刚才是不是应该罚你们手拉手站着?”
“别,储老师。”时野松开柳清川,在墙边站好,“我知道错了,我不该动手打人。”
“然后呢?”储老师看着他。
“然后,我下次不会了,我积极改正。”时野摸着脑袋说。
储良辰拍了拍他的头说,“那你先回去吧。”
“就这样完了?”
“那你还想怎样?”储老师笑笑说,“想让我把你奶奶叫过来?”
“别。”时野赶忙说。
“该吃晚饭了,你回去吧,我找清川聊聊。”说完,储良辰带着柳清川往办公室里走。
“不储老师,我跟他一起。”时野也跟了上来,“我们是邻居,我等他一起回家。”
储良辰停下脚步看着黏上来的时野,又看了柳清川一眼。
柳清川只能折回去,靠近时野耳边说,“那你在外面等我吧?肚子饿了的话,去书包里找鸡腿面包吃,万一太晚了你还是先回去,我不放心阿婆。”
说完,柳清川又重新走进办公室。
储良辰笑了笑问他,“交代完了?”
柳清川嗯了一声,关上了办公室的门。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晚霞退去后,天地间变成了银灰色,有一轮白色的月亮高挂着。时野看着办公室紧闭的门,在墙角蹲了下来。
他想起戴涛叫柳清川“堂堂柳行长的公子”,这个姓这么特别,他早就应该联想得到,时野在心里想。
爸爸跳楼后,看着自己长大的陈叔说过,那时候爸爸把车卖了去求过人,就是当时的柳行长柳军。
但却没想到着了道,反而让人给卖了,柳军一面心安理得地收着时勇行贿的钱,一面又暗地里拿高利贷公司的回扣,全然不顾他人家破人亡。
陈叔时常说爸爸是个讲义气的人,纵使最后被高利贷公司和银行变卖资产、到处收债,他还是藏了一部分钱,非让陈叔把厂里两百多个工人最后的工钱结了,他说他们跟了我这么久不能到最后连工资都拿不到。
爸爸只是没撑过那个寒冬,陈叔说,如果有办法可以熬一熬,销售旺季一到,就能活过来了。
时野这才注意到自己的肚子咕咕叫了,他折回教室去把两人的书包拿了,依旧蹲在墙角等柳清川。
办公室里两人不知道在聊什么,讲了这么久。
时野心里有点乱,他一方面觉得柳清川是这样的好,不能因为父辈的事情给他减分;另一方面又在想要是当初柳清川父亲帮爸爸一把就好了,而不是将他推向火坑。
他正想着,办公室的门就开了。
楼道里灯光昏暗,办公室却是灯火通明,门一开,柳清川从光亮中走出来,时野怔了一下。
他蹲在地上,仰头看着柳清川,手上拿着两根鸡腿面包,像是只可怜巴巴的看家狗。柳清川拉了他一把,问道,“怎么不吃面包?”
“等你。”时野说。
从后面出来的储良辰打趣道,“还在呢?以为你早走了。吃晚饭吗?我请你俩。”
柳清川摇了摇头,他和时野握着手还没分开,“阿婆还一个人在家,我俩要回去了。”
储良辰哦了一声,挥挥手示意两个人赶紧走,他看着两个少年的背影,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天色已经全黑了,两人走出校园的一瞬间路灯正好亮起来,万家灯火缀连起这座小城的轮廓。时野和柳清川并排推着自行车,默契地都没有说话,最后还是柳清川说道,“快回吧?阿婆该等急了。”
“好。”
夏夜的风懒洋洋的,就像在树底下摇着蒲扇乘凉的居民,不怕热的小孩疯跑着吵闹着。时野和柳清川始终并排骑着车,穿过夏天溜冰的小广场,又经过路边一整排堆满西瓜的大卡车。
时野一直跟着柳清川的速度,两人车头在同一直线上,却又保持一定距离以防撞在一起,像极了时野此时秘而不宣的心事。
他看着柳清川被微风吹起的头发,好几次想说却又没说。
两人就晚回去这点时间,他们那幢单元楼还是出事了,不过不是时野阿婆,而是李娟芬。李娟芬今天下班回来得很,她穿着套装裙踩着高跟鞋正走到楼下石榴树旁,不知从哪里窜出来了一个浑身酒气的流氓。
那人力气大得很,一把将李娟芬推倒在地,猥琐地去拉她裙子。李娟芬喊着救命,用高跟鞋猛踹着,却连鞋子都被那人脱了去。
李娟芬挣扎着反抗,那流氓满身酒气熏得她想吐。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那声救命,没把别人喊来,倒把隔壁邻居的奶奶喊来了。
阿婆拿着把扫帚狠狠地揍那个流氓,李娟芬随手摸到只高跟鞋,也跟着打那个人。两人合力,打得那个流氓抱头鼠窜。
看着那人跑远的背影,李娟芬才放下鞋子舒了口气,她长发凌乱,衣服也皱得一塌糊涂。
她站在路灯下,膝盖蹭破了一大块皮,鲜血有些刺眼。
阿婆叹了口气,说,“这世道啊,小姑娘一个人回家要当心。”
说完,她拉起李娟芬的手就往楼道里走,李娟芬挣了几下却被阿婆拉得更紧了。
到门口,李娟芬在包里翻着钥匙,但阿婆执意要带她进屋去,说要替她处理下伤口。于是,李娟芬第一次走进了阿婆和时野的房子。
她看着房门上贴的大字,突然意识到自己那天指责的是一个怎样的老人。
阿婆毫无头绪地在房子里瞎转悠,找医药箱,她从一个房间走到另一个房间,胡乱翻着柜子。李娟芬坐在沙发上有些不自在,想走却被阿婆按着。
“小姑娘你一个人在家,我帮你弄好再回去。”阿婆说完又继续找着,还自言自语,“到底放哪里了?肯定是阿野用完又瞎放。”
还是李娟芬眼尖,在电视机柜子上看到了,她想自己弄,又被阿婆拦住了。
阿婆像是在哄一个小孩,轻轻呼了呼李娟芬的伤口,念叨着,“呼呼不痛。”
李娟芬看着阿婆替她擦了碘酒,又贴上纱布,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好像小时候还没人这样对待过她。
于是,她回去时看见阿婆放在门口的垃圾袋,犹豫了下,拎起来去楼底下倒了。
第十七章
这件事情,阿婆没告诉时野,李娟芬也没告诉儿子,她回家后换了身过膝的睡裙,柳清川连妈妈膝盖上的伤都没发现。
母子两人相对无言地吃完晚饭,柳清川回房间拎了一袋东西敲开了时野家的门。
“饭吃了吗?”时野问。
柳清川点点头,只见时野跟阿婆还在吃晚饭,米饭是他们自己烧的,荤菜是傅豪给的,素菜是汪燕燕家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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