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之洲被那一目毫不遮掩的深情震动,为这一句赤诚的肺腑之言感动,可千帆过尽,他们还能回到从前吗?
傅子邱缓缓俯下身,额头抵着额头,鼻尖蹭着鼻尖。清淡的冷香将顾之洲包裹起来,把他拉进一个叫人沉醉的梦里。
“之洲,你听见了吗?”傅子邱说:“我的就是你的。”
“前程再苦,不怕了,回头看一看我,我永远在这里等着你。”
·
傅子邱替顾之洲掖好被角,起身的时候又在他额上亲了亲。
看着熟睡的人,冷寂百年的心热络起来。他从来没有这样接近一颗心,鲜活的,有力的,好像每一次跳动都是为了自己。
傅子邱知道自己又魔怔了,但他忍不住,喜欢顾之洲一百多年了,若是有心魔,那他的心魔大抵是顾之洲的模样。以前不敢奢望顾之洲能喜欢他、回应他,只求顾之洲别躲着他,但失败了。
重逢之初的针锋相对,不过是想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在乎,后来也失败了,关乎顾之洲,他从来都做不到无动于衷。
傅子邱无奈的笑笑。
现在首先要做的是清理乱局,这样,他才有大把的时间治治顾之洲嘴硬的毛病。
死过一次的人看的很开,以前是活一日是一日,度日如年。但现在,傅子邱有所求,有所愿,惜命的很。
傅子邱把碗收起来,放在托盘上准备拿出去,刚站起身,视线中倏地多出一缕淡淡的金光。循着方向看过去,骇然发现发光的地方竟然是顾之洲脖子下面。
他目光一滞,放下手中的东西,不假思索的解开顾之洲的领口。
白玉似的扣子解开两颗,那对形状分明的锁骨间,正闪烁着柔和的光。隔着衣服看像金色,褪去衣衫之后颜色更暖,月牙形状,也有点像小扇,表面甚至还有细碎的亮片。
傅子邱不禁伸手去碰,触到皮肉,暖光盈满指尖,不冷不热,是顾之洲原本的体温。
这是……
瞳孔骤然剧烈收缩,傅子邱被刺到般收回手,他猛地站起身,鬼挽纱不受控制的暴涨出来,瞬间蔓延到脸颊两侧,血色合欢没有任何征兆的出现在额间。烧着般,烫的傅子邱难以忍受。
他走到外间,一手捂着额角,一手撑住桌子,低喘着气。
闭上眼睛,黑暗中却清楚的看见涌动着的火湖,禁锢邪灵的岩浆疯狂的翻腾起来,浪潮高高的抛起,拍在对面的石壁上,发出“嘶嘶”的声音。
恍惚中,他看见一只青鸟张开双翅,由高处俯冲而下,径直没入滚烫的岩浆中。烈火烧尽它的翎羽,灼烂它的骨肉,但它没死。
漂亮的羽毛长出新的,烧焦的皮肉恢复如初。
它在那片翻滚的浪潮中起起落落,一身皮囊不知被烧毁多少次,终于从烈焰中叼出一块金色鳞片。
“唔……”
唇缝溢出痛吟,傅子邱觉得那火似乎拍在自己身上,烫的他几乎就要承受不住,半晌才反应过来,是他的鬼挽纱在升温。
傅子邱不得不运转全身的灵力来压制突如其来的躁动,就这个间隙,他突然想起来顾之洲身上月牙形状的东西并非是第一次见了。
不久前,妖界往生台,他也曾见到一片月牙形的金光。
当时傅子邱还觉得那东西很像鱼鳞,未待看清便被艳娘打断。
那究竟是……什么?
突然,视线中的岩浆越涌越急,在水中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无边黑气从里面飘了出来,垒砌砖墙似的层层拔高。
傅子邱浑身一震,消失在了原地。
第42章
42.
顾之洲从梦中醒来,身上的无力感去了大半,想来是那碗药起了作用。
屋里很安静,寻不到另一个人的气息。朝窗外看一眼天色,黑洞洞的,大抵是到了深夜。
顾之洲有点口渴,慢慢吞吞的从床上爬下来,起身的时候还舒展了一下腰背,确实比白日好受多了。
套上鞋子挪到外间,提了青花白瓷壶倒了杯水。顾之洲抱着杯子,边喝边逛,一杯水饮尽,又折回来再倒一杯,顺着房间走了一遭,果然傅子邱不在。
大半夜的,跑哪儿去了。
该不会是为了避嫌,不跟他睡一屋吧。
多半是有事儿去忙了,傅子邱才没那么矫情。
顾之洲睡了一天一夜,终于精神了,脸色都红润起来。他在身上披了件外衣,黑色的,是傅子邱常穿的那件。
长夜漫漫,顾之洲百无聊赖的在床边坐了一会儿,借着昏黄的烛火打量着屋内的摆设,最后还是落在墙上挂着的那副画上。
他看了好久,想象着傅子邱做下这幅画的时候是怎样的心情,当时又在想什么。
傅子邱告诉他,前程再苦也别害怕,他就站在自己能看到的地方,永远等着他。
一百年,傅子邱抱着没有希望的感情苦守了一百年,被伤害也好,被辜负也罢,时至今日,他竟然还能说出这样的话。事到如今,他竟然反过头来安慰自己,这个曾经将他的真心弃之如履的混蛋。
顾之洲承认,他就是个混蛋。如果当年傅子邱没有离开,他恐怕还会做更多混蛋的事情。
其实那些所谓的骄傲、自尊,在感情面前根本脆弱的不堪一击。傅子邱做梦都想不到的是,后来顾之洲真的去找过他。
那是傅子邱走了之后的第五年。
跳下断剑崖,顾之洲一身灵力几近枯竭,除了脸和脖子处处血肉模糊。
不过一个月的光景,他拖着重伤的身体,艰难的应对上门来犯的外人和门内不服气的长老。那时候,是个长眼的都能看出来顾之洲状态不好,但这也助长了他们趁火打劫的心思。
顾之洲对自己的伤势闭口不谈,别人只道他死了师父,走了师弟,打击太重积郁成疾,真实的情况只有淮初一个人知晓。那段时间,顾之洲瘦的厉害,两颊被刀削了似的陷下去,整日在身上缠着厚厚的纱布,一层不够,稍微动一下就浸了血,洇了外衣。于是就缠第二层、第三层,直到不再透血才肯罢休。
为了迎战,再苦的药都喝过,傅子邱昨天端给他的那碗根本不算什么。
可那么短短几日,如何能将一身灵力补回来?不过是淮初一颗接一颗的灵丹给他塞进去,看起来灵力充沛的样子,实则内里空的不行。每动一次灵力,事后都要十倍的反噬回来。白天看顾之洲打的尽兴,每到晚上,他都烂泥般瘫在床上,眨眼都觉得累。
再说天界高手那么多,顾之洲真有那么强悍,能把所有人都击退么?不过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拼着一口气儿,不要命的杀红了眼,最后把人家打跑了,自己也没捞到半点好处。那一身的纱布,每回拆下来都被血浸的透透的,因为裹的太厚,伤口捂的溃烂发炎,久久不能愈合。
可这些人偏偏有眼无心,打输了回去还要诋毁顾之洲的名誉。说他杀人如麻,暴虐成性,仗着自己修为高深任意欺凌仙友,时间长了,谣言也变了味,到最后竟成了顾之洲一人单挑仙门百家,将人家打得落花流水,自己屁事儿没有。
于是人人对他敬而远之,老远见了他都避之不及。
等终于将这些人全部赶走,顾之洲强撑的一口气也散的差不多。对外宣称关闭剑门三年清理门户,实际是在养伤。好不容易身体见好,他又不安分了,成日里抱着一堆废铁,没日没夜的翻阅古籍,试图修补它。
后来还真让他找到了修复神剑的法子,那时他刚被淮初解禁,迫不及待的去了穹山之巅。那里终年到头风雪肆虐,山顶有一块万年山雪结成的晶石,据说可以铸筋脉,塑骨肉,用来修复沧浪再好不过。
晶石并不难找,但穹山环境恶劣,另有四只上古凶兽永生永世守护山顶,想从上面刨点石头下来,对重伤初愈的顾之洲来说绝非易事。可他还是做到了,顶着狂风暴雪拼杀三天三夜,四只凶兽被他杀了一半,终于如愿以偿带走了一小块晶石。
刚好转的身体再次受到重创,顾之洲头一次被淮初指着脑袋骂,还破天荒没有回嘴。之后,他一边养伤,一边着手修复沧浪,按照书上的法子将晶石炼化,亲手将破碎的十八块废铁原原本本的黏了回去。
沧浪修好的那天,他高兴坏了,这辈子从没有那么高兴过。
顾之洲头脑发热的捧着沧浪去了弱水河畔。
他想拿着剑找到傅子邱,告诉他——阿邱,我把你的剑修好了,你快回来吧。师兄再也不伤你的心了,只要你回来,我再也不躲着你了,我们还像以前一样。
还想告诉他——阿邱,都是师兄不好,你走的这几年,我都想明白了,我不讨厌你,也不嫌恶你。我和你一样,我也是喜欢你的。
当顾之洲坐上驶向修罗道的小船,几乎全程热血沸腾。
因为很快就可以接回他的阿邱了。
可当他到了神鬼境外,欢呼声自内向外,震耳欲聋。
他们在喊:“礼成,恭喜魔尊大人重获新生。”
犹如一盆冷水当头浇下,火热的心瞬间冷却成冰。
顾之洲颤抖着双唇,瞳孔止不住的收缩,却更加用力的抱紧怀里的沧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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