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的。”这事儿上,傅子邱比较有发言权:“昨夜交手时,捉了秦仲和一只分|身,后来我回了趟弥勒城,焚了。”
恰是这一缕分|身,于滔天怨气中唤回了秦仲和零星神志。傅子邱没试过,只是猜测,好在赌对了。
顾之洲看他一眼,想起晚上这人毫无征兆的现了原形,也不知是抽什么疯。
他没来由的烦躁,搜罗一圈找到话柄:“燕云人呢?怎么没瞧见他。”
齐武回答:“说是上面急召,先回去了。”
“好吧。”顾之洲找茬失败,站起身准备走人,看了眼陈璞玉:“那今晚就委屈六皇子先在这儿住下了,我去燕云那边睡。”
“等等。”陈璞玉拦住他:“你们还没说怎么处置老师呢。”
“他死前赌了咒,如今又被有心之人利用,怨气一日不平,便要做一日孤魂野鬼。”傅子邱淡声道:“先替他平反吧,若不能解恨,便也只能用三生业火焚了。不过……他昨日吃了不少无辜鬼魂,断了别人投胎之路,即便除尽怨气,入了地狱,恐怕也再难轮回。”
陈璞玉忍不住上前一步:“那会怎样?”
“十八层地狱听过吗?”傅子邱抬腿往外走:“就在那里赎清罪孽,何时偿尽何时休。”
燕云的房间正巧在傅子邱隔壁。
顾之洲慢他一步,经过傅子邱身边的时候,被那人出其不意的拽住小臂。
“怎么了?”顾之洲的视线自那只手,逐寸向上,最终停在傅子邱的脸上。
傅子邱目色沉沉,平日里总是轻佻上扬的凤眼难得垂下。他一把推开房门,将顾之洲拉进了屋。
屋里没点灯,漆黑一片。
傅子邱开门见山:“你想做什么?”
顾之洲被问的莫名其妙:“我做什么了?”
傅子邱朝虚空中一抓,门应声合上。
一个转身,顾之洲被他抵在墙边,按着,箍着,不明所以,不知所措。
“你干什么?”顾之洲挣了挣,那手却攥的更紧了:“傅子邱!你疯了,放开我!”
“我告诉你。”黑暗中,傅子邱的声音低沉暗哑,却似覆着寒霜:“天界有令,神仙不可改变凡人命数,不可插手凡人纷争。尤其是皇家!”
顾之洲心里一紧。
傅子邱一字一顿道:“你想都不要想!”
顾之洲阵阵心慌,被戳破被看穿。他恼羞成怒,恨的牙痒痒,用力想推开这人的钳制,却被更用力的按在原地:“我想什么了!你少胡说八道!”
傅子邱鼻间嗤笑,冰冷的气息拂在顾之洲脸上:“你一个眼神,我就知道你在想什么。”
“你少放屁!”
重逢以来,两人争过、吵过、打过,也心平气和过。
守着状似和平,藏着心里那点儿了解,看破不说破,说破了不接茬,几句难听的话挡过去。谁都没忘他们中间横亘着什么,天魔有别都是借口,一个老死不相往来的借口。
挡在他们面前的,是一百年前的阴差阳错和分道扬镳。是对师门的背弃,和对彼此的放弃。
他们心照不宣的对往事避而不谈,生怕一个不留神撕破陈旧的伤口,发现谁都没好利索。可物是人非,谁又能回到当年?
可现在,傅子邱先忍不住,道破那点没道理的了解。顾之洲慌了,怕覆水难收,更怕弥足深陷。
傅子邱停了停,在顾之洲单方面的气急败坏中低语:“替秦仲和平反是势在必行,但是,助陈璞玉登上王位,是多此一举。”
顾之洲气极反笑,也不动了:“哦?皇帝陈匡昏庸无道,妄杀忠臣,疏远亲子。八皇子陈良玉功于心计,无所不用其极。太子病弱无能,半截身子入土。世道艰险多年,敢问,这天下不该择一明君?”
傅子邱咬牙切齿道:“世道再艰难也轮不到你来管!”
“我偏要管。”顾之洲说:“差点又忘了,魔尊大人的血是冷的。就这么说开了也好,你我之间,多少情谊都丢在断剑崖上了。”
“顾之洲!”
“这一百年,你不来找我,我亦不曾见你。若非今次巧合,恐怕此生都不会再见。所以于我来说,断剑崖一别便是诀别。我犯不着你,你也犯不着我。”
黑暗中,傅子邱被怒火充斥的凤目一点点冷却,他平静了,继而裹上细碎的冰碴。他像是挫败,又宛若自嘲般笑了:“你说的对。”
他松开手,后退一步,狠狠闭了一下眼睛:“你的事,的确与我无关。”
说完,他陡然消失在原地。
·
翌日清晨,几个人围在一起吃早饭。
陈璞玉换下他那身皇子的锦服,穿了身寻常百姓的麻衣。齐武变了个胡子给他贴上,英俊潇洒的当朝皇子,眨眼变成了落魄粗鄙的农家大叔。
顾之洲捏着块葱油饼,简直没眼看。
陈璞玉倒是无甚在意,他摸了摸一脸的络腮胡,笑道:“几位是神仙?”
齐武笑笑:“天上小官,比不上你们这些当皇子的。”
“当皇子也没什么好的。”陈璞玉耸了耸肩:“刚出生就要面对诡谲的王室,做别人权术争斗的工具、争宠的筹码,无数人想要你的命、想看你跌落神坛。能活下来的,有几个是干干净净的,都不容易。父皇膝下八个儿子,你瞧,还剩几个?”
齐武张张嘴,他本是武将出身,对皇家那些肮脏的手段门清儿。别看他长的彪悍,看上去粗枝大叶,该懂的绝不含糊。曾经在沙场上驰骋,之后也曾入朝安生过一段,结果哪哪都看不惯,直接撂挑子回他的战场,痛快自在。
许是飞升后的日子太过安逸,时间久了,都忘了从前的戎马生涯。
顾之洲喝了口白粥,问道:“当皇子不好,皇帝呢?你想做皇帝么?”
“说不想是不是太假了?”陈璞玉脸上笑意更深,但语调却不咸不淡的:“这话,你五年前问我,我会告诉你,我想,很想,非常想。但经历了这么多之后,眼睁睁看着那么多人奋不顾身的扎进权力的漩涡里,撞的头破血流,面目全非。”他眼中的光暗了下去,声音渐低:“我怕自己也变成那个样子,敏感,多疑,谁都不敢相信,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却享受着漫无边际的孤独。”
陈璞玉松了口气,道:“时至今日,我只能说,我愿意做皇帝,愿意为这个国家奉献自己,像老师那样,不是像父皇那样。当然了,该是我的便是我的,不强求。”
顾之洲点了点头。
气氛突然有点沉重,半晌,谁都没有说话。
齐武一口咬下半颗卤鸡蛋,问道:“那位还没起?不吃早饭么?”
顾之洲脸一黑,没呛声也没搭话。
齐武从顾之洲诡异的脸色和反常的沉默中摸清点什么,对陈璞玉无奈的耸耸肩。
顾之洲自顾自吃饼,脑子里想着傅子邱。
昨晚称得上是不欢而散,莫名其妙撕开了艰难维持的和平,发现这块心病谁都没过去。果然看似平静的海面下,处处都是暗礁,指不定撞哪了立马就能翻船。
他烦的很,还是没忍住刻薄一句:“吃什么吃,死人用得着吃饭吗?”
陈璞玉饶有兴致的抬起头:“怎么,那位高人也是鬼魂?”
“他不是,”齐武道:“他是鬼魂头头。”
“哦?”陈璞玉肃然起敬:“他是阎王爷?”
齐武摇了摇头:“阎王爷都得听他的。”
“唔……这么厉害。”陈璞玉点点头,似乎有点明白。
顾之洲适时冷笑一声,口不择言:“他不是阎王爷,他可比阎王爷晦气多了。”
傅子邱过来的时候正听到这一句,几步远的地方,他停住脚步,看着顾之洲的背影。
和他记忆中一样,宽肩窄腰,线条优美,脊骨又长又直,竹节似的,宁可折断了也不肯低一下头。
他们分开太久了。
别人久别重逢,多要感叹一句“物是人非”。到他们这儿已经是“物非人也非”。
这么多年,顾之洲没变过。
变的是他,冰冷,肮脏,带着一身洗不掉的腥臭。
如那人口中所说的,晦气。
“得,全听见了。”齐武瞅见了傅子邱,幸灾乐祸的提醒:“都说不要背后说人坏话,负雪君你记着点吧。”
他明哲保身的往陈璞玉身边凑了凑,生怕这俩人动起手来误伤了他。
谁知道他完全是多此一举。
顾之洲脊背一僵,冷着脸没回头。
傅子邱收敛了情绪,走过来坐下,一声不吭拿着包子开始吃,全当做没听见。
事实证明,死人也是要吃饭的,事情的发展从来不会照着齐武的想象。
只是气氛莫名其妙更诡异了。
·
六皇子的寝殿闹了鬼,宫人死相诡异,陈璞玉下落不明,可能已经惨遭毒手。
消息很快就传遍了虞都的大街小巷。
不少人怀念起这位年少成名,青年落寞的六王爷,口中俱是惋惜。还有人想起了多年前那位被判斩首的秦太傅,叹一声师徒二人生不逢时,早日投胎,下辈子莫再生于皇家了。
宫里下令全城搜索陈璞玉的下落,最终在边郊一条水沟里发现他的尸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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