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了!陛下要抽打三郎!”晋王上气不接下气地喘着。
“噢。”高阳回答。
晋王顺顺气,惊讶:“你不急?快去劝劝啊。”
高阳没好气:“劝什么?那是陛下亲子,还会打死不成,还有,这事儿,你该去寻大郎才是,与我说算什么?”吴王被抽估摸着也就是上一回事的后续,牵涉到朝政,来找个公主是几个意思?虽然高阳很想在朝政上插一脚,但她眼下胳膊太细,硬要参与,恐将胳膊弄折了。
晋王本是跑去找太子的,但是安仁殿近,出于对高阳的信任,以为高阳对陛下比较有影响力,便命身边的内侍去东宫,自己跑到这里来了。
“你这近啊,东宫便是要劝,也得先过来再论。”晋王实话实说,又道:“我该如何?”陛下面目可怖地亲自动手教训儿子,这还是头一次,晋王颇受了些惊吓,有些语无伦次了。
“凭心而为。”高阳答。
凭心而为,晋王不想自己哥哥被打,就点点头:“我去外面等太子,他来了再一道去。”
高阳道:“你先出去,再令人通禀,将适才的话重说一遍。”
晋王一愣:“为甚?”
高阳目露凶光,作势欲打:“谁许你不经通禀便破我房门!”女孩子的闺房是你们这些臭男人可以随便闯的么?!
“!”晋王警铃大作,一不留神便忘了十七娘已长大了,他转身就跑,一面跑,一面还回过头道:“再没有下回了!”不过眨眼就无人烟。
高阳失笑,回身优雅的躺下,闭目养神。
等东宫带着晋王,以及宫外赶来的魏王等援军到,皇帝已收手了,喝令吴王闭门思过,不想明白,就不准出来。
三王劝皇帝勿动气,再由太子言吴王年少,经过事就会懂事了。心里却挺羡慕,阿爹已很久没斥责他了,若非看重,如何肯舍力气斥骂?京中有个魏王就够了,再来个吴王,他东宫之位岂不堪忧?太子说完话,与魏王对了个眼神,二人头一次达成一致,决定先合力将吴王赶出京去,以免出现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事来。
晋王不知太子与魏王的打算,却很真诚地跟皇帝说着吴王的好话,他很煽情,言语又诚挚,说得皇帝也动心了,深悔自己冲动,竟打了吴王,急忙派太医去王府看伤,还赐药。
太子与魏王无奈,你小子到底是谁的弟弟,能有点立场么?他们也劝皇帝不要生气,却绝不会如此卖力,更不会为吴王开脱,反会在言语中夹杂似是而非的用语,引起皇帝疑心,将吴王的罪名坐实。晋王,真是拖后腿,太子与魏王皆断了将他拉拢到己方阵营的念头,决定有事也不与其相商。
由是,晋王安矣,东宫与魏王府两处相争,俱不涉他。
太子与魏王难得看法一致,太子腿脚越发不灵便,寻医问药亦未见成效,自古未闻体有残疾的东宫,陛下若以此废他,他除了受辱,无他话可言;同他的郁郁不同,魏王泰在朝里朝外备受好评,陛下也看重他。太子已觉艰难,若是此时吴王再来掺上一脚,他岂不是腹背受敌?再糟糕点,当他与魏王斗得你死我活,让吴王坐收渔翁之利么?
相互之间斗得再狠,也是一母所出的同胞,旁人若想争食,他们便要一致对外。在这点上,魏王与太子观念一致。
刚一入夏,吴王便重新被封了安州都督,离京之藩去了。
高阳从晋王说与她的只言片语中推断,长孙无忌,是帮扶太子的,魏徵崇礼法,承乾为太子,正是礼法所在,而王珪素欣赏魏王,他的参入便能看到四郎的身影,吴王竟是这二人联手挤出京去的。高阳颇以为叹,不曾想,这斗得有你没我的二人竟还有志同道合的时候。果真,没有谁是一世的敌手,即便站在对面,若有必要,也是可以暂且放下成见的。
唉,做人就是不能太死心眼,高阳从此事获益良多,譬如她的婚事,说不准,就要借一借房遗直的力了。
作者有话要说: 阿武:“听说你要与人订婚了。”(心上人要与人订婚,对象竟然不是我!)
高阳漫不经心:“嗯。”
阿武:“你也赞同?”
高阳:“嗯。”
阿武惊讶:“难道你竟然看好那个小白脸?”
高阳:“嗯。”
阿武:“说话!”
高阳:“如你所见,如你所想。”
阿武:“……”负心人!
☆、第十六章
摆在高阳面前最为艰巨的两大难题,一则如何避免赐婚房氏,二则,此后又如何避免赐婚旁人。
这并非一而二二而一的问题,解决了一个,余下的便迎刃而解,这是一条比一条难的事。不赐婚房氏并不多难,满朝文武,不独房氏有儿郎,真正为难的,是如何能不嫁人。大唐开国至今,除却早夭的还未有过终生不嫁的公主。
先河,从来都是不好开的。高阳一念及此,便深感头疼,乃至,她都考虑,是否便嫁做房氏妇,一来,那里熟门熟路,有的应对,二来,她对遗爱深有了解,也知如何拿捏他,仔细考量,不过就是从宫中挪至公主府罢了,这于她还有好处,公主府有她做主,在宫里却免不了束手束脚。
这么一思量,似乎都好呢。
然而,转眼一想到遗爱精神萎靡,软弱无知的模样,高阳便很不乐意,做这样一个人的妻子,实在是没劲也屈辱的很。遗爱,还不如阿武呢,好歹,阿武是有承担的,是懂得尽其绵力,知恩图报的,比起遗爱只知借她的人脉做一些不知后果的事,让她在身后跟着扫尾好得多了。
真是让此事搅得脑子都乱了,又与阿武何干呢?阿武虽好,却是女子,即便不是女子,她的能耐也差了点,有些弱呢,又退一步说,即便她才华出众,艳压京师,仍是不成,她之身份地位,也是不堪与帝室相配的。真是愁人。
高阳忙打住自己,越想越离谱。
“殿下?”竹君一入门便见公主满脸纠结,不禁就出声唤了一声。
高阳瞬间恢复正常,哼了一声。
竹君禀道:“门外有一才人求见殿下,说是,说是要奉上献与殿下道谢的礼物。”说着还满脸奇怪,安仁殿并未与那位才人有往来啊,公主相交的嫔御具是妃子往上,略低一些的九嫔之流都要掂量着身份,才敢小心翼翼地靠前。本以为殿下不会见的,不想,殿下挑了下眉,面上就有了些笑影,起身道:“宣进来。”
竹君被这出乎意料的转着弄得愣了愣,忙出去传令。
高阳见武媚娘并不多隆重,不过在侧殿奉了两盏茶罢了。即是才相识,便要合乎情理才好。
武媚娘这两日思忖许久,不论是否是高阳殿下出的手,她都可借此来道谢。入宫方不过两年,她见识过的阴谋却已太多,急欲为自己寻一靠山。恰巧殿下出现了,武媚娘抓紧机遇,独身一人往安仁殿来了。思量着若是相谈得宜,能依附上高阳殿下,她在后宫便能多一重安全。
只是,公主哪是那么容易便能容人依附的呢?
武媚娘凭着她一腔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热情来了,她抓住了高阳对她泄露的一丝善意,心内也是战战兢兢,却仍是来了。
高阳不得不赞一声,好胆略!
有一宫婢引着媚娘进来了,武媚娘竭力要做的自在一些,仍是免不了有些拘束,见了高阳,先行礼,而后奉上她礼物。
高阳笑了笑,令人接过来,放在手心细看,是一只湖水蓝的荷包,上彩绣建兰,坠了上好的珠宝,看成色,应当是陛下所赐,怕是阿武大半的家财了。就这样捧上了自家大半余财,阿武行事颇是果敢。
她见过的珍宝不计其数,这样一个小小的荷包,纵然独具匠心,也称得上价值颇丰,她也是看不上眼的,高阳放到一旁的几上,也不说喜不喜欢,眼带笑意的望着略有些不安的武媚娘,道:“礼物我收下了,不知才人今番前来,可有旁的事?”
端的是亲切亲和。
武媚娘早想好了说辞,一见到公主,竟就忘了大半,亏她心性坚韧,搜刮出最后一份理智,回道:“上一回的事,于殿下不过举手之劳,于我不啻救命,得公主大恩,不报心中难安。”
高阳眨了下眼,又透出小女孩的天真来,半是疑惑半是兴味地问道:“你要如何报答我?”那口吻,让人听不出是认真是玩笑。
武媚娘也叫她说得心中没底起来。她来前曾下了大工夫打听这位公主的事迹,得的具是赞誉,人皆道高阳殿下亲和慈悲,却无一人因她的“亲和慈悲”便敢心生不敬,人皆道高阳殿下盛宠与晋阳公主比肩,但晋阳公主是陛下亲自抚养的,而高阳公主并非嫡出。
这样的人,心中自有城府,武媚娘不敢当真拿她当一个少不更事的公主来对待。
她竭力地隐藏起心内的不确定与不经事的青涩,目含真诚,放缓了语气,又不失坚决地道:“愿以一身,偿公主之事。”
高阳倒是一怔,一双清凌凌的冷目望向武媚娘,她的眼睛太过清亮,又太过锐利,仿佛能钻入人的心中,武媚娘心下惶惶,已生不安,却忍耐着,不让自己显出丝毫动摇,装作镇定地与她对视。高阳扑哧一笑,阿武,还是太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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