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时间,爸爸一直找你的下落,那么多人离开我,可是爸爸只想找你回家。”
“爸爸最疼爱你的,迦迦,你瞧自己在外面过得人不人,鬼不鬼,跟爸爸回家,家里的佣人好吃好穿伺候你,难道不舒服吗?”
曾楼迦冷漠一笑。
冠冕堂皇的言辞说得多么和善可亲,在他撕扯自己的衣服,未遂时说他是恶心的脏.□□,张兴民的疼爱,只是恶魔的苹果,涂蜜的谎言。
张兴民被他的反应一刺激,朝屋里扬声道,“张小严,你来劝劝你哥,他说不想回家。”
曾楼迦剧惊,抬头时张小严肿着脸,鼻子淌着血从门缝里走了出来,不停地用纸巾塞着也无济于事,弹跳的眼神和颤抖的膝盖证明他的恐惧已然超过心理承受能力。
兄弟两人遥遥对望一眼。
都是蓬头垢面又狼狈不堪的可怜模样。
张小严捂住鼻孔,“迦哥,对不起。”
曾楼迦的眼睛瞬间充血,提起拳头扑向张兴民,“你这个王八蛋,伪君子,张小严是你的亲儿子,你怎么能这样对待他!我打死你!”
反正他也不想活了,竟然浑身充满野蛮的力气,一拳轮过张兴民头际,随手卡住对方的脖子,迅速扭打成一团。
张兴民可不是吃素的,他虽然娇宠曾楼迦,但绝不允许对方骑到自己头上撒野。加上曾楼迦近半个月来一直精神恍惚,很快就被对方反手抽了两耳光,翻身踩在脚底下。
“你跟你那个贱货妈真是一种德行,好言好语不听话,非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自己也不好好掂量一下,你又不是亲儿子,我养着你,宠着你,惯着你,多亏你妈在天之灵保佑。”
“不许提我妈,你这个杀人凶手!”
张兴民的脚重踩在曾楼迦的头上,“我怎么杀你妈啦!还不是她自己跑去沉塘,还留下来你这个拖油瓶让我供养!”
“不准你欺负迦哥!”张小严准备扑上来推翻那个禽兽爹,张兴民残忍瞪他一眼。
张小严立刻像遭受千刀万剐的胆怯模样,过街老鼠似的钻在桌子底下瑟瑟发抖。
“迦迦,你以前多听话,怎么学坏啦?居然敢反抗爸爸的要求,是不是认识了什么坏朋友,是不是跟天曌集团有关?”
曾楼迦的脑子好像过激反应,停止一切反抗,转而激动地问着,“你认识天曌集团?”
“算是接触过一些人物吧?这次寻到你们兄弟俩,就是赵夫人指引的方向。”只要对方不反抗,张兴民立刻收回自己的脚。
蹲下身,一改之前的暴力,变脸比翻书更快,粗砺的手掌触摸曾楼迦被踩出血的耳朵。
“啧啧啧,你妈妈也是这样执拗,其实只要规规矩矩服一服软,我就再重的手也打不下去了。”
“那你能不能帮我打听一下,赵铳他去哪里了,他究竟有没有……”曾楼迦的声音瞬时哽咽。
“赵铳是谁?”
曾楼迦从没有把赵铳领回过真正的家里,张兴民没见过他,“是你在外面勾引的人!?”
张兴民一直无理要求他不准跟任何人接触,差点连高中都不让曾楼迦读,对他的控制欲极其异常。
“就跟你说不准跟外面的人来往,谁知道哪个就对你抱有什么样的心思,”张兴民的贼眼睛咕噜噜一转,“也行吧,既然是你的朋友,爸爸勉强帮你打听一下。”
曾楼迦的眼底顺势滑入一些神采。
张兴民又道,“那你跟爸爸回家,而且保证再不乱跑了。”作势要把曾楼迦抱进怀里,“你跟你妈妈一样漂亮,只要乖顺地听话,爸爸会像以前一样呵护你的,好吗?”
曾楼迦竟被他假意的谎言摄住魂魄,不再反抗,木偶一样可以被任何人靠近,再问一遍,“帮我打听一下赵铳的下落,好吗?”一脸随你处理的表情,听之任之,怎样都好。
“不好!”张小严抱起一个大花瓶,从后面重砸在张兴民的脑袋后,叱咤风云的大佬被砸后闷声倒地不起。
顾不得后怕,其实也已经怕得要死,鼓足这辈子所有的勇气,张小严扯住曾楼迦的胳膊,不停拍打他木然无觉的脸颊,“迦哥,迦哥你清醒一下好吗?你如果真的放弃自我那就去死,也好过答应这个人让他再操控你的人生。”
“迦哥,虽然我不知道你和赵铳之间发生什么事情,来,你看看你手上的戒指……”
曾楼迦凝视食指上的小猪戒指,痛苦地闭上眼睛。
“当时你说这是赵铳给你的,你的表情多么幸福,如果他要是知道你为了他,而选择重新成为禽兽的玩具,他会恨你,他就是死也不能原谅你!”
死……
曾楼迦奋力喊道,“他没事,赵铳没事!他怎么会有事呢!我……”
他都做了什么啊!
张小严谨慎打量昏迷中的张兴民,“跑吧,迦哥,趁这禽兽还没醒,赶紧逃跑吧!”
太过紧张激动,鼻血又止不住地流淌不停,张小严随意用袖子擦一把,抹得脸上红白相间,小心翼翼从张兴民的口袋里掏出钱包,取走里面全部的现金。
又去把曾楼迦的身份证,户口本和护照装进双肩背包,里面放些能利用的生活用品及衣物,替曾楼迦背好,再套上脏旧的羽绒服,大约是看不出什么。
曾楼迦拉着张小严,往门外走。
拉不动。张小严停步不前。
“这次,我不拖累你了,迦哥。”张小严摇摇头,“外面都是他的打手,一起走谁也走不掉的。”
所以要留下一个。
曾楼迦骇然,“你疯了吗?留下来,他会活活打死你的。”不争气的泪水夺眶而出。
反而平常最爱哭的张小严忍住了,踮脚擦拭了曾楼迦的眼泪,“放心吧,我是小强变的,他不敢真打死我,况且,有我在,他顾着折磨我,就不会再去找你的麻烦。”
“嗐,我的嘴太笨了,话不是这样说的,应该说,恶魔的儿子是谁啊?”
“当然是另一个撒旦。”张小严捧着曾楼迦的脸,彼此交汇的目光带着无限悲伤与无奈,“他不敢折磨我,我是他的亲儿子,他老了等我给他养老送终呢!”
说一千道一万。
珍重,珍重。
生怕张兴民突然醒过来,张小严硬推着曾楼迦走出门,十几个魁梧的小弟在门外守着,见了两个狼狈不堪的少爷出门,各个毕恭毕敬地站直身姿,眼睛里交织着极度防备的眼神,估计早被交待过,不准随便放走一个。
张小严略带颤巍巍的嗓音,强作镇定道,“我爸说迦哥需要去医院包扎一下伤口,你们谁送他去。”
小刘接话,“那我送迦少爷去吧。”准备再带两三个打手走。
张小严暗中紧攥着曾楼迦的衣角,强忍着惧怕,装作若无其事道,“去那么多人干什么,怕警察太闲是怎样,你看你们一个个五大三粗就不像好人。”
“再说刘哥,我爸身边离不了你,待会儿他洗完澡找不见人,你就惨了。”
小刘立刻放弃,示意送曾楼迦去医院的人,一定把迦少爷看紧,丢了唯他是问。
张兴民的手下根本瞧不起张小严,表面恭顺,心里暗骂他是只打不死的鸡。
张小严指了一个看起来不太聪明的家伙,“我爸说叫你去送。”
推了一把曾楼迦,赶紧走。
曾楼迦回头最后深望一眼张小严,张小严用兄弟俩常用的手语:憋着,别流泪,要穿帮。
张小严破口大骂,“你们看什么看,没见过老子打儿子打到出血吗?”回过身摸着红肿的脸颊,我又不怕,我又不会哭。
曾楼迦被人在前边扯着,不断回头留恋着张小严,两个人从小一起长大,从未分离过的。
张小严就是怕他这样,揪揪扯扯,最后谁也逃不掉,狠了心,快步躲进屋子里,重重甩上门。
“这个小王八蛋人不高,脾气还挺不小呢!”外面看守的混混们不无嘴碎地议论。
“刘哥,老大的儿子都找回来了,将来啊,我们的日子恐怕更不好过了。”
“这是什么逼话,怎么听不懂”
“你想啊,咱们是混哪口饭吃的,这两位少爷一个是高材生,一个是......呃......”居然找不到合适形容张小严的词语,说话的人只好笔出一截小拇指。
“就就就这个,总之老大的公司最后肯定是交给这兄弟俩掌管,咱们不得吃西北风啊。”
“呸,老大起码还能干个五十年吧,你也担心地太长了!”
“够了,都闭嘴吧,”叫做小刘的青年一声令下,四下静寂无声,叼起一根烟,“一群傻逼,咸吃萝卜淡操心。”
立马有人给把火点上。
张小严并不知晓自己接下来的命运,倒在地上的张兴民许久没爬起来也引不起任何关注,他只孤零零地站在酒店的窗户,不断往外探望着搜索着。
直到确定曾楼迦的身影,永远不会出现在眼前的任何角落。
要幸福啊,迦哥。
张小严默默祈祷。
七年后......
忙碌的城市刚入睡又被晨曦唤醒,庞然巨大的钢筋水泥阡陌纵横,喧烟四起,千万人口如流穿梭,驰骋轨道的铁龙长啸如风。生活的画卷单调地延伸,偶然穿插着盎然生机的几抹新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