贲晓摇了摇头，脸在敬书池的手心蹭了蹭，轻声说道：“没事，嘴里破了而已。”
他扶着敬书池的胳膊，勉勉强强地站起来。男人就在不远处，他一瘸一拐地走上去，没有任何表情地看着他，“不知道你痛不痛，总之我知道我很痛，我妈当年也很痛。这些年，我也有一件后悔的事，就是我妈没把你送进去。”
男人的脸都肿了一些，可这个人就是这样，就算是到了这种地步，他仍旧不会低下头，更别说是求饶了，他恶狠狠地盯着贲晓，说道：“长大了啊，儿子。”
听见这声儿子，贲晓觉得全身的汗毛都像是立了起来，他对着男人，撕心裂肺地吼了出来，“我说了！我不是你儿子！”
“这么多年了，你就没有一丁点的愧疚吗！”贲晓其实是畏惧的，哪怕是他知道自己已经长大了，可心底的那种畏惧早已深深埋藏在里面，他永远都丢弃不掉。那一层又一层的皮，是他包裹自己心底恐惧的伪装而已，可当他面对这个男人的时候，甚至都不用别人撕开，那伪装便瞬间撕裂了，露出里面最脆弱最无助的自己。
“你永远都只会伤害你最亲近的人！我妈也好，我也好，你根本就不配当丈夫，当父亲！”他的身子止不住地发抖，敬书池抱着他，轻轻地拍着他的后心。
身上的伤，再怎么痛贲晓就不在乎，可是心里伤，怎么都消除不掉。面对男人的时候，他永远也不能战胜恐惧，自始至终都是恐惧战胜了他。
“别怕，贲晓。”敬书池在他耳边说道：“别怕，有我在，我护着你。”
唯有这个抱着他的人，给了他那么一丝丝的勇气，一丝丝就够了，足够他把这些年的痛通通倒出来。
“无论我妈对我怎么样，我都感谢她当年没有扔下我，没有把我留给你这个败类！”
“你妈当年要是不出轨，咱们一家人哪至于到今天这个地步！”男人也冲他吼道，声音大地在这个窄小的空间里产生了一圈回音：“她要是老老实实地照顾这个家，不出去上什么班，我会打她吗！打她了又怎么样，打你了又怎么样！老子当年也是这么过来的，老子当年也是被你爷爷这么打过来的！我妈跑了吗！错的就是你妈那个贱人，这都受不了，她配当个老婆吗！”
“所以你就把你遭受的一切全都加在我妈和我身上，把你的悲剧复制在我们身上！”贲晓抖地越来越厉害，他强压住内心的恐惧，想从这一切中挣扎出来。
可这一切是不可抵抗的，男人吼的每一个字，就如同一根捣药棍子，一下一下地杵烂他的心，捣碎他的骨，只有勉强依靠敬书池的支撑才能站稳。
“我妈值得更好的，是你不配，你不配有家。”贲晓对他说道：“别再来打扰我们了，别再来了...”
“是我要来的吗？”男人嘁了一声，“是你妈让我来的，你妈亲自打电话让我来给你开这家长会，要不然我怎么知道你在这里读书，你以为我没事做，来查你什么时候开家长会吗？”
“不可能！”贲晓一下子抓紧了敬书池的手臂，呼吸急促了起来，“你骗我。”
“我骗你干什么？”男人扶着墙，慢慢站起来，说道：“家什么的，我早就不在乎了，不过是一时兴起，来看看我儿子。”
男人擦干嘴角的血，说道：“看到你第一眼，我就觉得你真他妈讨厌。就像个镜子一样，我是怎么样的你就是怎么样的，咱们爷俩一模一样，所以才这么厌恶对方，你说是不是？”
“贲振鸿你他妈放屁！”贲晓发了疯似的说道：“我不像你，我不是你！”
“贲晓，别理他，你不像他，一点也不像。”敬书池差一点都抓不稳他了，用了全身的力气把他抱紧，不断地说道：“你跟他一丝一毫都不像，你就是你自己，别跟着他的话走，他就是故意让你难受的。”
“真是我妈让你来的？”贲晓颤抖地问道，他不肯信，不愿信，他有多恨这个男人，母亲知道的最清楚。
“我明天要走了，你妈专门打电话让我最后来看你一眼的，随你信不信吧。”男人说道，应该是扯到伤了，他的脸抽搐了一下。
贲晓觉得自己的头像是要炸开一样，他抱着头，发出动物般的低鸣，委屈，全是委屈。
“疼...”他喃喃道。
“哪疼？”敬书池以为是自己抱得太紧了，勒着了伤，稍微松开了一点，“还疼吗？”
“疼，哪都疼...”贲晓低声说道：“我想回家，我不想看到他了，一秒都不想看到他了。”
“马上就回家，好不好。”敬书池对着林桐说道：“林桐，把贲晓扶出去。”
“你去哪？你不要走。”贲晓无助地看着他。
“我不走，”敬书池揉着他的发心，“我马上就来，在外面等我好不好。”
“不好！”贲晓立刻说道：“我们一起走，现在就走...”
敬书池看着他这幅样子，心像是被拧了几圈，斜睨了男人一眼，说道：“好，现在就走。”
林桐和敬书池一起护着贲晓上了车，回到家的时候，贲晓坐在落地窗前，突然一动不动了，两眼呆滞地望着窗外，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问他哪疼也不说，什么话都不肯说。
“怎么办啊，要不要去医院看一看，万一伤哪了呢？”林桐小声地对着敬书池说道。
敬书池看着贲晓的背影，眼睛全是心疼，“你看着他，我去打个电话。”
“那你快点。”林桐点了点头。
敬书池走进房间，焦躁地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嘟嘟声响起，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温柔的女声，“喂，儿子，怎么了？”
“妈。”敬书池眉头紧锁，问道：“奶奶怎么样了。”
“没事儿，不是说让你别担心吗？你那边怎么样呢？听你这声音，该不是被人拒绝了吧。”女人笑了两声。
“还没说呢，”敬书池捏了捏眉心，“有件事想让家里帮帮忙。”
“说吧。”
“贲晓的爸爸，好像是叫贲振鸿吧。”
“嗯，他爸爸怎么了？”
“查查他惹过什么事，有没有什么能送他进去的，最好能关个十年八年的那种。”敬书池的声音很疲惫。
他没有问贲晓的意见，但他实在是不想让他放在心尖儿上的人，再像今天这样，太心疼了。是贲晓的父亲又怎么样，只要是想伤害他爱的人，是谁他都不愿意放过。
留这么颗定时炸|弹在身边，实在是不放心。
“这事儿，不是太容易吧~”女人笑着说道。
“我知道不容易，说条件吧。”敬书池想快点搞定这件事，“最好能快点，我不想让他再出现在贲晓身边一次。”
“今天肯定不行了，我帮你问问吧，最快也要明天。”女人说道：“你要是担心，就寸步不离地陪在他身边呗。”
“我知道，条件是什么。”
“你要是把人家追到手了，带回来见见啰，要是没追到手，你就别回来了，丢脸。我都跟你奶奶说你俩都在一起好久了，让她准备着吃订婚宴，给那老太婆气了个半死，还跟你爸告状，我顺道也把你爸骂了一通。”女人哼哼了两声。
敬书池忍不住笑了，说道：“你干嘛气奶奶啊。”
“谁让他之前把我儿子关一个月禁闭的？而且还...”女人顿了一下，“算了，不说了，有消息了给你答复啊。”
“妈。”敬书池的心没那么紧绷了，“谢谢。”
“道个屁的谢，你把人给我带回来，比啥都强，拜拜！”没等敬书池说话，那边就挂了。
他想了想，找了张他最喜欢的照片，打开微信发了过去。
-“妈”：！！！你配的上人家吗？
敬书池无奈地笑了声，把手机揣回包里，正想出去看看贲晓。
门口传来敲门声，很是急促。
“怎么了？”敬书池拉开门，看着门口的林桐问道。
林桐指了指贲晓的方向，压低声音，慌慌张张地说道：“哭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也是心疼贲哥的一天，作者原地罚跪。
第53章 哭
林桐实在是没办法解决眼前的事，和贲晓当了很多年的朋友，可有关于父母与家庭，却很少听他提起过。初中的时候他妈还来开过家长会，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妈也不再来了。
到了高中，贲晓一个人在外面住，便像是与家里断了联系。林桐心里知道，可能有什么矛盾吧，但他从没想过会发生今天这一幕。
这他妈哪是父子啊，分明比仇人还要仇人吧！
见到贲晓连拖带拽地被拉进了厕所，林桐站在原地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办，也许该冲进去把那个男人拉开，可那不是他爸吗？他走到厕所门口，听到里面的动静，又倒了回来，那一刻的理智告诉他，上楼，叫敬书池。
鬼知道他怎么想的，似乎在那一刻，他天然地觉得，只有敬书池知道该怎么办。
敬书池真的知道该怎么办，就只是像是发了疯一样。
林桐第一次发现自己的神经是这么脆弱，看见贲晓奄奄一息的模样，吓了个半死，又被敬书池打人的样子吓了个半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