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对面的人不开口,他说:“如果没有的话我先走了,谢谢院长的教诲。”
他自顾自地起身鞠躬,拉开院长办公室的门,一出去就看到有人影闪过。
嘲讽地笑了一下,朝办公室走。
这番话一说,心里骤然顺畅到了极点,工作以来积压起来的所有灰色情绪,就这样简简单单地被撕开。
是的,简简单单,压得越多,破裂的时机就来得越轻易。
回到办公室,张老师又悠悠地端着茶杯,见到陶令回来,他还像往常那样,笑眯眯地点下头。
陶令坐到桌前,一手闲闲地撑着下巴,扭头饶有兴致地观察他。
觉察到他的目光,张老师问:“陶老师有事情要问我?”
陶令点点头,想了一会儿,问:“张老师,您说我们个人的言行举止,需要对外界负责吗?”
“这是必然的,人活在世上嘛。”张老师说,“不过你又没有伤天害理,不用管这些大道理,太虚了。”
陶令笑,心下彻底松开,比刚才对着院长说完那些话还要轻松。他又问:“张老师,您一开始工作的时候就像现在这样吗?”
张老师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却也不觉得冒犯,简单地应:“其实也不是,谁没点年少气盛的时候呢,但是一参加工作,一有了家庭,求稳,就很少有破的机会了。”
他笑着看陶令:“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吗?”
“知道。”陶令说,“您在说不破不立,再小的契机也是契机。”
张老师点点头,继续喝他的茶。
晚上下班,陶令回家稍稍收拾了一下,又到了闻清映那里。
像前两天那样,闻清映十二点多才回家。
门一合上,看到陶令,他整个人顿时显出了颓丧来。
陶令匆匆迎了几步,闻清映身子往后一靠,后背抵着门,慢慢顺着门滑了下去。
陶令一惊,慌忙过去蹲到他面前。闻清映低头看了地面片刻,忽然崩溃地抬手遮住双眼。
泪水滑落下来,湿了他的脸,陶令呼吸一滞,直接跪了下去,将他揽进怀里。
作者有话要说: 没事没事没事,真爱坚不可摧!
第50章 声音
闻清映把额头抵在陶令肩上,无声地哭了两分钟,又迅速收敛了面上的失态,只是安静地靠着陶令。
陶令跪在那里,忽然就觉得无力到了极点。
三天了,见到闻清映的眼泪之前,他对这件事根本就没什么直观感受,甚至一直觉得荒谬,像个玩笑。
但是在这一刻,他忽然就怨恨起云南来,怨恨她那么自私地消失,把所有痛苦压给闻清映。
两个人跪坐在地上,陶令在闻清映背上来回搓着,试图把自己的体温传给他。
没一会儿闻清映彻底收拾好了情绪,尝试站起来。
陶令忙先起身,抬手拉他,见他眼尾红着,又把住他脖颈让他低下头,在他眼睛上亲了亲。
闻清映勉强扯了一下嘴角,吻了吻他唇,进浴室。
陶令站在原地,长出了一口气。
他有心想问,找到云南之后该怎么面对她?两个人的感情怎么办?能忽视掉这些吗?
但是怎么都问不出口。
在床上躺了一会儿,闻清映进来了,等他坐到床边,陶令立即抬手去摸他,发现他身上还带着凉意。
就这么摸了一把,陶令忽然愣了,他怀疑闻清映根本就是拿凉水洗的澡。
他连忙把人朝着被窝里拉,抬手又摸到他头发也是湿的,凉得刺人。虽然已经是春天,但是这么乱来,身体再好的人也受不了。
陶令心里难受到了极点,立即开了灯下床,去柜子里拿干毛巾。
期间闻清映就那么坐着,仿佛无知无觉。
陶令给他擦头发,擦着擦着情绪上来,扔掉毛巾一把抱住他,身子往前挪,膝盖跪在他腿上,末了还嫌不够,双臂箍得更紧了些。
就是最后这么一下,闻清映整个人忽然一抖,往后抽了一下手臂。
陶令心觉不对,立马矮身要去拉他睡衣,闻清映挡住他手臂不让他看,陶令反手捏住他手腕,眼里带了点狠意看着他。
闻清映一双眼睛被悲伤浸染过,陶令咬紧了牙才敢跟他对视。
僵持片刻,陶令放开他衣袖,转而抓起他手,狠狠在他手腕上咬了一下。
他用了狠劲儿,闻清映也不还手,就那么受着。
过了一会儿,陶令松口,再次去扯他睡衣,这一回闻清映仿佛是累了,没再挣扎,因此衣服很顺利就被剥开。
看清眼前的情状之后,陶令手不由得一抖。
闻清映的手臂内侧有几条伤痕,像是拿刀划的,应该是刚才洗澡把凝结的口子冲开了,因此又渗出了新鲜血液来。
专门选这种地方,就是为了不让他看到。
闻清映轻轻抽了一下手,陶令没敢再硬来,因此他很轻易就挣开了,头顺势低垂着,不看陶令。
静坐片刻,闻清映的手背忽然被一点温热砸了一下。
他猛地一愣,抬头看到陶令正在流泪,脸上却一点表情也没有。
“非要这样对自己吗?”陶令说。
闻清映急了,内疚地倾身抱住他,在他背上轻拍着。
陶令再控制不住,猛地把脸埋在他肩窝里,瓮声瓮气地说:“为什么要这样?我会心疼啊。”
拥抱片刻,闻清映挪开些距离,托着陶令下巴来吻他脸上的泪,吻他流泪的眼睛。
陶令往前凑,把泪水沾到他脸上,就好像闻清映也在哭。他乞助似地去吻他唇,于是彼此的嘴里都沾满了苦涩。
如果仙真也要流眼泪,那人应该从哪里求得拯救?
这一晚两个人都很累,三天没怎么睡过觉,因此躺下之后睡得极快,然而天还没亮又都醒了。
闻清映出门之前在陶令嘴上吻了又吻,陶令知道他害怕,故作轻松地示意他安心,彼此挥手作别。
等闻清映出了门,去上班还早,陶令把屋子收拾了一下,提着这几天换下来还没洗的衣服,回了自己好些天没睡过的家。
上午去办公室,他先写了一份辞职报告存档,而后正在处理工作,夏持忽然发了个消息来:“陶老师,我有个同学知道清映现在在梧市,非要来找他,我们可能今天傍晚会到梧市,真是对不起,临时才跟你说。”
陶令一阵无言,末了答:“这段时间清映有点事,我还没跟他提过跟你有联系,要不你们换个时间来?”
夏持:“我同学情绪现在比较激动,我拉不住她,票都是临时定的,我们已经在去机场的路上了。”
陶令静了一会儿,破罐子破摔地想来得正好,最好所有事情都来吧,要炸一次性炸掉。
他回复:“也行,那你们到了告诉我,我去接你们。”
哐当一声响,手机倒扣在桌上。
云层轻薄,衬出一个晴朗的春天,四处的油菜花正在开,暖烘烘一片金黄色。
一个姑娘站在一处泥地的缓坡上,大声对着屋下院坝里的人喊:“云南云南,快来!”
不远处云南应了一声,不一会儿从下面爬上这缓坡:“怎么啦?”
女生拿着手机说:“哎哟我的妈,这里终于又有信号了!”她把手机递给云南:“你不是说想你哥了吗?要不要跟他打个电话?”
云南接过手机,心说打电话也没用啊我哥也听不见,想了想她说:“我给我姐打一个,谢谢琳琳。”
电话打过去好一会儿才接通,那头云心的声音听起来懒散,跟平时对待陌生人的时候一样:“谁?”
云南喊:“姐。”
云心有了点精神:“南南?这几天怎么样?什么时候回来?”
云南笑:“很快啦,调查已经快要结束了,比预计快,可以提前两天回来。姐你先帮我去营业厅问问,我号码上绑了好多东西,到时候不好弄。”
“早给你办好了。”云心说。
云南:“观哥有没有跟我哥说我下乡了啊?”
云心:“说了说了,成天只知道你哥你哥,怎么没说你姐你姐呢?那么多事情操心不完呢?调查结束了就好,早点回来我也放心,爸可能下周也要出差回来了。”
云南:“好嘞,想你!”
挂掉电话,云南把手机还给琳琳,旁边还有另一个姑娘也跑过来蹭信号,云南正好听到一句:“我靠,咱们学院的陶令是同性恋?”
“什么什么?”琳琳兴奋地问,凑过去看。
云南一愣,也看了一眼对方手机,上面是学校贴吧的贴子,里面有照片,跟陶令在一起的那个人,分明是自家哥哥。
与此同时,城郊云家别墅里,云心坐在自己屋的窗台上,挂掉了电话。
几乎是立刻,门被人一把推开了。
动静很大,她吓了一跳,转头看过去,闻清映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
还是那张好看的脸,好像永远不会对人造成伤害,但是此时此刻,闻清映身上带着什么超出她意料的情绪,一不小心会把人烧成灰烬似的。
云心下了窗台,心里有些发憷,但还是强撑着:“怎样?”
闻清映一步一步逼近她,云心忽然反应过来什么,轻蔑地笑了一下:“怎么?不装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