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露沾身
一顾无言
星月相惜
晓风遥寄
天刚蒙蒙亮。
巷子口的东尽头才开始泛着白。
几缕金色的云层慢慢的飘散,那星月的影子还隐隐约约。
北陆站在院子里心想,今天应该又是个晴朗的天。
北陆昨晚上才收到通知,学校安排了车送他们去会场,同行的还有其他三个本校的老师。
不过还好的是,青年学者论坛安排在本市。
只是他一清早还得赶回学校去。
此时他正站在自己铁门外,巷子里静悄悄。
偶尔有早行人路过,也是披着星月,带着残梦。
他望了一眼言禾的房间,转身向巷子口走去。
残露沾身,一顾无言,星月相惜,晓风遥寄。
言禾睡梦当中又听见那个铁门一开一合的声音。
就像记忆里的一样。
在寂静的夜里突兀的哐当一声。
刺着他的神经。
这些年他也总是被这种声音从睡梦拉扯到现实。
一遍又一遍跑到窗边。
那空荡荡的巷子口一个人都没有。
才发现是梦。
可就算是梦啊!
下一次这声音响起,他还是会条件反射一般,从床上跳起来。
他总会想,如果自己那天醒来了。
北陆是不是就不会走。
可世上哪里有那么多的如果,只有一次又一次的自欺欺人。
可这次他看见北陆又披着晨露,手里拎着小包。
要远行。
这次是真的,言禾急忙穿上拖鞋,往楼下跑去。
他又要走!
北陆一身黑衣,漆亮的黑色皮鞋走在巷子的旧砖地上,发出清脆的脚步声音。
他一手斜插在口袋里,一手拎着旅行小包,外套敞开着,偶尔有晨风会轻抚他露在外面的脖颈。
他似乎好像听着有急促的脚步声音,却也没有回头。
只当谁又有急事出门,起晚了。
直到那声清晰透亮的声音在巷子里响起。
北陆!
惊的他都不敢转身回头。
他怕落一场空。
就像多年以前他一个人走在这短短的小巷子里时。
他的脚步走的极缓极缓。
他想着。
只要言禾在身后叫他一声。
也许他真的就不走了。
北陆站定在一块残旧的砖上,那砖块上还缺了一角,从地底下冒出了不少的杂草,被行人的脚步踩的东倒西歪。
“北陆!”
这次是真的,北陆听仔细了。
那声音又急促又慌乱。
他缓慢的转过身。
就看见言禾站在身后的不远处。
身上还套着薄睡衣,一只袖子卷在肘上,那睡裤挂在腰腹以下,一只裤脚踩在拖鞋后跟。
恍惚的眼睛里都是慌乱,神情严肃,还微喘着气。
“你又要走?”他问出口的话都带着恼怒。
还没等北陆开口回答,他大几步走到他跟前。
一手抓住他的包,一手拉住他的胳膊。
“我不会让你走。”
北陆那刻竟然真的有种想要跟他归家的心情。
且怜孤伶,尤喜归家。
北陆看着从睡梦里跑出来的言禾,心头柔软的想要靠近他的胸膛。
晨露里他热烈的胸膛,是他一切的归宿。
北陆星眸里渐渐脱落了一层的清冷,有一小簇火焰在跳舞。
他慢慢靠近言禾,轻轻贴在他耳边,柔声说,“我不走。”
言禾紧抓住他的手不放。
他怕一松开就又会消失不见。
北陆有些温热的呼吸贴在他脸颊,臊得他一侧的脸都发烫。
“那你这是干嘛?”言禾就像个孩子一样,总喜欢把问题问到死。
北陆嘴角微上扬,说出口的话都像哄着他似的。
“我去开会,大概星期五能回来。”
言禾这才松了手,不好意思的看着他。
这下他平静下来才发现自己的唐突。
面上倒有些过意不去。
“那你昨天怎么不说,害我以为……”言禾想着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措辞。
不辞而别!
这样的词光想想都觉得心头密集的痛。
“我说北陆!你能不能改改你这毛病,别老自个儿独来独往的。”
言禾话锋一转,换了个轻松的语调。
北陆听着他前后话的语意,也大概明白他心头也介意着以往的事情。
“知道了!你回去吧。”
北陆上下又再次看了他一眼,这早晚凉的寒意最容易不小心侵入机体。
到时候小毛小病不断。
难缠的不得了。
他这过敏性的鼻炎就是一到这季节,时常要犯。
一犯起来虽不伤及大雅,却也恼人。
言禾这才觉着早晨的凉意,他露在外面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全身都叫嚣着冷。
他慌忙搓了搓自己的胳膊,又原地蹦哒了两下。
“你等一会儿,我回去换个衣服送你过去。”
此时天边的太阳正从言禾身后慢慢透出来,那几片云已散开。
那金黄的阳光还带着丝早凉,巷子里也逐渐添了不少烟火气儿。
北陆抬腕看了一眼时间,看了一眼有点哆嗦的言禾。
“不用了,我打车去学校。你回去吧!”
说着他跟言禾挥了一下手,拎着包转身就往大路上走去。
言禾也怕自己耽误他时间,站在他身后朝他喊。
“那你到地方把定位发我,我有空去接你!”
那清脆的声音穿过了整个巷子,比那晨晖还先找到北陆。
北陆面上挂着笑,没有回头。
背对着他,给他比了一个OK的手势,就转身拐出巷子。
直到那修长的身影消失在晨曦中。
言禾才原地又蹦哒了几下,回回暖,抬脚往回走。
他一路搓着自己的胳膊。
偶尔还有熟识的人笑看着他这副模样。
巷子口那个卖早点的大妈推着车,迎面看见他。
笑嘻嘻的说,“哟!今天比我还早,瞧你那脸上的依依不舍,追小姑娘去了吧!?”
哈哈哈哈哈。
那卖早餐大姐的一句话引得路过的几个人都哈哈哈大笑。
“去去!今天出摊这么晚,我看你是也不想做生意了?”
言禾平时跟他们开玩笑开惯了,说起话来也没大没小。
他这时却想起,北陆起这么早,估计没来得及吃早饭。
待会回去给他发个信息提醒他一下。
“这大清早小伙子这起床气挺大,要不要来碗热乎一下。”
“您赶紧到巷子去吧,去晚了要少卖几碗豆花。”
言禾也不搭理她,只想着赶紧回被窝暖和一下。
刚才下来怎么没想到多穿件衣服。
这天气早晨要冻死了,待会太阳升上来,又要热死了。
待他急急忙忙跑回家,刚踏进院子就碰见了才起床的奶奶。
“我的好孙子,你这大清早的干嘛去了啊?怎么也不穿件衣服?”言禾奶奶刚起床,早饭还没来得及烧,就瞧见言禾一身的寒气从外面跑了进来。
“我没来得及!”言禾跑着上了楼。
就余那声音还回荡在院子里。
言禾奶奶站在院子里,对着窗户口心疼说,“年轻时候不把身体当回事,老了有你后悔的。”
言禾披了个毯子,从二楼探出半个身来,“知道了!奶奶!”
“这孩子!”言禾奶奶在院子自顾忙着自己的活儿。
她听着隔壁那铁门咣当的声音也就醒了。
没过一会儿就听见言禾咚咚下楼的声音。
还以为他们俩个约了一早出门去。
哪知道言禾连件衣服都没披,就这么跑出去。
待会给他多熬碗姜汤,去去寒气,省得倒头来头疼脑热的。
臭弟弟早就听着动静儿,摇着尾巴一副它都明白的样子。
北陆赶到学校的时候,其他老师都已经在等着他。
他抱歉的跟他们打了招呼。
他一向是比较守时的人,对于自己的晚到也确实比较歉意。
可是他没想到盛斐然也去。
盛斐然大概之前就知道了,看见他也没意外。
两个人见面也只是点了一下头示意。
一路上北陆都不怎么开口说话,另外两个男老师话比较多,又加上同行的还有盛斐然。
他们的话匣子里的话似乎更多。
这样也挺好,省得还尴尬,北陆也只偶尔应和他们两句。
大多数时候都是沉默。
言禾一早那匆忙的身影还萦绕在他心头。
虽然一副邋遢的模样,但是却温暖无比。
无人可及。
他正沉思着,手机叮咚一声提示着有人找。
他还疑惑谁大早上找他。
他一摸到手机,言禾那信息就跳入他的眼帘。
记得吃早饭!
他心头都是暖意,连赶早笼罩在他眉头的倦意都消散了。
他嘴角挂着一抹不易察觉的笑。
他迅速回了过去。
好!
没多任何一个字,只多了个标点符号。
盛斐然用余光瞥着北陆。
从上车开始,他就是那副冷冷清清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