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挽越当然不会什么都说给顾迟听,比如考试的时候,老师用粉笔头扔他,让他做完了题就好好检查,不要东张西望,提前交卷也不行,高考就不能提前交卷。
周挽越拿着粉笔头有些疑惑地问:“现在不都是用油性笔和白板来上课了吗,老师这么念旧啊,还偷偷收藏粉笔头。”
他觉得这玩意儿扔一个少一个,还拿到讲台上去还给老师,但老师不知道为什么还是发火,甚至让他站到外面去。
“那我现在要交卷吗?”周挽越问,老师说你拿上来吧,周挽越又问,不是刚说不能提前交卷吗,老师就让他滚了。
实在是很不顺利的校园生活,周挽越走回去的路上,突然又觉得自己是挺欠抽的。
他又想起顾迟。
顾迟高中的时候大概就不会这么跟老师说话,即使老师因为参考答案印错了却没发现,强行解释着错误的答案,顾迟肯定也不会直接说出来,让老师落了面子,从而得罪人。
“周挽越!”学习委员居然追了出来,但周挽越真的停了下来,站在原地等她继续说,她却又支支吾吾起来,半天才说,“下周是月考,你记得来啊。”
她又问:“你现在怎么来考试了?”
周挽越没有回答问题,倒想起另一件事情来:“你要专心当学习委员。”
他的意思是,不要暗恋我了,这样很不敬业。但学习委员愣了愣,倒有些激动:“好,我会监督你学习的。”
周挽越露出困惑的表情来,但也没再说什么。
监督他学习的人已经有了,而且还挺敬业。顾迟有时候做题,发现知识点已经忘了许多,毕竟距离高考结束已经过了一年,他平时也没有接过家教,也的确不专业,讲题都是按自己的感觉在讲,但还好周挽越在这方面不算笨。
“你爸爸在家吗?”顾迟问。
“在,”周挽越在自己的房间里,没有关上门,瞥一眼就能看到那人的身影,“办完改名我就想回来,结果他说要跟我谈话,只好又去周家了。”
结果他等了好几个小时,父亲才回来,而且现在还在忙碌着,没空来搭理他。偏偏在他跟顾迟打电话的时候,突然又让人叫他过去了。
周挽越坐下来就说:“您太不准时了,约好的是八点。”
他的父亲果然眼睛一瞪,就开始训斥他:“一点教养都没有。”
“我都用尊称了,”周挽越反驳了一句,又想快点进入正题,“所以要谈什么?”
“你成绩太差了,”周正信看着面前的成绩单皱眉,“周晟怎么搞的,辅导老师居然找个大学生。”
周挽越打了个哈欠:“大学生挺好的啊,你们大老板包养人的时候不就喜欢找女大学生。”
周正信脸快黑完了:“周齐!”
居然这么快就适应了他的新名字,看来旧名也没有记得多牢。
眼看就要吵起来,是周晟出来打圆场,说也请过名师,但效果反而没那么好,又说其实成绩还是有提高的,要慢慢来。周正信气消了一些,一边喝茶一边说:“你一点不像你哥,他以前从来不需要我来操心他的学习。”
“这怎么像?”周挽越又觉得莫名,“您是不是忘了,提醒一下,我们不是一个妈生的。”
周晟叹一口气,朝周挽越走过来:“你今天的作业还没做吧,快点回房间去做题。”
“他还没说要谈什么……”周挽越话没说完,就被周晟推了出去。
周晟转头看向父亲:“他才高三,别给他那么大压力。”
“你十八岁的时候已经去公司了,”周正信还是不满意的样子,“我有时候觉得,是不是不该让他回来。”
周晟觉得有些悲哀,但很显然,周正信并没有注意到他的神色,周晟也并不打算跟父亲讲什么伦理亲情:“他现在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责任,你要是跟他说了,他可能只会想离开。”
事实上,哪怕根本没地方可去,周挽越也已经不止一次试图离开了。他并不反感周挽越,如果不是因为有这个弟弟的存在,父亲可能已经准备让他结婚生子甚至去代孕了。
“以后我会告诉他的,”周晟又这么承诺道。
父亲这才松了口,又准备离开,周晟将他送到门口,周正信又看了他一眼,犹豫一下,终于说:“你注意休息,少熬夜。”
关心的话,他也只说得出这句了,周晟笑了笑,领受了好意。
周挽越的心情要轻松得多,不但没有做作业,还在看电影。
似乎是部外国电影,穿着古装的亚洲面孔讲着台词就开始思密达,周晟坐下来,问:“在看什么?”
“韩国电影,”周挽越说,“这个皇帝觉得他的儿子不够有出息,但这是他唯一的儿子,是他的继承人。直到他发现孙子更适合当皇帝,他把他的儿子关进了米柜里,活活饿死。”
周晟“啧”了一声:“我以为你这个年纪会喜欢那种爆米花一点的,超级英雄什么的。”
“你们非要让我转理科,”周挽越说,“中国失去了一个文豪。”
“不要以为我没看过你的作文分数。”周晟看他一眼,又想起试卷上的评价,诸如偏题,结构混乱,以及考试作文不要写诗,还写得这么烂。
“X大怎么样?”周挽越突然问。
第21章
X大附中的老师有时会开玩笑说,不好好努力就去隔壁上大学,但X大也并没有真的这么好考,更何况是大部分科目都还在及格边缘徘徊的周挽越。
周晟却不知为何有这个超额的信心:“也许你可以努力一下,考个更好的学校,R市的几所也不错。”
周挽越把电影按了暂停,抬头看向周晟。
“你以后的孩子应该挺幸福的,起码比他的儿子过得好。”周挽越说。
“这么讨厌他?”周晟笑着问,但周挽越没有回答,仿佛周晟在说废话,“那为什么还是跟我回来了?”
周挽越又观察了一会儿周晟,才说:“他是让你来接我的,我那时候觉得,你等在门外,看起来很可怜。”
“怎么都十二点了又跑回来?”顾迟睡衣都换上了,有些困地问着周挽越。
“我哥把我赶出来了。”周挽越很委屈,“我又没有别的地方可去,还好你们这儿门禁不严。”
“再不严你动静这么大,也快被发现了。”顾迟威胁了一句,还是问,“我感觉他脾气挺好的啊,这哪有大半夜赶出来的啊,有点过了吧。”
周挽越这次却知道反省了,可话依然不怎么好听:“可能是我说的话让他生气了,中年男人是最容易心虚的,一旦被人指出事实就容易恼羞成怒。”
学校里那个有些针对他的男老师,也是已经开始秃顶的年纪。
顾迟说:“我现在怀疑他可能只是为了防止家暴才让你出去。你哥也没有人到中年吧?”
“二十八了,”来的路上下了一阵小雨,周挽越用毛巾粗暴地揉着头发,“比我大十岁,奇怪了,怎么有人儿子都十岁了还管不住要乱搞。”
搞完了还后悔,十几年当作耻辱一样对出轨的产物视若无物,现在每次看到他都一副看打折商品的嫌弃样子,但很明显,周正信现在是不得不买下这个廉价的打折商品。
所以说,回来的理由也不止那么一个,而且现在周挽越还想跟顾迟分享一下,毕竟刚才他在周晟那里还没有说完,周晟就让他滚出去了:“看到他被我气得说不出话还挺好玩的,我觉得我哥也很爽,但他不会承认。”
他又和顾迟回忆起了回乡祭祖那次:“他说他真想一枪打死我,我就报警了。警察来了不问他,问我为什么随身带摄像头和录音设备,那是之前在学校里用的,总不能扔了吧,我很环保的。结果他人身威胁完了我还发火。”
“操,”顾迟实在有点被周挽越的骚操作惊呆,脏话都出来了,“我觉得你也不要怪他出轨了,他现在肯定夜夜后悔为什么当年要犯下这样的错误,这代价太沉重了。”
周挽越还想再说点别的什么,但顾迟的手机响了,接起来通话,是周晟的:“嗯,在我这儿,没事的,客气了。”
顾迟放下手机,又觉得有些好笑地看向周挽越:“他说让你滚出房间,结果你滚这么远,还不接他电话。”
“他说了为什么吗?”周挽越问,又马上自己回答,“没有,你不问问?”
顾迟摇头:“不问了,快点睡觉吧高三生。”
周挽越却还在纠缠:“为什么不问?”
“你也没说啊,”顾迟把半湿的毛巾挂起来,“你废话一打讲这么多,也没说你讲了什么。要么重大机密,要么你也觉得自己做错了,还不太想承认。”
周挽越果然没有反驳,但他这么沉默,反而让顾迟不太习惯,也就没有继续把他的想法说下去,比如周挽越跑过来,并不是周晟要赶他出去,而是周挽越自己意识到说错了话,又不知道怎么面对周晟,逃到他这里来。
“不想打电话就发个信息吧,”顾迟这么提议,“我们成年人的世界经常需要道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