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慢点不好吗,这条路太短了,我还想多走一会。”
萧云清戏弄他的手微微一顿,落了下来,转而将头靠在他的肩上。凌无夜低头亲了他一下,两人再没有说话,一直走到了河边。
河面上空天灯冉冉升起,映得满河辉光,许多小舟在河上飘着,船身搁着一把伞,尾杆上挂着一盏花灯,颇有几分浪漫情调。
一名船夫小跑了过来,道:“两位要不要租船游河?”
他看着两人这十分明显的姿势,鞭炮似的道:“今晚是月河镇花会,花会和月河游船那是缺一不可,您看这河上飘了多少对有情人,要是把您怀里这位也带过去,保管说点什么他都会答应。”
凌无夜与萧云清对视一眼,凌无夜笑道:“是吗?”
船夫一看有戏,更加卖力道:“可不是吗,船都租的只剩下最后一只了,您要是错过了,等会回头还不一定有呢?”说罢,两手直搓,仿佛随时准备扑过来帮萧云清把花接走。
这种被人说成两口子的状况,显然又使得凌无夜龙心大悦,龙心一悦自然就来者不拒,他用眼神把萧云清身上最后一点防冻防饿的私房钱逼出来后,两个人上了船。
那花太多,铺了满满一船,两个人坐在花堆里,倒是浪漫得很。船夫推了一竿,小船悠悠荡荡,往河中央飘去。
凌无夜看着坐在花堆里的萧云清,无端想起他在花台上的浅笑颜色,只觉得妍丽百花不及眼前一人。
情动之下,将人揽过,就着那伞遮挡,吻了上去。
萧云清闭眼回应他,两个人相吻的身影倒映在河面上,许久方才分开。
凌无夜哑着嗓子道:“我唯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没让你早点做我的庄主夫人。”
萧云清看着他,没有说话。
凌无夜继续道:“第一次看你穿红衣的时候,我就在想,一定要让你再穿一次,为我而穿。”他叹一口气:“现在,大概是来不及了。”
终于倒在了一边,再也不能动弹。
萧云清还是那般看着他,淡然的眼眸里仿若一池无波的清潭。
“三重毒,”他缓缓道:“第一重毒,在春情洞里,我故意采错毒草敷在了你的背上。”
“第二重毒,在我们身边这些花上,你多次接触,还将我连人带花抱了一路,毒上加毒。”
“第三重毒,在我身上,你方才碰了我,还碰了个彻底,所以一重都没有避开。”
凌无夜道:“我不想避,不愿避,也避不开,”他道:“毕竟你这样的诱饵,我又怎么可能放着不吃。”
目光自萧云清的脸上逐渐下移至雪色的领口:“我很尽兴,也算是值了。”
萧云清黑幽幽的眸子迸射冷光:“到了这种时候,你还要耍嘴皮子,你可知道你现在禁制加身,身陷死局,插翅难飞,我劝你收敛一些,免得多吃苦头。”
凌无夜轻笑:“萧二公子这就要对我动手了?我可还有许多话没有说,我都成了你的阶下囚了,你又何必怕我说些什么。”
萧云清:“你不必花这些力气来激怒我,我不会上你的当,河岸上的人很快就会过来,别再想着动歪脑筋。”
凌无夜叹气:“我现在动也不能动,又能做些什么,你不必怕成这样,你过来,让我再看看你。”
萧云清不进反退,往船边靠去几分。
凌无夜眯起眼:“看来你是连与我道别都不愿了,也是,你现在得了手,自然没有必要再迎合我,我倒是有些好奇,你打算如何处置我?”
他越是缓缓悠悠,不紧不慢,萧云清越是不敢大意:“你不必套我的话,我无可奉告,只不过有一点你可以放心,我不会以牙还牙将你也放在我的身边陪床三年的。”
凌无夜哈哈大笑:“我倒是愿意得很,”他敛了笑,眼里暧昧不明:“你大可考虑考虑,毕竟这世上再不会有人比我更懂得怎么伺候你。”
萧云清出手如电,按在凌无夜的肩上,惹来一声闷哼,凌无夜笑道:“萧二公子这是要谋杀亲夫吗?”
萧云清微微逼近他一步,道:“非要吃些苦头才肯罢休,你真以为我不敢靠近你,未免也太狂妄了。你可知你身上中的这“三重毒”是什么来历?它是萧家药王阁花了整整三年研制出来专门克制你的药,你武功再高也无法挣脱它的束缚。别再想着惹恼我自寻死路,倘若你再敢轻举妄动,禁制反噬的万蚁啃噬之苦只会让你生不如死。”
话音未落,手腕一紧,猛然间天旋地转。小船一阵摇晃,很快又恢复平稳。
萧云清一只手被按在头顶,怒瞪上方之人。
这人竟然强行冲开禁制。
凌无夜抬另一手掌摩挲着他的侧脸,温柔得近乎无情:“万蚁啃噬之苦,怎么比得上你伤我的心。”
萧云清企图挣开禁锢,奈何被制住的手酸软无力。
“姜还是老的辣,萧若白用你算是用对了,”凌无夜道:“我不舍得伤你,便只能任你对我拔剑,这一局,我赢不了。
“赢不了也就罢了,我还得等着这一天,你也狠心,偏偏选在了今天,选在这月河之上。”
“我一直在等,却又希望这一天来得晚一点,这样一来,你还可以再多为我做一顿饭,多为我买一包茶叶,再对我撒娇一些,虽然这全部都只是你的逢场作戏。”
萧云清别过脸,咬牙不语。
凌无夜注视他,眸中难得浮现几分忧伤:“夜雨,跟我走,如果你答应,我可以既往不咎。”
这无尽深情的眼神和魔咒一般的声音,就像禁忌的诱惑,令人无法自拔。
萧云清闭上眼,不去看他:“多谢凌庄主的美意,你大可不必这么宽宏大量,”他声涩道:“我身上的冰肌丹已经被你吸收,你再留我也是食之无味,大可不必再带我回去了。”
凌无夜微微愣了一下,静默了有半晌,忽然笑了一声,继而不可自抑地大笑起来。
萧云清被他这笑引得窜起一把无名火:“你笑什么?”
“你说我笑什么,”凌无夜放软了声音:“你喜欢我,却以为我只喜欢你体内那颗冰肌丹带来的快乐,是不是?”
心思被剖开,萧云清顿觉难堪:“不是,我没有喜欢你。”
“嘴倔,”凌无夜按着他,低身想要亲他,萧云清极力躲避他的唇,却还是被他得了手。
凌无夜一吻结束,道:“爱上我就对了,我总算不至于一厢情愿。”
萧云清恨恨的看着他。
凌无夜道:“但你欠我的终究要还,来日我定会再来找你,到那时,我会让你千倍万倍的偿还我。”
萧云清另一只没被禁锢的手终于顺利摸到了腰后的寒光匕,拔刀刺了上去。
凌无夜扣住他那只行凶的手,气息不稳,显然毒性已经控制不住。
“记住我和你说的话。”
说完这最后一句,凌无夜深深看了萧云清一眼,转身跃入河中。
萧云清摆脱控制猛然起身,只见河面涟漪阵阵,逐渐平止。
河上渐渐起了雾,朦胧缥缈,那满天天灯不知何时已经没有了,河岸上步履纷杂,白衣的炎凰众从四面八方涌了出来,连同那几名船夫肃敬地跪了一地。
“跑了。”萧云清道。
第43章 哭女山
两年后。
荒郊野外, 烈日炎炎,燥风灼面。
杂草丛生的大路旁搭着个茶棚, 旁边斜立一根旗杆,热风一卷, 旗布飘展,扬出一个醒目的“茶”字。
茶棚简陋, 一共六七桌, 已经坐了不少人, 没多久又进来两人。
这两人一个身姿修长优美, 带着竹编斗笠,只露出一点点白皙的下颚。另一个是名十六七岁的少年郎,看上去一脸机警,手里拿着一把佩剑, 背上还背着一把长剑,显然是替旁边斗笠男子背的。
少年郎边擦汗边道:“那铸剑大师架子真大, 非得本人亲自去取剑, 害得你跑这一趟, 受了一路的罪。”
斗笠男子低声道:“好了,不要抱怨了,再走两天,你的苦日子就要结束了。”
声音清泉一般, 且低且清,又冷又淡,听得茶棚里的人心头一颤。
这主仆二人在唯一的一张空桌前坐下, 茶棚老汉见状上来询问了吃喝之物,小跑着去准备了。
一群江湖人开始闲聊起来,一闲扯,发现都是去往同一个地方。
“看来都是去陆云山庄拜贺的。”
“最近武林中的大事不就是这个了,也只有陆家娶妻才能这般轰动武林。”
“谁叫陆云山庄有名呢,当今武林,炎凰、燕王、黄泉三家分天下,这陆云山庄是炎凰萧家第一心腹,这次陆家的婚宴,萧家公子也是亲自到了,足见陆危在萧家心中的地位,各门各派就算冲着萧家也会拍了这趟马屁的。”
“哈哈哈,这般把自己也骂进去了。”
“顺应形势而已,做人要随大流方得人生顺遂。”奸笑。
“佩服佩服,说起这位陆庄主,真是人老心不老啊,都五十多的人了,还在娶老婆,听说这第十七位夫人年轻貌美,娇艳如花,真真是少女配老鬼,鲜花插牛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