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风这才收回不间断式炮轰,对萧云清恭敬道:“是,二公子,大公子现在在前苑,我这便去传话说您到了,请您先去后苑更衣休息。”说罢,又严厉地看了秋池一眼,这才走了。
秋池见他一走,如负释重,垂头可怜兮兮地跟在萧云清身后进了山庄。
这次来陆家拜贺的人多,几乎整个萧派阵营的掌派要人都来了,客人聚在前苑,后苑相对就安静了许多,偶尔有一行侍女经过,见到萧云清,盈盈一拜便过去了。
不多时,又有一名矮瘦驼背的老者匆匆经过,他一路低头疾走,见了萧云清也没行礼,擦身而过时,还差点撞在萧云清的身上。
秋池不爽地叫住他:“你这人怎么走路的,这么宽一条路,你都能撞上来。”
那人被他一喝,吓了一跳,似乎这会才注意到旁边有人,定睛一看,看清是萧云清,又吓了一跳,忙道:“在下七杀山庄余舟见过萧二公子。”
萧云清颔首回应。
余舟似乎有什么急事,行了礼便告辞离开,一路又低头疾奔,好几次差点撞在花坛上。
秋池瞧着他背影皱眉道:“这余舟好歹也是七杀山庄的副庄主,怎得一副冒冒失失的样子,白长了一副稳重可靠的面相。”
说罢,上前几步,赶在萧云清走进长廊前,把垂下的一根花藤撩开了。
这花架长廊跨在一片花海上空,浓密绿叶遮顶,两侧垂落盛开着紫色细花的绿藤,很是诗意雅致。
一群红衣少女从长廊的另一端走来,盈盈款款,无一不是明眸皓齿,尤其为首的那名女子,身着火红华丽的嫁衣,最是明艳动人。
少女们与萧云清几人在长廊中央遇上了。
“萧二公子回来了,听闻你被凌无夜捉去了,还以为做了压寨夫人,回不来了。”柳汐娇颜带笑。
萧云清回道:“夫人多虑了,多谢关心。”
柳汐美眸微合:“的确是我多虑了,想来萧二公子曾在他身边潜伏多年,即便被捉去,也只是回夫家一般。而且小别胜新婚,说不定凌无夜一高兴又送你一片江山,说起来,萧家能有今日,真是多亏了你有这番关系。”
秋池脸色一寒,撩袖子便要发作,萧云清抬手拦下他,道:“今天是夫人的出嫁之日,想必夫人也是感慨良多,才总提那些过去的事。的确,如果不是因为那些往事,两年前的今天,夫人也应该穿着嫁衣。”
凌无夜给她下的局原本就是她的痛处,如今又被提起,柳汐嘴角的笑意消失:“萧二公子真会说笑,我与夫君恩爱非常,又怎么会穿着嫁衣嫁给别的人。倒是萧二公子,日夜只顾撩人,勾得凌无夜三魂七魄不归位,才叫我等小女子汗颜呢。”
萧云清看了她一眼,眼前女子风华绝代,与两年前相比更见娇艳,只是不复少女的清纯,多了分成熟.女子的魅色,连笑容也多了一分寒意与恶意。
萧云清:“夫人又何必谦虚,想当初夫人不是也用过此道,只是一朝失足,差点交代在凌无夜手里罢了。说起来,夫人还得多谢叶修文,如果不是他帮忙,夫人的坟头草恐怕已经长得老高了。”
秋池憋着笑转过身去,柳汐红唇抿紧,冷眼相望,这时一个声音从她后方传来:“夫人。”
柳汐也不回头,依然还是那副与萧云清偶遇闲聊的姿态,笑道:“萧二公子真是会开玩笑。”
陆危带着随从走了过来,他面相威严,不笑时略有些沉肃,连一身新郎红服都穿出朝堂威仪。
见到萧云清,陆危面色和蔼了不少:“二公子真是稀客,平日里难得请得动二公子,这次真是给老朽面子。”
明明派人施救,却只字不提自己的功劳,反而说这些谦恭的客气话,算是很知进退的一个人了。
萧云清道谢:“陆庄主客气了,还未多谢陆庄主出手相助。”
陆危摆摆手,笑道:“萧陆两家不分彼此,二公子的事,自然就是我陆某的事,”转而看了一眼浅笑盈盈的柳汐:“说起来你们应该认识吧?”
柳汐甜声道:“算不上认识,以前在黄泉山庄的时候,二公子在那暗处,自然见过我,我却是很少见到他呢,这般明处相见是第一次。”
陆危了然道:“二公子作为暗子,年纪轻轻便孤身入龙潭虎穴,一去便是三年,这份坚忍是许多世家子弟都无法企及的,萧家能有两位如此卓绝的公子,实在是我等之福。你如今已经是我的夫人,一言一行都关系我陆危的颜面,可不要失了礼数。”
“怎么会。”柳汐红袖掩口,笑得很是柔媚风情。
陆危看得有些心花怒放,牵着她的手,在那雪白细嫩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对萧云清道:“我这夫人天性纯真,让二公子见笑了,时辰不早了,我带她去前苑见客,公子请先去房内稍作休息,入宴时分我再派人来请。”
一对老夫少妻在长廊尽头走没了影。
秋池咋舌:“公子,原来你毒舌起来这么厉害啊。”
“跟人学的。”萧云清看了那两人背影一眼,转身继续前行。
跟什么人学的,秋池却是好奇。
萧云清入室后,第一件事便是沐浴,洗去那人余留的气息,连衣服也派人烧了,换上了萧家的金纹白衣。
他恢复一身清爽出了内室,便见萧听雨坐在茶座喝茶,似乎等了有一会。
见到自家弟弟,萧听雨一双温淡的眸子在他身上巡了一遍:“我听说你被凌无夜掳走一夜未归,可有受伤?”
萧云清摇头:“我没事,让哥哥担心了。”
“那就好,”萧听雨搁下茶杯道:“你也是不听我的话,非要那冷秋泓的剑,即便你行踪再怎么隐秘,凌无夜盯了你那么久,又怎么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萧云清道:“我已经很小心了,实在不知道冷秋泓是他的人。”
萧听雨闻言一愣,半晌没有说话,忽然一掌拍在桌上:“他倒是有心了!”
萧云清道:“我自知武功不如他,也不能像哥哥那样修练到聚气成招的地步,才想寻一把好剑来提升招式的威力,以免遇上他时没有还手之力,何曾想这也是他的圈套。”
“他对你很了解,你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预料之中,”萧听雨叹了一口气:”这也是父亲一直到现在都未让你转到明处的原因。以后还是少出去为好,在家勤加练功,以你的资质,假以时日,定能追上甚至超越我,到那时,他就拿你没有办法了。”
萧云清脸色微黯:“只怕他不给我这个时间。”
两兄弟默了片刻,门外有陆云弟子道:“两位公子,庄主命我来请二位去前苑,吉时已到,马上开始拜堂了。”
第46章 黑蝶姬
前苑宴席摆了三片院落, 连院落之间相连的花园都坐满了人,喜堂门口聚了个水泄不通。
堵在门口的人见萧听雨过来, 忙让出一条道,陆危迎上来, 把萧家两兄弟请到了贵客席上。
喜堂宽阔,却也显得拥挤, 中间红毯两旁坐满了各派有头有脸的人物。一对新人在礼官的高呼声中开始拜堂, 外头鞭炮齐鸣, 堂内堂外贺喜声不断。
喜气洋溢的氛围中, 一张格格不入的脸闯入萧云清的视线。
那人就站在柳汐的身后,面色惨白,望着柳汐的背影神色古怪,双拳紧握, 似乎并不为这场婚事感到高兴。萧云清在后苑见过此人,正是七杀山庄副庄主余舟。
一阵细风扑面, 萧云清收回视线, 只见一只黑色的蝴蝶正巧从他鼻尖前飞了过去, 翩然停在了柳汐身边的婢女头上。
那名婢女正扶着柳汐行礼,并未察觉头上多了一物,倒是一直注意柳汐的余舟,看到这只黑色蝴蝶之后, 忽然整个人一震,呆滞在那里。
“夫妻对拜!”
礼官声音刚落,厅堂内忽然惊起一片刺耳的尖叫, 紧接着人群骚动,潮水一般从一对新人身边退开。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新娘柳汐不明所以,她透过红盖头下方的缝隙望去,看见婢女芸儿扶着她的那只手不知何时已经成了白骨爪,紧紧扣着自己的腕。
柳汐吃了一惊,尚未来得及惊叫,一股掌风袭来,将那白骨之手打了开去。
陆危扶住她语气关切:“夫人,没事吧?”
柳汐一把扯开盖头,只见芸儿整个人都成了一具白骨,散落在不远处的红毯上。
紧接着,一道寒光晃过眼角,转眼间杀气已至。待她看清行凶之人的面目,已是来不及反应。
这突袭的人竟然是余舟。
余舟是她的长辈,又是她父亲的得力干将,自父亲故去后,一直助她支撑着七杀山庄,柳汐对他十分信任,根本不曾设防,加之他本就隔得很近,这般突然发难,她想躲也躲不过。
亮光一闪,一缕发丝轻盈落地,新娘的发冠落在地上,柳汐披头散发愣在当场。
危机时分及时拉走夫人的陆危,一掌将余舟连人带刀隔空打了出去,余舟摔磕在那堆白骨上,喷了一口血,没了动静。
“余舟你是不是疯了?”陆危怒道。
余舟瞪着身下的白骨,恍若未闻。忽然他大叫一声,朝门口奔去,掀开人群冲到外面,脱力一般瘫在地上,对天喊道:“你看到了,你看到了,我尽力了,我真的尽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