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从文
“亲爱的牛医生:
昨晚没写,所以今天应该是我失眠的第一百八十三天。
可清晚上好。
我做噩梦了。
我梦见你那里发生地震了,我到处找你,喊你的名字,最后在一片废墟里找到了你。
你被压在一块石板下面,朝我伸了一只手,全是血。我用手去够你,但我够不着,我觉得胳膊上的筋肉都要撕扯开了,可还是碰不着你。
很可怕的一个梦。
我叫你你也不应,反而很任性地闭上了眼睛,吓得我从梦里惊醒过来,满身都是冷汗,就像生了大病的人一样。
我吓得魂没了。
太可怕,噩梦太可怕。我在梦里哭,醒来还是哭,我从来不知道自己能哭成这个样子,只觉要喘不过气来。
哭到最后我差点断气,就笑了笑,笑是因为在庆幸这只是梦,如果是真的,怕是得把我的命拿去。
其实这也不是第一次了。
我一个大男人,这半年里流的泪比以前都要多,特别是夜里,总会变得很脆弱,完全没有自己的个性和人格,灵魂碎了一地。
也不知道是因为失眠耗的我,还是因为失恋耗的我。
我对各种安眠药都挺熟悉的了。
至于酒,现在也不怎么品了,哪个度数高就喝哪个。
一直一直,我都很想要买张机票去找你,真的差点忍不住了,但一想到手头上还有那么多等待手术的病人,我就冷静下来。
对的,冷静才是我的本质,我应该拾起我的理智。
不自残就是我最大的理智。
其实我白天还是挺正常的,起码装得像个人样。工作效率高、一日三餐按时吃、呼吸、社交,所有该做的事我都把它当成任务去完成。
我把自己训练得像条犬。
这种训练一早就开始了,在你最初离开的那段时间里,我强行让自己保持在正常的轨道上,不让生活和工作的节奏被打乱。
夜晚是不行了,夜晚是我的集中爆发期,但起码白天,白天我可以让自己看上去很得体。
这种伪装让我觉得很难过。
有件不那么好的事要告诉你。
我们以前爱去的那家广式宵夜铺关门大吉了,老板说他要回老家享天伦之福,能理解,就是怪可惜。
看见门上贴着“旺铺出租”的红纸,我很遗憾,我和你的回忆是不是也被关门大吉了?
原来世上真的太多东西留不住。
再说些好的给你听。前天是周末,我在家里呆了一天,自己给自己做了顿饭,煎了个安格斯牛排,配上自己调的香草汁,那叫一个香。
我有自信,你一定很喜欢。
我还配了两套餐具在桌上。
按着食谱上来的话,我做饭确实还不错,就是遗憾你还没尝过,以后我们在一起生活了,我负责做饭,而你负责吃。
一起生活......啊,我又在做梦了。
前不久我买了一种香水,就是你那种,牛吃草的气味。清清淡淡,像雨水、青草、露珠,很好闻。
不过这种香水也是真难找,我找了它很久,逛遍了这座城市的大小商场,闻得鼻子都快嗅觉失调了。
终于还是被我找到了,算是一种幸运。
我买得不多,也就十几瓶,把它喷到家里的各个地方,这样就感觉家里每个角落都有你。太好了,我的可清无处不在。
失策,我应该再买个喷壶的,这样会更加方便。
我大概是要疯了。
但我觉得这样很好,疯就疯,反正没人管我,你也不管我了不是吗?
我还把这香水喷在衣服上、被子上,然后抱在怀里闻,就是喷得有点多,我打了好多个喷嚏。
味道起初会有点浓,慢慢变淡之后,我就觉得跟你的气味很像了,怎么也闻不够,只好嗅着入睡。
我就这样疯了好多晚,像条疯狗,整个家里去嗅来嗅去,别说,还挺快乐。
会不会有点变态?
当然,我也不总是这么变态,有时会做些不太过分的事情来缓解情绪,比方说,把你送我的那枚书签放在枕头下。
我只能靠着一枚书签度日了,这把钥匙已经生了锈,似乎再也开不了锁。
从前,我认为做.爱是这世上最快活的事,是啊,做.爱很好,可不是跟自己喜欢的那个人做,根本毫无意义。
我为什么会那么喜欢跟你做.爱?因为我喜欢你,跟喜欢的人做.爱,是一件永远不会厌倦的事。
可惜,我明白得太晚了。
说实话,我好恨爱情这个东西,却又渴望永远沉迷下去。
按理来说,我是个睿智的人,凡事衡量利弊得失,不会轻易沉迷进一样事物里,但现在好像控制不住了。
真是痛苦,这种像毒瘾一样的东西。
自傲是我的品格,我曾经以为自己会洒脱一辈子,没什么值得后悔,没什么值得念想,到底还是被打脸了。
但是我能熬下去,因为我知道,只要未来某天看见你的那一刹,这一年的痛苦又都成云烟了。
欸,有些话我讲了你不要生气。
其实我还挺抢手的,长得帅这一点你没歧义吧?器大和活好你也没意见吧?都是显而易见的。
至于性格......差是差了点,但我可以改,可以完完全全地迁就你,你说什么我就是什么。
我这么好一货,每天都有各种狂蜂浪蝶在我眼前晃悠,你再不回来,就不怕我被别人勾走?
或许你已经根本不在乎了。
其实是我比较怕,牛医生长得这么好看,又会跟人相处,西藏那边应该有不少雄壮的男人,万一你看上哪一个了,人家又看上你了,岂不是再没我的份?
我发现我的危机意识日渐深重,警报滴滴响。
我吃醋了,换个话题。
昨天我被梁主任批评了,说我工作效率忽然慢了下来,报告里有几处出现了纰漏,他说下次再出现这种情况,就要重新考虑对我的升职推荐。
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了,神游天外,大概是发了好几天烧,所以脑袋有些疲惫。
上次发烧还是在大半年前吧,那时还是你照顾的我,你做了粥,你哄我睡觉,你还被我.压在.床上.做,做得你疼。
噢这件事提醒了我,差点忘了,今天还没跟你道歉。
可清,对不起。
既然有一句对不起,那我爱你肯定也不能忘了。
可清,我爱你。
我发现你认识的人都挺神经病,我不是在笑话你,只是在说实话。
譬如你那个姓曲的朋友,他就挺神经病的,那副嘴脸比路边那个二傻子还蠢,总在我面前炫耀你俩关系有多好。
再好能有我跟你好吗,搞他妈笑。
我说过,我和姓曲的很不对头。
但是有一天,我放下所有面子,放下所有姿态,去找他,问他有没有你的照片。
我发现我和你在一起的时候,连一张照片都没有拍过,手机相册里少了这最重要的东西,就显得很空荡。
姓曲的很吝啬,只给我发了一张你的背影照。我这么贪心一人,竟然满足了。
一看就知道是你在西藏照的,看来你那里的阳光很好,天很蓝,空气应该也很不错。
不知道为什么,我明明没有看见你的全脸,却直觉你一定是笑着的。
牛医生的脸上能重新有笑容,真是好啊。
单靠着这张背影,我活过来了,比兴奋剂都管用,之后的连续几周都有了盼头。
我想到了一个词,饮鸩止渴。
不过你怎么只给他发,不给我发?这不公平,很不公平。
我明明比他更想看到你的照片。
后来我食髓知味,再次放下尊严,去求曲嘉文,求他再给我发一张你的照片。
对的,就是求,很低声下气地求他哦。确实,尊严算个屁。
他不肯给我,像个野蛮人一样,起了个飞腿要把我踹走。我就跟他说,重金收购。
有钱能使鬼推磨,虽然我没良心,但我有钱。
姓曲的有奸商潜质,他被我说动了,要去了我五位数,然后给我发了一张你大学时候的照片。
这次的是正面照,非常划算。
这张照片不太清楚,朦朦胧胧的,还挺像我脑海里对你的回忆,叫我想起了大学那段时光。
即便那时我们的交集非常短暂,但你的这张脸,明明是在我记忆里留过痕迹的。
母校很美,那是我和你共同的校园,四舍五入,我们的初遇很美。
我惋惜,这些年来这段回忆始终模糊,甚至被我丢在了角落里。但我又开心,这段记忆忽然间就变得清晰起来了。
让我后悔的事情又多了一件,那就是当时没能对你一见钟情,哪怕是将你记住也好。
想来还是喜大于悲的,因为在那么多年前,我就能抱到未来会喜欢的人,感恩。
我很喜欢这张照片,把它设成了屏保,里面的你很青涩很好看。唯一不好的,就是你和曲嘉文搂肩搭背,看上去很熟络。
没关系,我用马赛克把他的脸涂掉了。
原来已经凌晨三点了,我不知不觉就写了好多字,大概是因为有好多话跟你说,写也写不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