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被堵得无话可说,她看到纸条的时候太震惊了,全身感官全被带血的字和男孩的焦急痛苦的神色所侵占,还没来得及仔细思考这其中的逻辑就站在了警察局。
被民警浇了盆凉水后女人逐渐冷静下来,男孩的行动确实充满漏洞,既然学校是正规批准的,里面的学生都是被家长送进去的,怎么会变成非法监禁呢?
但女人脑海中又不断地浮现出学生痛苦哀求的神色,那实在不像是装出来的。怎么会有人早晨五点把自己的手咬破求救,只为了报个假案扰人清静?
见女人还是一脸不放心的表情,民警把笔录递给她,“这样吧姑娘,你先在笔录上签个字,现在太早了,其他同事还没来,我一个人也没法做决定。我之后和同事商量一下把结果告诉你,如果有必要,我们跟上边请示以后给你立案,这样行吗?”
女人第一次遇到这种事,完全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听了民警的承诺无奈地点点头,接着又补充道:“可不可以尽可能快一些?假如这件事真像那孩子说得那样,越慢越危险……”
“我们尽快吧”民警摆摆手,“但也不能保证具体的时间,要按程序走没那么快的,有进度我们会随时联系你的。这大冷天的,该回家回家,该上班上班去吧,在警察局耗一早上多折煞人。”
她虽然没有完全被说服,但实在没有更好的办法,再三叮嘱民警有消息一定要第一时间联络她后走出了警局。
女人走后,民警飞快拿起电话拨号。
嘟——嘟——嘟——
民警耐心几乎要被耗尽,对面才接起电话。
“喂?小黄警官?大早上有什么事吗?”
民警隔着电话都能想象到对面睡眼惺忪的样子,心中霎时一阵不爽:这老家伙够滋润的,一觉睡到天大亮,也不用像自己似的冒着雪苦哈哈地值班。
“张校长?你那有个学生找人来我这报案了。”
张校长瞌睡可算彻底吓没了,一下坐了起来,“怎么可能?前两年差点出事以后我们所有活动都改到室内了,哪个小孩有本事报的案?”
黄警官翻了翻刚才的笔录,轻飘飘地向对面的张校长说:“报案的小姑娘说是在三楼窗户那看到的。您知道那学生怎么找的人吗?写了血书从窗户上丢下来向路人求助,可真够有血性的。这事您可得好好查查,动静太大闹到警察局我们也很难办啊!”
这警察左一个“您”,右一个“您”,语气里却毫无尊重的样子,带着不耐烦的语气继续说:“尤其这个节骨眼,下周就要和研究所那边接洽,出了事谁担得起?”
张校长重重呼了口气,孙子似的向一个小民警点头哈腰地承诺。
扣下电话的一瞬间,张校长脸上恭维的神色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快速洗漱一番后面无表情地向学生楼走去。
张校长把所有学生集合在一起,带着几名教官一个个的检查他们的手指。
吴霁心知道自己完了。
但他不明白张校长为什么会知道,捡起纸条的女人明明答应了自己会报警的。
张校长看了一眼吴霁心已经结痂的手指,当着所有人的面给了他一巴掌。
吴霁心被打得两眼昏花,重重的摔在水泥地上。
张校长拎起他,笑着拍拍他的脸颊。
“你小子可以啊,敢报警。”
喉咙涌上一股血腥味,吴霁心忍着痛吞了下去,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到张校长身后的几个教官摩拳擦掌地朝他走来。
我今天会被打死吗?
吴霁心绝望地想,虽然他从出生到现在从未感受到幸福,但他真的还不想死。
他知道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只要熬到大学,熬过离开这,即使是他这样的人也有可能得到幸福。
他很快晕了过去,恍惚间听到张校长在他耳边说:“我给上面兜着事,上面对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天皇老子来了也抓不了我。”
我率先zqsg了,就算单机也会把这个故事写下去的??
第8章
吴霁心醒来的时候一片黑暗,他的第一反应是:我没死。
第二反应是:我是不是瞎了。
直到眼睛适应了黑暗,能分辨周围影影绰绰的轮廓后他才放心起来。
吴霁心在这里被关了三天,每天有人给他扔一次果腹的东西,吃喝拉撒睡都在这黑漆漆的禁闭室里。
关到后来,他几乎认为自己丧失了感知能力,他没了时间意识,不知道此刻是白天还是黑夜。
他拼命的砸墙、砸地、砸桌子,墙上、地上、桌子上都是他自己砸出来的血迹,他砸得头昏脑涨,绝望的瘫坐在遍布自己血迹的水泥地上。
还是没人理他。
我是不是会死在这黑暗里?如果是这样,还不如之前直接被打死来得痛快。
三天前,他满怀希望地朝楼下的行人扔去求救纸条,翘首以盼警察的到来。
三天后的,他甚至能接受自己的死亡,只希望死得不要那么难堪痛苦。
嘎吱一声,门开了。
张校长走了进来,命令外面的人把灯打开。
吴霁心在黑暗里呆了三天,灯亮起得一瞬间被强光刺激得流了一脸生理泪水。
他狼狈地用手背胡乱擦着,不想在张校长面前表现出任何脆弱。
“你不是第一个报警的学生。”张校长笑了笑,用甚至堪称温柔的手抚摸着他的头发。
忽然,张校长的手猛然使力,肥腻的五根手指狠狠地向后拽着他的头发,迫使他抬起头来与自己对视。
吴霁心眼眶里全是刚刚被强光激出来的生理泪水,张校长那张油腻的面孔被这些泪水消解成一幅幅扭曲的、不连贯的抽象画。
张校长看他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似乎非常满意,颇为得意地冲着吴霁心说:“但是没有谁扳得倒我。”
吴霁心太年轻了,他虽然从没被善待,但有一颗异常单纯的心。他不爱说话,没有朋友,但他相信和平、相信爱和正义。
他以为警察永远是匡扶正义,以为这个世界非黑即白,只要将这里的丑恶行径揭发,就能得到公正。
可张校长是什么人,是犄角旮旯里的土皇帝,是一方恶霸,公检法都治不了他,更何况吴霁心这样力量微薄的学生。
此刻的张校长眼里闪烁着狡黠的光芒,他用另一只手拍了拍吴霁心的右脸颊,嘲讽他:“你父母真把你当个累赘,平时不管不顾,一听有病倒是嫌丢人了。”
“我也不跟你兜圈子了,给科研所当被试,你想去吗?”
张校长松开拽着他头发的手,再次轻柔地抚摸起他的头发来,“北京研究所那边有个新项目,专门要你这样的被试者,去吗?”
张校长笑着,语气却充满威胁,“你要是不同意也没事,我看在这禁闭室呆到你高考为止也不错,有吃有喝死不了,死了我跟你爸妈也没法交代。”
说到这里,他停了一下,最后彻底笑开了:“只是在这地方呆半年,怕是考不上大学离不开这咯。”
吴霁心看着张校长这张扭曲的面孔心如死灰,他开口的声音已经哑得难以辨别,张校长只能通过他嗫嚅的嘴唇勉强分辨他的话。
他说:“好…”
林頔走后,吴霁心是想睡觉的。但他一关灯,那禁闭室里的记忆就如鬼魅般纷涌而至。
他的背早就被冷汗浸湿了,身体不断地颤抖,本来就瘦的他在床上蜷缩成一小团。
他实在受不了了,哆哆嗦嗦地去够床头柜上的手机,按下了刚刚存入的号码。
林頔刚刚到家,拖鞋还没换就接到了吴霁心的电话。
他心下一惊,吴霁心不是闲来无事会打着电话聊天的人,这时候打电话来八成是出了事。
于是接起电话来就一通着急地询问:“霁心?是你吗?这么晚打电话来是出了什么事吗?”
对面只有沉重的呼吸声,一下一下,透过手机的信号加工,打在林頔的心坎上。
“霁心?”
“你,你还能过来陪我吗?”吴霁心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末了又小声地说“我,害怕。”
林頔脱外套的手一顿,重新拉上拉链就往出走。
“我马上过去,你等等,我马上就到。”
林頔随便拦了辆出租车,急急忙忙报了研究所地址。
司机的目光从后视镜传来,大喇喇地操着京腔问:“小伙子这么晚去研究所干什么啊?”
“工作出问题了,加班。”
林頔没让吴霁心挂断电话,一路上和他聊着天,试图以这种方式缓解他的恐惧。
到了研究所已经快十二点了,黑夜里的研究所像头丑陋的怪兽,一动不动矗立在北京寸土寸金的中心地带。
林頔刷了门卡一路跑着过去,推开门就看到吴霁心侧着躺在床上,明明个子比自己还高许多,却把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躲在墙角。
林頔看到这样漂亮的孩子像个被遗弃的人一样抱着自己,心中就产生一阵剧痛。
在他眼里,吴霁心这样拥有高个子好皮囊的大男孩,应该是肆意骄傲的、是在学校里被女孩们围着团团转的,但这样一个漂亮男孩,此时竟然瑟缩着自己,在陌生城市陌生地方发着抖。他连拥抱都只能自己给予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