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儿,程述故意收回来几分,作担忧状:“不过......要是你害怕那就算了,毕竟...对方不好得罪。”
他嘴巴张了张,曝出一个名字来。
贾瑜生怕漏掉一个大好新闻,把背脊挺直:“不是我夸海口,别说那些名流富商,就是像杜家那样的地位,我可也是敢写的。你既然来找我肯定都知道的,过去三年里,最卖话题的新闻可都是我独家的料!”
第二十三证 合作
报社的门口,柯炎对着电话那头的人汇报:“原少,您猜的没错,程先生确实去找了贾记者。”
原屹深深呼吸了一口:“你去告诉钱小翎,让她给这家报社制造些麻烦,特别是这个贾瑜,凡是她的财路能做手脚的都做,而且,务必要叫她知道,全是我原屹干的。”
程述从写字楼里出来的时候,原屹的车刚好停在他面前。原屹下了车,看程述嘴唇还是白白的,脱了自己外套给他披上,拉他上了车。
车行至一半,原屹压着一点很难察觉的懑意说:“贾瑜的事情我会处理,程小述,你不要再瞒着我做任何危险的事情。”
看到程述出现在这里,原屹自然知道他是在查什么。
程述没理他。
“你不可以再做任何危险的事情,听到没有?”原屹重复了一遍。
程述看着窗外,睫毛突然一颤,敲着车门:“停车。”
原屹反而踩下油门,程述瞥了一眼,竟然去拉车门。原屹虽然知道自己早锁了车门,但还是下意识放慢车速:“你干什么?”
“你不停我就跳车了。”
吱——车子猛得急刹,停下。
一把拂去原屹的外套,程述急忙地跑下车,原屹跟着也追上去,全然不顾后头一个车位管理员在那里跳脚喊他们回来把车停好。
“程小述,你回来!”
原屹眼看着程述急慌慌地往前跑,好像在拼命追赶着什么东西似的。
仔细一看才知道,他在追着前头一个穿着淡淡樱粉色裙子,打着一条辫子,背着单肩白色帆布包的女生的背影。
这女生的打扮,真的很像原筱生前的喜好。
从一个不知情的人的角度来看,没有人会理解,既然不是爱情,程述为什么对原筱这么好。
仅仅是因为同病相怜或者是因为她是原屹的妹妹?
如果让程述听到这个问题,他一定嗤之以鼻。
你知道什么叫朋友吗?
不是单单打个电话出来酒肉一顿,醉眼朦胧间没一句真话的那种;不是同吃同住同个屋檐却连话也说不到一起的那种;不是人前人后看似亲密无间,但是一有风吹草动就消失不见的那种。
你见过两肋插刀吗?你见过肝胆相照吗?你见过雪中送炭吗?
没见过,那你真可怜,你没有一个真正的朋友。
程述永远记得,原筱纤细的骨架挡在自己面前,拿起一啤酒瓶敲碎了,对着她明明很怕的流氓,毫无玩笑口气地说:“你骚扰我可以,敢碰我朋友一下试试?”
就因为程述没有依着父亲的意思,选了父亲认为不赚钱的配音专业,过年时,父亲都不让他回家。原筱抢过电话,红着脸怼一个于她而言完全不认识长辈,说:“不回去就不回去,程述的好日子在后头呢,往后他大红大紫了,你也别来找他回去!你不稀罕这个儿子,我正缺一个家人呢!哼....势利眼!”
骂完以后,她还摸了摸自己滚烫的脸,拍着胸脯大喘气:“啊......爆粗口了,好难为情啊。”
这是他的小汤圆,最干净可爱、至情至性的小汤圆呀。
回忆截止,程述一把抓住了那个女生的手腕:“原筱!”
那女孩被他抓痛了,转过头来,看神经病一样看着程述,还推了他一把,没成想竟然把程述推倒在地。
“有病吧你!”
呆呆坐在地上的程述看着那全然陌生的脸庞,就已经很失望了。原屹追上来,把程述护在怀里,对那个女生道歉:“对不起,是我们认错人了。”
女孩哼了一声就气嘟嘟走远了。
原屹把程述带回车上,无奈地说:“以后要做什么,跟我说一下可以吗?你这样真的会吓到我的。”
受了这点刺激的程述被原屹带回去,原屹在在走廊里给江连绵打了个电话,江连绵只说程述的抑郁程度不轻,得慢慢观察。
走进房间,程述正在那里看着报纸,这回的都是一年前的旧报纸,好像还是柯炎帮他收集来的,所有名字叫‘贾小甲’的都被画了圈。
当初原屹看到了这些胡说八道的报道,觉得恶心,却没法做什么,只能记在心里,后来有能力之后就一锅端了,万万没想过这会是压死原筱的最后一根稻草。
“你太急了。”原屹这么说,程述把笔放下,握紧拳头。
是,他承认。
程述仰面:“原屹,向杜旗讨债的方式有很多,你知道我为什么偏偏选了谋杀这一种?”
原屹知道其中几个原因,为了保护自己,也是为了报复自己。
显然程述现在要说的是另一个原因。
“我可以蛰伏,可以隐忍,一步一步往上爬,爬到比杜旗还高的位置,然后居高临下地审判他。但是那意味着我必须把这些屈辱吞在肚子里,可能要发酵十年、二十年、三十年,我要披荆带棘在暗无天光的道路上爬呀爬,在这期间,还要看着那些恶人享受他们人生里最美好的时光。等有朝一日我站在他们面前的时候,可能他们都忘记了自己曾经犯下什么罪过,而我也早就不记得初衷是什么了。”
他艰难地说完这番话,最后下了结论:“我、不、想、忍、了。”
所以,正如原屹所说,他犯了错,沉不住气,去找了贾瑜。他迫不及待想要完成,这就像是一个使命,牵引着他目前苟延残喘的动力,好像完成了,他在人世的任务就了结了。
这心路历程使原屹心疼,他蹲下来,正视程述。
“筱筱是我妹妹,害过她的人我全都不会放过,我没动手,你不要越俎代庖。程小述,想讨公道这一点上,我跟你是一样的心情。不仅筱筱,害过你的人,我也都不会放过。”原屹说得铿锵有力,“包括我自己。”
程述显然不习惯原屹突如其来的情话,宛如没听到一般,马上转了头。
原屹把自己的手放在程述面前:“能不能暂时把你的手给我?就当,我们是暂时同一阵线去对付那个伤害过筱筱的人,可以吗?”
已经被封闭的心是不轻易被敲开的,程述在逃避他,但是有这样一个台阶,或许能让他们更近一步。
纵然是短暂并肩,纵然是为了其他目的,原屹也很庆幸。
望着那熟悉的手掌,程述暗暗咬下了舌尖。原屹的掌纹很深,不知道在迷信手相的人眼中,这寓意着怎样的人生。
无论如何,这世上若还有一个人像自己这样念着原筱、爱着原筱的,也只会是原屹了。
没有原屹,现在的他几乎是寸步难行,可能走不了几步,就会被人查个底儿掉,被杜家盯上。
小汤圆,就当这是冥冥之中你的指引吧。
程述点了点头:“好。”却没有把手交给原屹,让那手掌在空气中悬而寂寞着。
第二十四证 痛觉
那个女大学生性侵的案子终究是不了了之。
人死了。死了,是是非非更说不清了,死了,就盖棺定论结束了。媒体人因此赚了满钵,看客们吃足了瓜,散了,等下一个消息。
只有女大学生的父亲声泪俱下,说,我的女儿就是被舆论逼死的。
她连那样的屈辱都撑下来了,却因为一个完全不认识的人写的寥寥几百个字而死,太讽刺了。
原屹坐在沙发上,程述晚上吃得不多,他准备了夜宵,当然也备下了一杯温度适宜的水。
“你今天和贾瑜说了什么?”
“我只是跟她说,看到杜旗死的那天,他是跟着一个人去了拆迁房那块地方,我骗她说我还拍了照片,只是我要一手交钱一手给片。她问了我一些细节,我都说上了。”程述咬了两口面条。
原屹抽纸巾给他:“她信了,没刨根问底?”
程述用筷子把面条根根夹断:“我随口说了个天价,她当然不会轻易答应。”
既然是唯利是图,自然要权衡利弊。程述看了原屹一眼:“那些报道,有多少都是她的功劳,你都查出来了吧。”
原屹轻笑一下:“反正没一句是良心话。”他这么云淡风轻的样子,反而让程述觉得很吃惊,又听原屹说:“接下来的事情,我会处理好的,你暂时先别冒头,免得打草惊蛇。”
酝酿了一会儿,程述还是开口了:“我还以为,你会像以前那样,直接对付她。”
空气有些凝滞,原屹回答:“冲动的后果,我已经尝过了,重来一次,不会重蹈覆辙。”
神神叨叨的,程述听得半懂半不懂,索性也吃饱了,端着空碗准备站起来,原屹目光盯着他的手肘看,然后颇为急切地站起来,拉住他。
“程小述,你受伤了?”
程述不明所以,低头一看,自己手肘胳膊处一道豁口,都化脓了。他想起来昨天被那个女孩子推到,胳膊撞在地上了,只是这伤口在自己不大注意的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