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浮刚在思考着,听人说父皇宣水沉进宫,心下一惊。
水沉在京里头逗留了有些时候。他早早被派去了封地,然而燕王府却有人打扫着。这天使传话传到他秦王府来了,想是已经去过了燕王府。他们兄弟二人素来交好,水沉在他这儿也是常事。不过如今这紧要关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总该要问问何事。
“奴才也不知道。万岁爷今儿个见了卫驸马,就说要宣七爷。这不,奴才还扑了个空,得亏府上门卫提醒,他说要来叫七爷,奴才怕耽搁了事儿万岁爷怪罪,还是自己走了这一遭。”
“有劳公公。”水沉往后一瞥,身边的丫鬟立刻给那太监递上了荷包。那人也不推辞,拢进袖口,“七爷请。”
天灰蒙蒙的,水沉数着玉梯进了御书房,卫驸马本来正说着什么,瞧见他进来,忙住了口,先要行礼,口称“殿下”,他先给父皇磕了头,又给卫驸马还礼,叫“姑父”,皇帝到没有拖泥带水:“昨天晚上忙什么去了?一脸的颓色,哪里像个年轻人。”
水沉心里一惊,忍不住看了一眼卫驸马。他也不过刚从林沫处回来,马恪江的动作未免太快?
卫驸马莫名其妙地被他看了一眼,心里头有些不悦,不过仍是劝道:“七殿下难得回来一趟,自然有许多牵挂,早就听说他约了三殿下要彻夜长谈,只是琐事繁多,想是没歇息好罢。”
“罢了。”皇帝也没太在意这事,“依你所见,拦住茜雪国的船,有几成把握?”
“ 陛下是想要活捉,还是……”
皇帝冷笑了一声:“自然是怎么便宜便怎么做。”又叫人,“老七。”
水沉忙应道:“儿臣在。”
“卫大人捉住了三品威烈将军贾珍,原是为了他家里头聚众赌钱的事,想不到还有一出接着一出的,你跟着卫大人去天津港拿人,机灵点儿,学些本事,也多几分长进。省得你整日里无所事事,只会做些无用功!”皇帝倒是给了一个甜果子不忘再打一棍子,“朕允你做的事,你且做好了,朕没开口的,少自作主张!”
水沉心里一凛:“是。”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开始进入主线剧情《王薨》
这一大章完后,这文也即将走向尾声了。
古剑挺好看的。嘿嘿、
第289章 王薨(一)
变故就发生在一夜之间。
水沉还在因为父皇给了差事而高兴,又被他话里话外的警告吓了一身冷汗。不过到底抵不过心底的雀跃。其实这两天,从韩王起,甚至连惯常不挑大梁的楚王都领了差事,一个两个地或去擒人,或去抄家,他们是皇子,能镇得住场子。只他一个,像是被父皇遗忘了似的。他也明白,自己已经是去了封地的人,就是没去之前,也是徘徊在京师权力圈边缘的人物。可心里隐隐会以为,是自己当年想动林沫,害父皇恼怒至今。他倒是明白是自己当初莽撞冲动,可是明白事理和暗地里恨林沫并不冲突。
好在如今也算苦尽甘来,算起来,到了他头上的差事反而更像点样子,卫驸马是父皇亲信中的亲信,跟在他后面办事,对前途只有好处的。
一时之间,连水溶都恨不得跑林沫跟前去笑话他:“人家早上才跑你家里去给你台阶下,你硬是要挺着脖子,看看,现在他飞黄腾达了吧?”不过也就是心里想想,水沉去林沫府上的事虽然没能拦着谁,但最近变故颇多,也没有人有闲暇成天盯着靖远侯府看着。若不是水溶在意那头,只怕林家周围的探子都该撤回来另作他用了。何况林沫的性子,别人不明白,他还不明白么?
水沉走错了那步棋。他太瞧得起林沫了,以为他能抢了秦王的风头,甚至能威胁到秦王——这倒也罢了,更难得的是,他竟然在发生了那件事以后,又奇妙地开始瞧不起他,觉得林沫是个能被他三言两语就左右的人。这风格委实过于奇妙了。要知道,若当年他的那场刺杀别太过火,弄得申宝亡故,只是警告警告,以林沫当时的行事作风、小心谨慎,兴许还真能理解他的意思,收敛一些。但如今是什么时候了?早过了林沫小心翼翼的蛰伏期了,他现在就是京城里头的一根老油条,正常时候都横着走的。水沉于他有诛亲之恨,要么真的屈尊降贵地好好道歉,要么还是躲远些好。去赔罪还高高在上的,别说林沫,就是搁他,都没法子忍啊。
但即使有私仇,还是得说,水沉这差事接的真不赖。
宋家本来还有些算计,如今听说水沉跟了卫驸马往天津去,登时也有些泄气:“罢了,他吴家兴许能影响皇上,却影响不了皇子们的排位。”皇上哪里是在意燕王?分明是因为燕王是彻彻底底的□,他为了扶持秦王势力,甚至不惜给早已远赴封地的儿子权力了。
可是这份人人艳羡的差事,却给水沉带来了灭顶之灾。
“报——天津左卫总兵虞斌作乱,私放扶摇翁主,重伤燕王,天津右卫、天津卫总兵视而不见,卫大人请求陛下出兵!”
狼狈不堪的报信官传回来的消息,几乎让皇帝捏碎了龙杖。
天津卫!
兵家必争的天津卫!
这几年他倒也没放松过对天津的管辖,都是亲信中的亲信,考校了许多次才敢用的,中间还换过几回。却原来千算万算,还是没留神,被吴廉水利用了去?!
扶摇翁主——
那个女人!
“父皇,天津是军事重镇,漕粮运转,皆是重中之重,离京城不过咫尺,不可有丝毫闪失,儿臣请命——”水浮牙一咬,上前请命。
现在的吴廉水还没有露出他的獠牙,那些对于水浮的名声来说有灭顶之灾的东西,到底还没有出来,在这之前,他必须先抢下大功来,好堵别人的嘴。
皇帝皱眉道:“你没听说你七弟伤了?若你再有些许闪失,叫朕如何承受得住!”
水浮自然是明白那里有多危险的,可是正因为如此,才要奋不顾身地上去,否则,同其他兄弟一样,抄抄家,探听探听消息,于他有什么益处?
“正因为七弟伤了,儿臣才更要过去。父皇也知道,儿臣与七弟自幼感情甚笃,焦不离孟,如今只听说他伤了,还没见人,究竟伤势如何,要不要紧,什么都不知道,儿臣如何安心?更何况天津如今乱成那个样子,卫大人分身无术,只怕连把七弟送回来的人手都不充裕。京师需要父皇镇守,儿臣愿为父皇分忧。”
他这么一说,其他人明知道前头危险,也不好意思干坐着,一个两个地都上前请命。
水浮这话倒是说到了皇帝心坎上。天津的重要性,别人不说,当皇帝的哪能不知道?照理这种情况,就算有“天子不陷危境”的祖训在,他也该御驾亲征,好叫另两个观望的迅速摆正自己的态度,稳定住局面。但现在的问题是,虞斌叛乱很明显不是他自个儿的决定,是听了吴廉水之命的。正主儿还潜伏在不知道什么地方冒坏水,他此刻还真离不得京师。
也罢。
既然要捧这儿子做太子,就确实该放他出去历练了。
“如竹的父亲在天津,想来你在家里也不能安宁,便由你在秦王左右,亲自保护。”皇帝吩咐了一声。
明瑶长公主无子,卫如竹作为卫驸马的长子,早已经是卫家说一不二的人物,现如今更是在羽林军中锻炼着,听了这吩咐,心里也是喜出望外,忙应道:“是,微臣当竭尽全力,保护三殿下周全!”他心里也明白,现在情况紧急,皇帝要用到父亲的地方太多,没有空追究什么,或者说,压根没有想到,等到事情稳定下来了,若是燕王有什么损失,哪怕平日里再怎么不重视这么个儿子,到底是亲生的,说起来,也有他父亲照顾不周的过错。因此这趟,倒是将功折罪的好机会,千方百计护着秦王周全不说,还得是想法子把燕王平安送回京里来,可千万别出什么岔子。他最好胳膊腿儿都健全,所谓的“重伤”也只是往大里说,否则,看在长公主的面子上,他卫家倒不会有什么闪失,可也难说。堂弟卫若兰娶的是史家姑娘,史家老小现在还被拘着呢。他那个堂弟媳,有时候也有些拎不清。虽然不会有什么大过错,可是碍了主子的眼,总是难办。
两个想着要将功折罪的年轻人,倒是心有灵犀地互相看了一眼。
最终,兵部侍郎孙平丹领兵,秦王督阵,救援天津。
无论到了什么时候,天津都是守住京师的最后一道防线。而现在,竟然是这道防线最先出了意外,即使老辣如卫驸马,都有些措手不及。
昨日,也是燕王立功心切,见了茜雪国的船,带了一队人马就要围上去,被突如其来的箭阵打了个措手不及。他们带的人不多,还是找虞斌要了一队人马,可是还没等他把“救驾”两个字喊出来,虞斌的手下就把枪矛指向了他们。
乱了,全乱了!
好在卫驸马并不是什么只会纸上谈兵的纨绔,他也是上过战场杀过敌的,且驻京多年,手下领的更是羽林军精锐,拼死一搏,倒是也有的一拼,只是强龙南压地头蛇,这里本就是虞斌的地盘,水里头还是茜雪国的船舰,看这箭阵布置,他甚至都开始怀疑,自己怎么就在那么恰到好处的时候抓到了贾珍,这莫非又是扶摇翁主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