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想着王子腾是宝玉的亲舅舅,自然会多加出力,只是想起他平日里的做派,又觉得对宝玉宝钗等尚不如对凤姐上心。宝钗叫允郡王看上了,王子腾倒是急吼吼地叫了薛姨妈过去,疑心是水汲相逼,知道了原来薛家也挺乐意后,气道:“往后莫要叫我哥哥!我可不敢有这样子出息的外甥女儿。”把薛姨妈给气哭了:“难道还有更好的?当初是谁把我嫁到薛家的?那时候倒没说这样的话。”
贾母想着宝玉的事儿,倒是上了心,对贾琏道:“甭管怎么说,那是你媳妇,你儿子姑娘,你只想着,为了个女人把他们逼到娘家去,你往后在京里头怎么说罢。”
贾琏苦着脸,也只得应了下来。
玉钏回了王夫人,只说宝玉出去玩了,像是累着了,一回来就睡了,袭人同麝月已经应下来,等他一醒就叫他过来请安。王夫人素知袭人可靠,倒也什么都没说,只叫她去回老太太一声。
贾母听了也是一点头:“可怜见的,就让他好好睡着吧。”
只是宝玉未免睡得太迟了些,到晚膳时分还没醒,贾母又不放心,叫鸳鸯去看了,说是中间醒了,懒得下床,叫袭人给他弄了些鸭肉粥,就着山药糕吃了,现如今在床上躺着看书。贾母才放心下来,又对王夫人道:“到底还小,这样子的习惯可不好,幸好今天他老子不在,不然又要说他。”
王夫人笑道:“他也就一趟两趟这样罢了。”
贾母摇摇头:“该找个人管管他了。”
王夫人知道这是要给宝玉说亲的意思了,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她本极其中意宝钗,是自己的亲姨侄女,薛家家底子又厚,虽然叫薛蟠给耗了不少,但看元春省亲修建大观园时候薛姨妈出手借出来的份子,还真不是她们自己哭的那么穷。况且薛蟠是个无用的,宝钗虽在闺中,也帮着打理一些生意上的事,将来薛家家产,她能拿到的可不只是一份嫁妆。只是王夫人心里也犹豫,毕竟贾母不喜宝钗,薛家又到底是商贾出身,将来宝玉的仕途上,薛家能帮的有限。于是这么一犹豫,对这事也就不大热衷了。薛姨妈同她几十年的老姐妹,她想什么看不出来?本来自己家如花似玉的姑娘,进不成宫,想着找个官宦好人家嫁了,给薛家找个靠山,宝玉到底模样好,又是荣国公府正经的嫡孙,虽然不是长孙,但架不住贾母喜欢他,荣国府掌家的大权也在王夫人手上,亲姨妈,总不用担心婆媳关系。不过既然王夫人流露出那么些许犹豫,薛姨妈到底宝贝自己的姑娘,倒也不大热心了。
她的宝钗,模样性情学问,无一不是上上之属,宝玉出挑的也就是家室,这京里头能压得过他的,也还多得是。别的不说,就是宝钗的堂妹子宝琴,定的就是梅翰林的儿子,难道她的宝钗比宝琴差?
到底是姑娘家的,没有上赶着求人家的份儿。薛姨妈也是赌气,加上水汲又确实难得——年轻俊朗,皇亲贵族,端看可卿在宁国府的地位便知道,义忠老千岁虽然没了这么些年,他多年的经营又岂是玩笑?
何况水汲这人,倒也有几分韬光养晦的意思。
薛姨妈起初还犹豫,宝钗是她的眼珠子命根子,给人家做小,她还有些不舍。倒是宝钗哭道:“就是舅舅帮忙给回了,得罪这么一个王爷,咱家的生意还怎么做?我又该如何做人?”
到底是应了。
她这一应,王夫人倒是后悔了。原来宝钗是她亲侄女,又不是凤姐这样泼辣狠厉的性子,平日里也知道规劝宝玉,本来多好的金玉良缘,偏就这么没了,倒是说了几句酸话:“王爷府上人多,宝丫头可要小着点心呢。”让薛姨妈不高兴了一会儿。
此刻听贾母的意思,像是要给宝玉说亲,她也只得道:“和尚不是说宝玉不急定亲?”
贾母道:“也不小了。”
王夫人叹了口气:“我们成天家里坐着,就是媒人来说哪家的姑娘好,也看不到。倒是老太太您见多识广,要给好好合计合计。”
“我能不替宝玉想?”贾母却似心里早有了人选似的,倒是又提了一句,“以前的事就先不提,宝玉倒是要好好地合计合计,如今他大伯这么一闹,我倒是头都大了。他老子的事儿能成最好,将来该怎么样,都得想想了。”
王夫人知道她说的“从前”是指黛玉,凭良心说,虽然她不喜欢林丫头,但如今她是帝姬,林家的家产不提,光是这名分就够叫人觉得容嘉是沾了大光,若这份大光归宝玉……往事倒也不必再提。
王夫人小心翼翼地试探:“老太太心里可有了人选?”
贾母却不想明说:“再看看罢。”
第145章
“南安王府的动静不大对劲。”端王抽了个空去面圣,他虽然只是宗人府宗正,负责宗室事宜,但京里的举动,他倒也得经常帮忙看着,不过这到底不是他负责的,也就略提了一提,“同各国来使来往得太密切了。”
皇帝“嗯”了一声,也没说什么。
端王知道他的意思,也就不再说了,倒是提了宗亲过年的事儿,又说:“林家姑娘,皇后娘娘收了做义女,现如今也叫她帝姬,封号之类……
”
皇帝道:“朕心里有数。”
端王应下了。论起辈分来,他是皇帝的叔辈,然而在不少宗亲倚老卖老,为宗室谋利,甚至插手政事的时候,他照例是凡事只提一声,不乱说话乱做事。虽然不少宗亲看他不顺,甚至说出了“端王委实失了水家的霸气”的话,但不得不承认,端王府比那些蹦跶的人家叫人觉得稳当。
真要论霸气,当年端王父子二人征战西藏,逼得西藏土司俯首称臣年年进贡,那也是本事。
“最近九王叔一直同朕说,宗室子弟如今大多闲在家里,走马斗鸡的,倒不如给他们找点事做,朕也有心,前阵子不是还考校了京里头的世家子弟?要朕说,他们这些在朕眼皮子底下的,机会可比远地儿的多多了,只是人显着自己身份高,怕丢了价,不肯来争,难道朕还要求着孩子们给他们安排位子?”
端王笑道:“也许只是觉着那些位子不值得争罢了。”
“端王叔这话倒也是。”皇帝笑了笑。
端王心里咯噔了一声,皇帝说这话,看来对宗室有诸多不满,说实话,便是他看着宗室这几年的举动也觉得有些过分,当年宋阳王的一句“吾父与他父都为皇帝,怎他在京师为帝,吾只得卧于此方寸之地”被政敌知道了说了出来,太宗盛怒,不顾群臣说情,未审便诛,惊动朝野,天安血案后来造成了宗室大乱,趁外敌入侵之时勾结突厥人,险些造成天下大乱,太宗平乱后,诛宁阳王、平阳王、泗阳王等六王,史称七王之乱。
自那以后,宗亲说话做事便也收敛了不少,但再也难达到太祖皇帝时候的执掌兵权、分守四方的大权在握了。
现如今的皇帝,看着闷声不响的,一步一步地走上了皇位,又坐得不很安全,倒也让不少宗亲说起了闲话,只是也不过就是说说罢了,他们如今,是真没什么能耐了。
就是端王,一从西藏回来,也就自觉地交了兵符,回家养老了。
今年,皇后主动提出减少后宫开支,带领后妃养蚕耕农,兴起节俭之风,偏偏九王爷水沁上奏,称宗室日子过得大不如前,不少皇族后裔甚至比不过一般富户,叫太上皇把皇帝提过去问了不少。
这事搁哪个皇帝都不会高兴的。
“咱们水家的后人,朕冷眼瞧了一瞧,倒也有几个能干的,自然不会亏待了自家人。”皇帝轻抚着砚台,抬起眼皮,“只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兄为帝,弟便是臣,君臣有别,这话对不对?”
端王连声称是。
“朕也没空去见九王叔,端王叔什么时候见着了,就替朕跟他说一说,若要当差,便是为臣,学会了怎么做臣子,自然有能干的事儿。”
皇帝这话说的可就重了,端王也是满心酸楚,却也不敢辩驳,便听得皇帝又问了一句:“如今朕的子侄,一个个地仰着头颅,比朕还要高贵几分,仿佛天下人都是蝼蚁,可是真能上台面的,朕看着也不多,咱们就不比王相宋卿这样老实稳重的,年轻的林侯柳郎,好像也能压他们一头似的。想当年端王叔你可是十几岁就上了战场了,现在的孩子啊……”
端王虽然看自己的儿子也有嫌他不争气的意思,但是听皇帝这么一说,便知道大事不妙,又听到皇帝问:“端王叔觉得如何?”便只得硬着头皮道:“林侯柳郎,那别说是年轻人里头的佼佼者,便是让老臣年轻时候同他们比,也不大敢的。”这话却是说过了,只是毫无奉承之意,只听得出几分质疑。
皇帝笑道:“朕原还以为,端王与景宁还有几分交情呢。”
“郡君是大长公主的孙女才封的郡君,这个臣自然是知晓的。”端王道。
“母后有意把景乐许给孔家。”
端王轻轻地摇了摇头,孔家名声过盛,历朝历代,多的是皇帝把女儿妹妹许到他们家去,不过如今皇帝想的是操纵孔家,这却有些冒天下读书人之大不韪了,和惠大长公主在他们家几十年,生儿育女,仍旧只是公主而已,再多一个景乐,也无济于事,反而会叫公主之间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