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妈妈在餐桌上听刘文博嘟囔这些,后悔把刘文博生成小男孩,说刘文博应该是个小女孩的,多愁善感,白长了个高个子,两个粗壮的手臂,净用来抹眼泪了。
夏沛笑话刘文博,原来他是水做的。
夏沛坐在院子里吃瓜,刘妈妈点燃蚊香棒插到地砖缝里,轻轻的给夏沛说,快点回屋躺着睡觉,一会又要被蚊子咬了。
夏沛睁大眼睛,鼻子酸酸的,不敢眨眼睛,害怕一眨眼睛就有泪水挤出。都已经八月中旬了,夏沛有点想爸爸妈妈,最近刘文博家里事情有点多,大家都手忙脚乱,夏沛在其中感受到家的氛围。
刘爸爸慌张的下山看女儿,又害怕儿子在山上睡不着觉,连夜冒雨赶上山来,刘文博知道姐姐出事后,止不住的泪水,姐姐躺在病床上还逗妈妈和弟弟笑,刘妈妈几乎隔一天就煲鸡汤去看姐姐,姐夫也少出去工作陪着姐姐。
夏沛想家了,虽然家里就三口人,没有刘文博家这么热闹,但看到刘文博蹲在炉子前给姐姐熬中药,掀开锅看鸡汤好没好,就想回自己的家。
夏沛看刘文博蹲在炉子前熬鸡汤,因为没有放好炭块,升起青色烟雾,刘文博止不住的流眼泪,天本来就热,刘文博还蹲在炉火面前,一会拿蒲扇扇炉子口,一会给自己扇扇风,额头一溜小细汗珠。
“哎。”夏沛走过去,和刘文博并排蹲在炉火前。
“嗯。”刘文博应了一声。
过来有一会,夏沛双手抱住膝盖,下巴磕在膝盖上,小声的问刘文博:“要是我以后受伤了,你也会这样担心的哭吗?你会熬鸡汤给我吗?”
刘文博转头看了一眼,院子里没人,看着夏沛,眼睛都皱成一团,说:“呸呸呸,有病啊,咋还咒自己出事啊。”
“我是说假如。”
“没有假如。”
“万一呢。”
“行行行,别说鸡汤,命都给你好不好。”刘文博总觉得在院子里说话不安全,有点慌张,把手里的扇子塞到夏沛手里,叫他看着鸡汤,说完话摸着脖子,起身溜了。
夏沛等刘文博去姐姐家送完鸡汤回来,告诉刘文博自己想回家。
“你爸不还从外面没回来。”
“嗯,不过我可以乘车去看他。”
“你爸不到大西北去了,你知道在哪里吗?你怎么去。”
“我先到市里,到了之后再问我爸爸在哪里,他一听我来了,一定会来接我的。”
刘妈妈总觉得不安全,多大的小孩都是小孩,太不安全,可夏沛想家想的厉害,执意要走。
☆、35
山上有野金银花,刘妈妈揪来晒干,放在小罐子里密封,之后的一年都可以喝上香香的金银花茶。
刘文博从罐子里捧出一把,放进开水沸腾的壶里,静坐着等水变色。
夏沛拿着碗等第一杯,慢慢的把冰糖放碗里,趴在碗边看,冰糖正在慢慢融化,化掉的糖边融进水里的那一刻,还和白开水格格不入,仔细看看能看到糖水流动的痕迹。
刘妈妈坐在院子里,带着老花镜挑选簸箕里的野金银花,把最好的挑出来,小火慢慢的炒干,炒过的金银花没有嫩芽的苦味,泡出来的水香味扑鼻。
那是刘妈妈让夏沛带回家的,因为夏沛每次喝茶都说好喝,刘妈妈特地上山多采了一大袋,回家小火腾干,包好,一定要夏沛带回家。
刘妈妈一大清早去集市上买鸡爪,肉皮,葡萄干,瓜子,肉搁锅里拿调料包煮了一下午,说路上时间长,有点吃的好打发时间,不停的嘱咐,别喝别人的水,别吃别人的东西。刘妈妈和刘文博夏沛站在村头的站牌下,不停的说一定一定要注意安全,到了打电话。
刘文博让妈妈回家,自己一个人清净的送夏沛上火车,到县城的火车站,刘文博和夏沛坐在台阶上,安静的坐着,吃了一下午雪糕,刘文博再不坐车不回家,就没有巴车了,送夏沛进休息室坐着,招招手回家了。
送亲爱的人离开,其实也没有多么伤心,不舍,难过,毕竟还有十五天不到,就要开学了。年轻人,有大把大把的见面机会,实在体会不到分离的哭。
夏沛站在休息的玻璃门口冲刘文博一挑眉,刘文博笑了笑,做了个夸张的吐舌头表情,就欢快的下楼梯,回家去了。
两天后,夏沛打来电话,说自己到了。夏沛说自己先到了市里,给爸爸打电话,叫他说县城的名字,好坐火车过去,夏爸爸又生气又着急,呵斥儿子乱跑,又怕他人生地不熟,一会一个电话确认儿子的位置。
夏沛以为去县城就像刘文博家到县城的距离一样,一个小时就到了,但夏沛在火车上坐了三个小时,又转了个大巴车,才到县城。西北的人少,县城的面积大的惊人,夏沛看了看地图,比量着有四个刘文博家的县城那么大。
夏爸爸开车来接,要夏沛睡在宾馆,自己回去工作,夏沛硬要跟着回到镇里,一路颠簸,夏沛闻着汽车里特别的晕车的味道,几乎把从火车上吃的鸡爪卤肉全都吐出来,昏天黑地,晕的不行。
夏沛在电话里告诉刘文博,他想的是,见到爸爸后很高兴,开心的拥抱一下爸爸,但见面后,也就只是老老实实的喊了一声爸爸,爸爸接过行李箱,放到车后备箱,安静的带着夏沛回镇上,就像平常上学时,爸爸去接自己放学回家一样,上车,也没有过多交谈,然后到家开门下车。
夏沛觉得爸爸好像老了,脸变黑了,头发也有很多白发,但要真详细的说出哪里变了,夏沛还是说不出来,毕竟以前在家的时候,也没有仔细观察过爸爸,总是就是感觉,感觉爸爸变老了。
虽然见面的场景很平常,但见到爸爸,就是很开心。镇上环境不是很好,夏沛一直以为爸爸是在像刘文博家那样的县城工作,环境好的很,但不是所有的县城都像沿海省市那样发达。
颠簸的路,飞扬的沙,稀缺的水,破旧的房子,不到位的教育资源,扶贫工作异常艰辛,夏沛好心疼爸爸,但夏沛也不说,只是在镇上乱逛的时候,买好吃的总要给爸爸带上一份。
这里景色好美,夏沛时常带着素描本,勾勾画画。
2008年,在刘文博家的夏天就这样过去了,那个夏天留给夏沛无数美好的记忆,和刘文博坐在麦剁上谈天说地,和刘文博像鱼一样翻腾,和刘文博坐在冰凉的水泥地上,一口气吃掉半箱子冰糕,热血沸腾的看奥运会开幕式,和刘文博爬树,翻墙,赛跑,玩的忘记了时间,常常很晚才回家。
夏沛再也没有过这么美好的回忆,不光光是因为这些有趣的事情,夏沛才记住那个夏天,重要的是,和刘文博在一起。
☆、36
2008年秋
刘文博和夏沛选了一样的公共课,大家看夏沛的空间动态,一直以为夏沛和刘文博是亲戚,暑假时走亲戚才在一起玩。
十月底,天气瞬间瞬间转凉,风卷着落叶四处飞,在鹅黄的路灯下闲的格外唯美。男生总是爱成群结队的走,□□个男生手插口袋,头缩在衣领里,骂这场秋风:“这风抽抽了,吹得都快冻死爹了。”
“你爹我比你还冷。”其中一个男生使劲往上拉拉链,听嗓音离感冒不远了。
“你不觉得从这光底下看落叶很漂亮吗?”夏沛说了一句。
“哎吆我去,你是谈恋爱了吗?”走在夏沛右边的男生搂住夏沛的脖子,夏沛左边的男生也压住夏沛,叫他老实交代。
“没有没有,我就是觉得这场景画出来很漂亮。”夏沛挣脱魔爪,往最边上走。
铃声从刘文博口袋里传出来,刘文博听得电话那头的声音,愣住了,从队伍的最右边走到最左边,抱着夏沛,使劲的摇晃,说自己当舅舅了,姐姐生了个小男孩。刘文博捧着夏沛的脸,就跟捏橡皮泥一样,用力捧成一团,身体紧靠在夏沛身上开心的摇晃。
几秒钟后,刘文博捧着夏沛的脸清醒过来,他神经一紧,知道背后还有七个舍友,他们正惊讶的看着自己。立刻伸过手,抱着第二个男生,开心的晃动他的身体,举着男生的胳膊说,自己当舅舅了。又走过去搂住舍长,捧着舍长的脸,眼睛湿润,四目相对看着舍长说:“我当舅舅了。”
几乎挨个抱了个遍,到最后两个人,刘文博演的实在太累了,眼中激动的泪水也没有了,挤也挤不出来,刚才激动的情绪一晃就过去了,夏沛刚要伸手搂住上铺的兄弟,兄弟伸手制止住李文博,和刘文博握手,开心的说:“你当舅舅了,恭喜你。”然后拍了拍刘文博的肩膀,把最后一个还没有庆祝的男生推上前。
“恭喜恭喜,祝咱小外甥健健康康。”最后一个全程目瞪口袋看着刘文博热情又奔放的庆祝方式,脖子一缩,握了握手,示意不用再摇晃着身体拥抱了。
夏沛走在最后,宽大的卫衣帽子遮住脸面,笑的脸都快变形了。
刘文博宿舍全体单身,女朋友还没有找到,倒是想的长远,晚上睡觉前,激动的聊起以后当爸爸的场景,说,刘文博当个舅舅都这么疯狂,以后当爸爸不得疯啊,再说小孩细胳膊细腿,哪经得起他这么晃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