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沛好奇的睁大眼睛听着,仿佛睁大眼睛能听得更清楚,听到更多的细节,但刘妈妈知道这是刘文博的生日,说着说着就停了,转过头问夏沛有什么想吃的。
刘妈妈拿出一根面,不停的搓,搓成细条,小心翼翼的捧到锅里,一碗煮好了再煮另一碗,中间不能间断,吃的时候也要挑出头来,从头开始吃。
这是小孩子过生日时长寿面的做法,一根不断,保佑日后顺顺利利,没有磕绊,等到了岁数,那些老人们就不在吃长寿面了,而是在生日那天宴请亲朋,然后让他们把自己碗里最长的一根面挑出放进寿星的碗里,再过几年,刘爸爸就要按这种方法过生日了。
刘妈妈擀出的面劲道好吃,刘文博看着碗里的长寿面,挑出面头靠着强大的吸力不停的吸进嘴里,嘴里塞满面条咬了一大口蒜,滋啦滋啦的在嘴里嚼起来,刘文博给夏沛一块,说:“吃面不吃蒜,滋味少一半,你尝尝。”
夏沛吃了一口,辛辣的蒜味刺激夏沛的味蕾,张嘴吸了几口气,赶紧吃面压下去,夏沛的眼角挂着辣出来的泪水,刘爸爸看着从厨房拿出一根葱,给夏沛展示正宗煎饼卷大葱的吃法,夹起一块肉卷进煎饼里,一根手指粗的生葱蘸满酱后卷进煎饼里,递给夏沛,直夸好滋味,尝一口就爱上了。
夏沛的牙都快被石头硬的煎饼硌掉了,吃了一口,闭着嘴象征性的嚼两口咽下去,拉的嗓子疼,生葱刺鼻的味道在嘴里让人上头,夏沛直翻白眼,刘爸爸笑的嘚嘚的,用牙咬下一口,竖起拇指,直夸好吃。
刘妈妈生气的拿筷子打了刘爸爸胳膊,说:“一桌子好菜,你让他吃什么煎饼,你想吃葱你就都吃了。”
刘妈妈炒了一桌子菜,辣子鸡,前两天河里弄上岸的鱼,还有炖的茄子土豆,凉拌猪头肉,辣子肉,猪肉芹菜渣,满院子的香气,刘文博还在一旁嘎嘎的咬蒜吃面,刘爸爸卷着葱也吃的正香,夏沛刚才吃了的时候觉得不好吃,但看见他们吃的这么香,又忍不住尝了口蒜吃了口面。
“哈哈,你看,我就说吃两口就上瘾了吧。”刘文博看到夏沛又吃了口蒜,从桌底扒出一头蒜,递给夏沛两块。
有些东西刚吃接受不了,一旦接受了它奇怪的味道,也就慢慢成为了习惯,日后戒都戒不掉。
“来,举杯喝两杯。”刘爸爸喝上头了,开始劝儿子和小沛喝酒。
“来,走一杯。”刘妈妈把碗里的水倒在地上,往杯子里倒白酒,给刘文博小沛一人一瓶啤酒,吃着肉喝酒,真是美啊。
刘爸爸平日并不是爱说话的人,喝了酒开始从饭桌上啰嗦个不停,“老二啊,好好学习,等回头毕业咱在从城里找个稳当的活,找个媳妇,你看看,上学也不用出力,还能找个好活,好好学啊。”刘爸爸开始念叨起来,到最后就跟唐僧念经一样,知道他在讲道理,但就是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恁可别说了。”刘妈妈打断刘爸爸,本以为清净了,但喝了半碗办酒的刘妈妈接着絮叨上:“咱庄就恁一个考出去的,出门都直夸恁,哎,反正恁以后怎么过都比俺们强,从学校里也被光顾着学习,找个女朋友,看看有咱县城里,或者市里的老乡嘛,谈一谈朋友,以后多给恁生活费,跟人家处处朋友,也老大不小了,以后不得有家有灶啊。”
刘文博点着头吃菜,就跟个机器一样不停的往嘴里送菜,夏沛伸手拿过一个厚煎饼,卷个葱慢慢拿牙磨着吃,饭填满了嘴,也就腾不出嘴说话了。
刘爸爸附和着刘妈妈的话,觉得她说的不够全面,又摇晃着脑袋补充到,最后点名小沛,说小沛也听着点,多上上心,找个女孩谈个朋友。
吃饱饭,都已经七点了,太阳还挂在西山尖尖上,丝毫没有要落下的意思,。刘爸爸摇着蒲扇坐在摇椅上听他的收音机,还是那个间谍校花的故事,说收音机吱吱啦啦听不清楚,抱着收音机回屋里听去,真是欲盖弥彰。
刘妈妈端出蛋糕,叫刘文博喊伯伯叔叔家的小孩一块来吃蛋糕,刘文博出门溜达了一圈,带回来六个个小朋友,兴奋的跑进院子喊,有人喊刘妈妈叫婶婶,有人喊嫂子,夏沛被辈分弄得头晕,但小孩子都统统乖乖的喊夏沛哥哥,奶声奶气的,夏沛局促的站在一旁笑。
刘文博把蛋糕打开,“哇。”小孩子一起鼓掌,一致的发出惊奇的赞叹声,身后是漫天的红霞,映射的红光照在院子里,天是青色的,黛色的,是夏沛曾经在调色盘上费劲心思调出来的,只属于蓝色晚霞的颜色,夏沛开心的拍手,领着头,调也不齐唱生日歌,“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蛋糕店送的帽子是个王冠造型,刘文博嫌是小女生带的,摇摇头不带,扔给了夏沛,夏沛也不想带这么粉嫩的颜色,顺手带到了刘妈妈头上,说:“刘文博出生,是阿姨给了刘文博生命,当然是阿姨带王冠。”
刘妈妈满脸开心,这些话,她从未听刘文博说过,刘妈妈眼里激动的闪着光,看着夏沛伸过来的双手,还有点不好意思的缩了一下脖子,带了几秒,忙说不合适,把头顶的王冠摘下来带到最小的小女孩头上,小女孩可得呵呵笑,满院子都是她银铃般的笑声。
一人一块蛋糕,刘妈妈把蛋糕分成八块,一个小孩子一块,递给小沛和刘文博时,说一块许个愿吧。小孩子以为是吃蛋糕的都能许愿,立刻放下手中的蛋糕,啪叽合上手,围在桌子前许愿,场面空前的安静和谐。
刘文博挠挠头说没什么愿望,直接要开吃,夏沛被刘文博不擅表达的行为气死了,捅他的胳膊问:“你就不能许个愿,祝阿姨健健康康,永远年轻,貌美如花。”
刘文博放下蛋糕碟子,看小孩子还没许完愿,啪嗒双手合十,加入他们的队伍,重复夏沛的话,真诚的说:“祝妈妈健健康康,永远貌美如花。”刘妈妈刚分完蛋糕,手里拿着沾满奶油站在一边,笑的合不拢嘴,第一次听儿子讲这种话,又有点羞涩,不好意思的轻轻推一下儿子的胳膊,说:“许你自己的愿望,捎带我干什么啊?”
“二哥哥,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一个扎着马尾的小女孩提醒刘文博。
“对啊,愿望不能说和出来。”
“不能说的。”
“你们不懂了吧,愿望就得说出来,要不然神仙怎么听得到,满足你们呢。”夏沛认真,一本正经的说。
“那我再许一遍,我的愿望是每天都有一块钱零花钱。”
“我的是以后不要在挨揍了。”
“我的是以后俺爸爸要是打俺一顿,俺爷爷也要打俺爸爸一顿。”
“嘘,不对,要说我,不能说俺,老师说了,要说普通话。”最大的男生提醒到。
“我的是以后我爸爸要是打我一顿,俺爷爷也要打俺爸爸一顿。”上个一许愿的小朋友又把自己的愿望说了一遍。
夏沛听的直笑,坐在夏沛身边,胖乎乎的小男生,老老实实的等所有人说完,虔诚的说:“我的愿望是,如果全中国人民给我一块钱,我就可以有很多钱存银行了。”
夏沛和刘文博忍不住了,笑的直接锤桌子,刘妈妈把蛋糕塞小孩子手里,说:“我的傻侄子,看着老实,这天天想什么的。”
“哦,我和愿望和小飞一样,如果全中国人民一人给我一块钱。”大家觉得小飞的愿望最有用,连忙把刚才的愿望推翻,换成和小飞一样的。
刘文博喝着饮料,敲桌子,盖住小孩子们叽叽喳喳的声音:“赶紧吃,吃完赶紧回家睡觉,梦里什么都有。”
刘妈妈把刚才炸的丸子端出来,说一会送妞妞回家时,给大伯家送点丸子,刘文博夏沛像孩子王一样,领小孩子回家,日头下去大半个,还有一小点在山边,天快黑了,走前前面的小孩们也不害怕,还在讨论不停,问全国人民有那么多钱给他们吗?
刘文博最小的妹妹,四五岁的样子,扎着小辫子,小腿跟不上大家的步伐,喊着走不动了,举手喊二哥哥抱,夏沛蹲下来伸手截住,小妹妹也不怕生,夏沛一只手抱住小妹妹,问她家在哪里,几岁?
“妞妞,四岁了。”
“四岁了啊。”夏沛声音软软的学小孩子讲话。
比妞妞大半岁的哥哥看到妞妞有人抱,也伸手叫刘文博抱,刘文博提着丸子说:“我不抱,你是男子汉,你要自己走。”
“走不动了。”四岁半的哥哥哇哇的哭起来。
“抱抱抱。”刘文博一听哭声就上头,把丸子塞到夏沛另一只手里,抱起小孩子,庆幸就只有这两个家远的小孩子没送回去了。
回家的路上,天正处在将黑不黑的边界,最后一点余晖笼罩整个山村,夏沛回头看自己即将消失的影子,逆着光的方向看刘文博,长长的睫毛在慢慢的眨动,有点凌乱的头发,消瘦的剪影,已经被路上的风吹轻轻舞动的衣角,夏沛在脑中定格住眼前的画面,想着日后提笔还能画起。
七月,暖风中已经带着一丝热意,撩动夏沛心中的波澜,原来,日子可以这么温柔,时间也可以这么慢,慢慢的流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