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勤对于他的口无遮拦已经习惯了,面无表情地把柜子边的纸巾丢到了他怀里:“外面下雨了?额头上全是水。”
余恩一边擦一边坐到了他床边,和成蹊一样直接走过来,非常顺手拭了拭奚勤额头的温度,一直紧盯着的目光才移开了:“我那是汗!你真是吓死我了,昨天夜里就没消息,我还以为你是忙了一个通宵呢,打电话又不回,要不是听说演播大楼那边还在拍节目,老子差点没冲进去!搞得我一晚上没睡好,早上十一点半就醒了,中午你一发消息我就跑来了,午高峰堵车堵得……我跟的士司机说,把我放在路口就好,那老哥说好,结果一辆奥迪就插进来了,我车门都开不了,眼看着医院就近在眼前,望山跑死马啊……”
余恩还在絮叨,他打电竞时就喜欢嘴炮,本人也是个话痨,虽然大多数话都是没有啥营养的废话,但奚勤还是认真地听着,一直紧绷的嘴角逐渐放松了下来,疲惫的身心都放空了,也只有余恩逼逼赖赖的废话有这种疗效,立竿见影。
余恩也一直在暗中观察奚勤的情况,见他似乎还挺稳定的,应该没有看微博上现在已经闹得沸沸扬扬的事,稍稍松了口气,把水递给他的时候,特地把奚勤的手机拿远了些,继续跟他叨叨:“这一次节目演出结束呢,你就给我在家好好休息,随便写写歌什么的,哥哥我呢正在跟战队那边谈,等弄好了被俱乐部扫地出门没去处了,你别忘了兄弟就行!”
“我家的那钥匙只有一把,要你就自己配,”奚勤摸了摸裤兜,干脆地把钥匙抛给了他,“别给我弄丢了。”
余恩连忙接住钥匙,一副感动得热泪盈眶的模样,就差点没抱着奚勤袖子抹眼泪了:“呜呜呜,果然是最好的兄弟!以后我给你当牛做马……算了,有点严重,以后你的外卖我全包了,成不?”
奚勤无奈地说:“成,我要吃最好的,最辣的。”
“没问题!”
其实奚勤很清楚,余恩现在看起来吊儿郎当的,退役了不留队连个住处也没有的可怜巴巴,都是假象。
打了职业电竞这么些年,余恩不可能没点积蓄,再加上他父母早已离异没人向他要钱,其实这小子的钱包已经鼓得流油了,只是他不会花销,也没有置办房产,最多理理财,几百上千万没处花。
奚勤不知道他为什么退役了就急于离开战队离开俱乐部,绝对不仅仅是自己身体原因,余恩不想开口他也不好问,但不管余恩遇到了什么,奚勤在心里暗暗发誓,只要他还在,余恩就不会无家可归。
正在奚勤出神之际,余恩的叨叨渐渐停了,窸窸窣窣的声音从那边传来,只见这小子拿了个苹果笨拙地削了起来,苹果皮有城墙那么后,差点就割到手。
奚勤看得心惊肉跳,忙劈手给他夺了:“削不来就别削,你不知道自己的手有多金贵?原来不都是自封十指不沾阳春水吗?”职业选手的手,那都是可以上保险的存在了。
余恩挠了挠头:“反正都快退役了,也没那么金贵了,反正迟早也得沾,也不差现在……不过我才发现啊,苹果好难削!”
奚勤不想理会这个铁憨憨,自己给自己削了个苹果,熟练地劈成两半分给余恩,吃着解鸡汤的腻。
“说实话,你今天对我这么殷勤,到底想干嘛?”奚勤一边咔嚓咔嚓地嚼苹果,一边波澜不惊地看着余恩,“想早点回去摸我给你弄来的全息游戏机?”
被奚勤戳穿的余恩也没不好意思,嬉笑着苍蝇搓手:“嗐!那个嘛……是有那么点意思在里头,但是!我主要还是来慰问你的!这个真心千金不换!”他差点就伸出手指头对天起誓了。
要不是奚勤面瘫,他都快被余恩这个活宝逗笑了,别看余恩比他大了一岁,其实幼稚耍宝得了便宜还卖乖,一应俱全,再加上一张童颜娃娃脸,一米七不到的小个子,说他还在读中学都没问题。
“其实……我还是有事想问你的,”余恩逼逼完了,终于忍不住开始说正事了,他迟疑地舔了舔嘴角,欲言又止,“你那个……就是你抱的大腿啊,那个书舟公司的总裁爸爸,他到底……对你……”
奚勤苹果也不吃了,直直地看向了他:“有话直说。”
余恩也不跟他兜圈子了,摸出了手机给他看了一张照片,模糊不清的画面里,是一个人抱着另一个人在紧急通道里快步走。
不用说,奚勤也认得出来,正在疾走的人是成蹊,而他怀里看不清脸的,是自己。
奚勤不由得愣住了,成蹊不是告诉他没有被发现吗?而且还说是自己的秘书接的他……原来全是成蹊自己。
他后面倒是跟着几个人狂奔,苦逼着脸的秘书就这么看着自家总裁抱着人还健步如飞,追都追不上。
“这是……谁发的?什么时候?”奚勤眉心微蹙,他不想因为这件事,给成蹊添些不必要的麻烦。
余恩担心奚勤想太多,连忙道:“早上十一点多,刚曝出来就被撤了,而且也没拍清楚,除了这位总裁爸爸的脸,其余都看不清,而且也没人敢议论这件事,舆论被压得死死的,我这也是侥幸存下来的。”
奚勤稍稍松了口气,成蹊不用他担心,人家有财力也有实力,背后的资本自己想都不用想,不可能让这种流言蔓延,自己的担忧完全多余。
余恩却神色古怪:“那啥……如果我眼睛还好的话,总裁爸爸抱的人……是你吧?”
“是我,怎么了?”奚勤倒很坦然,“反正我无所谓,黑不黑就那样,别给人家添麻烦就行了。”
余恩:“不是,我的意思是,人家堂堂一总裁,冒着被曝光的风险屈尊做这种事,说不定对你……”
“他不可能对我有别的心思,人家只是好心,”奚勤直接打断了他,“他就是罗业拜托的人,他承情关照我罢了。”
“罗业那个老……那个家伙?!”这下轮到余恩震惊了,忍不住口吐芬芳,“妈的就是他把你带上歧途的,你本来在音乐学院好好的,当啥演员?!那家伙充什么好人啊!死了都让人心烦!”
奚勤皱了下眉:“别这么说他,毕竟是我哥男朋友,他对我们都挺好的,只是后来变得偏激了而已,不能怪他。”
一提到奚勤的哥哥,余恩也不好开口了,他知道奚勤他哥奚寒的自杀,那段时间余恩甚至拼死拼活从战队请了半个月假回来,寸步不离地陪着奚勤,不放心他。
当时近乎崩溃的奚勤余恩已经不想再回忆了,奚勤不像他没心没肺的,世上唯一的亲人就这么走了,还是自杀,任谁都不能接受。
余恩跟奚家兄弟处得挺好,但对奚勤家里的情况了解得不多,他们两人认识的时候,已经十三四岁了,当时奚勤跟十七岁的奚寒相依为命,那时起两兄弟就已经没有别的亲人了,奚寒为了不让弟弟被福利院带走,拉扯着奚勤一起奔波,几乎是举步维艰。
也幸亏是奚勤结识了余恩,三个半大小孩儿里还就余恩打电竞有点钱,相互支撑着直到了奚寒找到了在影视城的工作,才算好过一些。
不过即使奚家两兄弟过得有多艰难,奚寒都没有让奚勤落下上学,自己要赚钱没法学习,就让奚勤好好读书,知道奚勤喜欢音乐就让他去特训,最后奚勤考上了一所不错的音乐学院,三个人都高兴了好久。
一切看起来都顺风顺水,奚寒也在影视城有了点名气,还认识了大导演罗业,他跟他们俩出柜的时候,奚勤没有丝毫惊讶,倒是余恩惊掉了下巴,觉得奚寒这样的阳光大帅哥,怎么就便宜了那个吊儿郎当的导演!
但不管怎么,只要他们两兄弟能幸福就好,余恩当时怀揣着这样的祝福,跟着战队去了国外集训,回来没多久,就听到了噩耗。
那天夜里凌晨两点,余恩拖着疲惫准备再单排一把就下了回宿舍睡觉,手机忽然响个不停。
训练期间不能玩手机,但都这么晚了教练应该也不会说什么,余恩就溜出去接了,是奚勤的电话。
他记得当天应该是奚勤去参加一个歌手选秀的日子,这么晚找他,会不会是太紧张了睡不着觉?
“大半夜不睡觉,给我打电话?想我了?”余恩跟他玩笑了一句,却发现听筒那边的声音不对。
呜呜的风声很大,还有波涛海浪的拍击声,似乎是在海边。奚勤所在的瑞城可没有海。
奚勤良久没有一丝声音,只有颤抖的呼吸声。
“喂?奚勤?你怎么了?”余恩不安地问。
许久,只听奚勤深吸一口气,喑哑的声音几乎听不出原本的音色,像是被狂风暴雨撕裂后的渔网,破碎不堪。
“余恩……我没有哥哥了,我什么都没有了……我该怎么办?”
随后,嘶哑崩溃的哭声,合着海浪和风,一起呜咽,悲痛欲绝。
☆、第二十二张好人卡
“……出院了,走了,余恩?”
奚勤的声音把余恩从回忆里拉了出来,眼前已经收拾妥当的奚勤挎着背包在门口等他,一边是成蹊留下来的秘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