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的感觉都越来越糟糕,而这里,路过的人那么多,没有一个他认识的,这种陌生感和孤独感,让他的更加害怕,会不会有人忽然蹦出来袭击他。
沈北从来就不是一个软弱的男人,他犯病的时候身体没有办法的反应,却让他的理智备受煎熬。
他知道他必须克服这一点,这么久了,药物似乎都没有特别大的用处,沈北知道能够解决自己这个病的只有自己。
肉体上的伤害,带给了沈北更多的,是精神上的创伤,即使所有的伤口都痊愈了,心里的那层伤疤似乎永远都在那里。更何况,每次他脱下衣服,看着身上那些坑坑洼洼的纠结在一起的东面,只会让他的痛苦更深,更深一层。
但是他被这种痛苦已经折磨的够久了。
他不是一个懦弱的人。
沈北,又岂能让这种懦弱的痛苦,和逃避,一直左右他的生命?
他,本就是一团如火般的男人,也有如火一般的意志。两年前,姜楠没有办法困住他,两年后,这些……也不能成为控制他行动的理由。
因为,他是沈北啊。
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男人。
每迈一步,都是要付出好大好大努力。如果是一个普通人,似乎会嗤之以鼻,觉得,啊,在人群中走路有什么难的。可是他们不懂,一个深受创伤,在死亡线走过的病人,在表面上的自我修复之后,在现在茫然而陌生的环境中,他所面对的,是没有任何东西能够保护他,没有东西可以依靠,随时都会有危险,好像下一秒就会回到曾经饱受前熬的那一刻的心情。
他皱着眉头,咬着牙,脑子里一遍又一遍回放着姜楠当初拿刀和针一点点破开他的皮肉,对他进行凌辱的画面,疯狂的扭打和最后从白森森的医院里醒来闻着消毒药水全身插着管子一动也不能动的惊恐。
这些,暴动着的,充满血腥味的画面,他在平时都尽量忘记了。
但是都是发生过的事情,哪有那么容易忘记。
身体早就已经记住那种感受了。
当他精神恍惚地走进姜楠的病房时,他忽然有一种想笑的冲动。
他不知道先前都发生了什么,他撞到了几个人,他怎么走过来的。
他只知道,两年前对他毫不留情下手的男人现在正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像一个,很乖很乖,很温柔的孩子。
一个男人,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多面呢。
这个男人曾经也像这样,掐住自己的脖子,憋得他快死的时候,又放开。
沈北的手轻轻抚上姜楠的脖颈,手掌下是动脉跃动的节奏,他似乎能听到血液流动的声音,咚。咚。咚。
缓慢的收紧。
沈北的表情,现在是一种,难以诉说的纠结,和狠绝。
他看到姜楠惨白的脸逐渐变红,姜楠这个时候似乎才从睡梦中醒来,他颤抖着眼睫毛,手扣住沈北放在他脖颈的手。
姜楠看到了沈北。
但是,为什么他不挣扎呢?
沈北下一秒,就可以把姜楠掐死。
但是,这个男人,却那么,那么平静的看着自己,似乎见到沈北的第一眼,眼底就氤氲出了浓浓的雾气来。
两个人的对视,里面有太多的内容,连他们自己,都看不懂。
沈北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收回手。
坐在床头,一言不发。
“来了。”
姜楠晦涩的嗓子,挤出两个字来。
沈北沉默了很久,才说:“嗯。”
一个对话,却已经足够。
两个人,一个人坐着盯墙壁,一个人躺着看着天花板。安安静静的待了一个多小时。
姜楠没有问沈北为什么会掐他。
沈北也没有问为什么姜楠不反抗。
不知道过了多久,姜楠才听到沈北问出一句:“听说你去了北国。”
沈北视线终于从白色的墙壁移到了姜楠的脸上,面无表情的抛出这个问题。
姜楠木楞地,没才说话,只是似乎轻微的,点了点头。
沈北:“在那边怎么样,有遇到喜欢的人吗。”
姜楠还是不说话,只是看着沈北。
长久的,长久的。
沈北:“怎么不说话。
姜楠目光闪烁了一下,却丝毫没有从沈北的脸上移开,似乎怎么看,都看不够一样。
感觉他有很多话想说,却一句都说不出来一样。
脸上的红已经褪去,只留下脖子上,还有一些印记。配上惨白的脸色和茫然的神情,有些可怜。
沈北最后,低声说:“生病了,为什么不吃药。”
第一百九十三章 如果不爱,为什么不让他死
姜楠眼睛一下子就湿润了。
但他还是不说话,安静的看着沈北。
沈北也看着姜楠,看进了他眼睛深处。这个男人里面有个小人,一直敲打着他的身体,疯狂地想要从里面出来,可是这个男人却倔强的,用肉体困住了他。
他这么抑郁下去根本就不是办法。在沈北想着这句话的时候,又发现,和最初的想法相比,这是如此的矛盾,如此的可笑。
“如果你这么想死。”沈北说,“那你为什么不去死呢?”
姜楠在晕倒前,问沈北,他是不是该去死。
但是沈北没有回答他,现在,他把这个问题又抛回给了姜楠。
生命是个很复杂又很大的命题,在抑郁症人的面前,死亡并不是什么难题。因为对于他来说只有死,才是解脱。
如果真的想死的精神病患者,不会熬到现在。
姜楠只是眸光闪了闪,过了很久很久,他缓慢的从床上爬起来。
“你去哪里?”
沈北问。
姜楠将输液瓶拿下来,穿好鞋子,回了一句:“厕所。”
看起来是恢复正常了吗?
沈北坐在床头,看姜楠一个人消失在了病房。
一开始他以为姜楠只是撒泡尿,结界时间越等越久,沈北心里隐隐有些不安起来。他之前问的那个问题,姜楠并没有回答。但是沈北知道这个问题对于姜楠来说意味着什么。
沈北必须要冷酷起来,姜楠才会一次次的崩溃。
因为这才是他从植物人状态苏醒过来的目的啊,这才是他现在能够重新坐在这里的原因。
可是时间越久,他却不可控制的,有些紧张起来。
或许……他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让姜楠这么快就离开。
沈北忽然站起身来往外面走去,他冲到门口,又急急的停住脚步,他踌躇了几下,还是蜷住拳头迈开步子,穿过往来的病人。
“有人吗?”
他一间一间的敲开厕所门,前面几个都被锁住,有人在里面吼了,但并不是姜楠,他走到后面两个的时候,有人刚好从里面出来,而最后那一个,却是怎么敲都没有人回应,但是门又是锁着的。
“姜楠?!”
沈北皱着眉使劲敲打着,但半天没有人反应,他看到先前从旁边那个厕所出来的男人洗了手正准备出去。沈北一把将他抓住,“刚刚你有看到一个一米八很高有些瘦的拿着吊瓶的男生进来吗?”
“见过啊。”那个男人说,“他进的就是刚刚你拍的那个厕所,但是他应该走了吧,我便秘蹲好久……!”
男人话没说完,沈北就直接冲过去一脚踢开了最后面那个厕所门,不出意外,他看见姜楠就蹲在那里面。吊瓶就扔在地上,血液回流了不少,他的手腕被针头都快划烂了。血还在往下面滴着。
“你他妈的疯了!?”
沈北一看就失去理智的火了,一把抓起姜楠背起来就往外面走。
姜楠伏在沈北的肩头,寒凉的说出口:“你不是要我死吗?”
他从来都不知道,姜楠无数次在噩梦和失眼中挣扎,死亡对他来说,并不是很可怕的事情,可是他在每次想死的时候,就会告诉自己。
沈北不喜欢人死,他死了就没有办法和沈北在一起了,他还要活着找到沈北。
他死了,谁来爱沈北生生世世?
所以对于姜楠来说,他这之后的人生,都是为了沈北而活着。
他痛苦了这么久,没有得到什么,沈北如果让他去死,他也会照做的。
姜楠曾经很怕,很怕很怕用刀割伤自己的手腕,因为童年的记忆那么深刻的刺激着他,但是在这一刻,真的用针头刺下去划开的时候,忽然就不害怕了。
他反而感觉到解脱和幸福。
这不就是从一而终吗?
他就是一个,从一而终的人啊。
“我什么时候,让你死了。
沈北在医院走廊里小跑着,冷汗从额头上滑下来,他咬着牙,恶狠狠的说,“你把老子整这么惨,老子怎么能让你这么轻易的死了。”
姜楠的脸贴在沈北的脖颈旁,微凉。
沈北听见姜楠细如蚊声的说了一句:“对不起。”
“傻逼。”沈北忽然鼻子酸酸的,他皱着眉骂了一句,“你脑子有病啊!有病吃药,妈的!医生!”
他直接踹进科室,叫住之前那个医生:“快,这个智障割腕儿了,赶紧包扎!”
医生赶紧摁铃将护士找来,将姜楠放在担架上,推到了应急处理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