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着不多的行李,姜楠站在京都的街头,想要回家了。
在监狱里干了几十年的活存了些钱,不多,但是能过日子。他买了一张火车票硬座,坐了两天一夜回了风云市。
不像京都,风云喜欢起雾,但是空气挺好的,没有什么灰尘。
火车到的时候都已经是傍晚,姜楠没有打的,反正东西也不多,就顺着大街一条一条的走,就像当初离开这座城市的时候一样。
这里没有怎么变,只是更亮了,更美了。霓虹灯到处闪个不停,男男女女吵吵闹闹地穿过自己身边,现在正是下班高峰期,车辆堵得不行。直性子的风云人压抑不了天性,到处叭叭的摁着喇叭。小街道里的烧烤摊成堆的摆着,喝夜啤酒的人脱了衣服露出大肚子的上半身,在四十度的天气里吃着辣椒挥汗如雨。姜楠回到了风云,这个熟悉的,闹腾的,有生命力的地方。
只是这一年,他老了,身体没有以前那么好了。
走了没有多久,就累了。
姜楠拦了个的士,说了老房子的地址。司机师傅不记得这个地方了,转了一些路拉过去。后来在半道儿想起来,风云市现在是直辖市,发展的特别快,这里的老房子小巷子,早好些年前就已经拆掉了,没有了。这里已经变成了一个大的广场,老老少少在上面跳着坝坝舞,有些人三五成双的聊着天,或者都使用着公共的运动器械锻炼身体。
这个地方消失了也好,姜楠当时也没有什么惋惜的心情,倒是有些惆帐,不知道去哪儿才好。
想了想,之前从老房子搬出来之后住的那间屋子是二十多层的高楼大厦,应该还留着,自己后来又是全额付完的房价,现在应该还在,就是钥匙没有了。
热情的司机师傅看出来他是出了远门,隔了很多年才回的风云,就告诉他没事,只要拿出身份证明这房子是你的,物管能给你重新配钥匙。
开了十几分钟的车程很快就到了。果然,那小区还在,只是没有记忆中那么豪华了,跟周围的比起来,也是老旧了很多。
这一片再过些日子应该也都会拆掉。善良的司机师傅这么告诉他。
姜楠谢了他,拖着行李去找物管。结果到了那边,却发现物管早就下班了。姜楠顿时有些发愁,但是又没有办法,只能自己上去碰碰运气。他之前一直都有把备用钥匙放到门外面一个地方的习惯,万一还在呢,万一运气好就找到了呢。
电梯到了那层的时候抖了一抖,还是老房子了,到底来说还是有些危险的。姜楠顺着有些模糊的记忆找着自己的那扇门,看到下面垫着的白色毯子,一下子就停住了脚步。
只是……这垫子过了这么多年还这么白是不可能的,姜楠环视了一下周围,确定这就是他的屋。
掠过垫子的一角,果然藏着一把备用钥匙。姜楠打开门,带着一丝警惕。
冷清的味道扑面而来。
这是他之前住过的房子,他记得。还是老的摆设,东西基本上没有太大的变化,这是增添了些新的东西。墙上挂着一把老吉他,沾满了灰,看上去好多年好多年都没有碰过了。
有人住在这里。
姜楠站在门口,心里隐约的有些害怕。不是别的,只是这和他想象中的家,不太一样,他还没有准备好接受这样的一个变化。
他往里面迈了几步,跨过三双同一个码子的凌乱皮鞋,有一只猫突然蹦了出来。那是俄罗斯青灰猫,像极了当年他养的那一只,但是姜楠知道那不是小狮子,因为小狮子活不了那么长。
这只猫见到陌生人之后喵了一声,肉垫贴在地上不发出一丝声音,它小心翼翼的走过来,绕着姜楠走了一圈,似乎是看他并没有什么敌意,或许是有一种“眼缘”。小猫靠近他、尾巴高高的抬起,绕上了姜楠的小腿,亲昵的蹭了蹭。
姜楠顺着猫咪过来的方向看去,那边是熟悉的阳台,阳台上有一个轮椅。
轮椅上坐着一个花白头发的老人。
他忽然就红了眼睛。
姜楠慢慢地走过去,手轻轻地搭在他的背上。老人惊觉,抬眼看去。
“你他妈谁?”
开口就是这么粗鲁的一句话,姜楠被惹的怔忪,控制不住地喷笑出声。
沈北看了他很久,忽然表情微微的一变。
这里是风云,凌晨也有喝醉酒的人在下面大声的唱着歌。他听见有个小子,狂妄的唱着:“but I am a creep,I am a weirdo……哈哈哈。”
他放肆的笑着,旁边的女生追着打他,发出银铃般的声音。
姜楠摸了摸眼角的泪。
这里天空是深蓝色的,像一张破碎的脸。只是能看到星辰,能看到光。
“姜楠?”
沈北皱着眉,张了张嘴,深吸了一口气,问他。
可是眼前的他们,都只剩下了疲惫的,苍老的身体。他能看见他以前黑曜石的眼睛,已经变的浑浊。
但他还是能从那浑浊的瞳孔里,看到自己。
姜楠抓着他的头发轻轻往后梳了梳,然后俯下身,在他的额头留下一个浅淡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