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妈嘴上从不饶人,余洲已经习惯了。他盯着一条直线延向远方的绿化带,薄唇微抿,没有说话。
一个月……但愿吧。
但愿能让小朋友的眼里,也有一点点自己。
第二天下午,收拾了点个人用品的斐诺坐上了来接他的余家的车。
走之前周娆再三叮嘱他,千万不要和余家人闹不愉快,尤其跟余洲相处的时候要懂得忍让,那种豪门出生的小少爷,从小都是被家族捧在手心里的,脾气大是肯定的。得罪了余家,也对你万叔叔的公司不利。
斐诺搞不清楚这些话里是不是只有最后一句才是重点,心里就像堵了一团棉花一样难受。
周娆到底有没有爱过他呢?
这个问题斐诺时常在琢磨,尤其是在父亲出国了之后。
其实她如果真的不喜欢自己,也用不了多久了,他上大学之后,她就可以正正式式抛下他重新建立一个家庭了。万长华不是一直嚷嚷着要办婚礼了么。
“不高兴吗?”余洲递了一瓶水过来,他发现斐诺从过上车开始就一幅恹恹懒懒的模样,以为是去余家住一个月这件事让他难以接受了,“如果实在不喜欢,叫张叔开回去也没关系。我的腿……”
“哎呀我说少爷呀,你的腿都这样了还说没事!”张叔头回大着胆子打断了余洲的话。跟了余家这么多年,他自然也是明事的,知道斐诺是太太看重的儿媳人选。这都已经接到手了,还能眼睁睁看着他飞了不成!他都为少爷着急,“老人们都说,这骨头上的伤最不能轻视!”
“我有什么不高兴的。”斐诺从杂乱的情绪中跳出来了,接过水,抿着唇仰头喝了一口,笑嘻嘻道,“大学霸,我和你一块学一个月,成绩能有进步吗?”
话是这么说,他还是做好了乖乖给余洲当一个月苦力的准备。
毕竟兄弟为他挡刀为他打架,兄弟有困难了,他也要涌泉相报不是。
“你当然会有进步。只要你愿意学,我们可以每天一起刷题。”余洲心疼斐诺几乎是在一瞬间改变了情绪,他很想为他分担,想知道他一直藏在隐秘处的心事究竟是什么。
但显然现在是不能够的。
只有等到他们走得再近些,近到斐诺自己愿意告诉他的时候,他就可以正式挡在他面前,替他遮挡点什么了。
第33章
车子驶入市郊的某处公馆,在一栋中式别墅前停了下来。
“这工作日啊就是容易堵车,诺诺一路上也累坏了吧?叫余洲先带你去房间看看,有什么不喜欢的地方就告诉阿姨,不许客气。”沈奚早就在别墅门前等着她未来的儿媳了,看见斐诺到了高兴的不得了,一边拉着他进门,一边问东问西。
斐诺今天穿着一件浅灰色卫衣,下面搭着一条休闲裤,显得少年感十足;一头浅褐色的头发蓬松又柔软,眉眼清澈,抿着红唇,因为从来没有哪个长辈跟他这样亲近过而略显局促,不知道说什么话就用笑来替代。
一笑起来脸颊两边各有一个小小的梨涡,搭配着冷白的肤色,漂亮得确实张扬,却一点儿也不让人讨厌。
沈奚很喜欢爱笑的小孩,小孩一笑,她的心都软了。
偏偏她家的儿子冷得很,从小到大就没有对他们撒过一次娇。
所以能有这样软软糯糯的儿媳妇,沈奚觉得自己捡到宝了。
“好了,你们的房间都在二楼,我和余洲爸爸住在三楼,有什么事可以来找我们。”沈奚拉着斐诺在二楼的露台过道停了下来,“就是余洲爸爸还在国外出差,本季度特别忙,到下下个月都不一定回得来,这次没能见上真是太可惜了。”
斐诺不知道沈奚是“可惜没见着儿媳”的意思,有些疑惑地“啊?”了一声。
余洲及时打断:“妈,刚才上楼的时候宋姨好像找你。”意思是不要乱说吓到他的小朋友了。
宋姨是专门照顾余家饮食起居的保姆。
但沈奚却从中凭空听出了儿子的“暗示”,反应过来,自己不能杵在这儿当电灯炮啊,要给小两口独处的空间,就朝儿子挤了一下眼睛,表示了解:“那好,你带诺诺去看房间吧,我先下去看宋姨有什么事。”说完便坐电梯下楼了。
余·被亲妈误会·洲叹了口气。
“阿姨人好热情啊。”斐诺跟着感叹。
余洲:“……我妈……就是这样,别介意。”被他爸宠坏了的女人。
“不是那个意思。”斐诺见他误会了,赶紧澄清,“我很喜欢阿姨,一点儿也没有介意。是我自己,没有被长辈这样关心过,受宠若惊罢了。”
他说的很自然。
但余洲闻言还是拧了一下眉。
受宠若惊。
是什么样的经历才会让他用这个词来形容长辈的关切呢。
“你住这间。”只停顿了微不可查的几秒后,余洲带他向套房里间走去,“我就住在你对面。”
“所以有什么事,就来找我。”
余洲推开了木质门,带斐诺走了进去。
一扇大的有些夸张的鎏金落地扇正对着门,鹅绒的曳地窗帘被拉至两边;窗外葱郁的梧桐树长势茂盛,因而进门后,触目就是一片恢弘的林海。
很有置身森林的那种尘埃也落定的静谧感。
房间里,个样家具都是私人订制款,同整栋别墅的风格一致,带着浓重的中式风格。
“浴室在两个卧室之间。”余洲一边说着,一边把斐诺的行李放到衣柜处,“其实你不用带洗漱用品的,我给你准备好了。”
有一瞬间,斐诺觉得自己不是来照顾余洲的,而是被余洲照顾的。
余洲虽然腿受伤了,但也仅是挫伤,不算特别严重;况且今天来到余家,发现别墅里面夸张的还装有电梯。
他住进余家,到底……能给余洲帮什么忙呢?
总不可能是余洲觉得无聊,想要他住进来陪他吧?
可是余洲又不是喜欢他,要他陪什么?
这个一闪而过的想法太荒唐了,他赶紧甩甩头,想把心底那种微妙的感觉也甩掉。
也许,余洲是喜欢他的呢?
啊呸!更荒唐了!
“我想洗个澡。”斐诺站在床边,恹恹道,其实心跳如擂鼓。
“嗯哼?”余洲早把他脸上变幻莫测的表情看在了眼里,只是有些好奇他心里在想些什么,又把耳朵尖儿、脸颊想红了。
玉瓷质感的脸,因为红晕而更显通透。
“……不可以吗洲哥?”斐诺越说越心虚,因为有关“余洲也许喜欢他”的那个想法缠绕在他的脑海里,说起来也奇怪,他并不排斥思考这个问题,只是觉得很羞耻罢了,尤其还是当着当事人的面……
“没什么不可以,你想做什么都可以。”余洲浅浅的说了一句。
靠——!
这天没法儿聊了!
自觉有亏心事的斐诺脸憋得更红,从衣柜里扯了几件带的衣服就往浴室方向跑。
呼,赶紧去冲个冷水澡醒醒脑!
他走的太匆忙,以至于有个小小的衣物从他臂弯里滑落也不自知。
余洲低头看了一眼:“……”
眼神不动声色地一滞,然后迅速捡起。
是某人的黑色胖次啊喂!
余洲拿着东西跟上去——
“砰!”
某某关上了浴室的门。
第34章
冷水从头顶一路浇灌到脚底,终于把心底的悸动与燥热压下去了一点。
斐诺挤了点儿洗发水往头发上揉,白色的泡泡不断从指缝间冒出,又在空气中裂成碎影。
而后又过了一遍冷水,把泡泡冲得一干二净,滴水的发端只余有洗发水带的奶香味。
关掉淋浴后,斐诺随手取了一条干毛巾擦脸——
“……”
好浓的信息素味道。
是余洲的。
斐诺的整张脸都埋在这条毛巾里,这股雪落森林的味道让他倏然指尖一顿,像一个偷糖却被抓包的小孩。
偷偷琢磨人家是不是喜欢自己,却因为残留的信息素气息而风声鹤唳了起来。
“他要真喜欢我,我该拒绝吗?”
“万一我真的拒绝了他,他会不会觉得很没面子?”
“可他不是跟我说过有喜欢的人吗?”
“他这么喜欢始乱终弃,我是不是该警惕一下?”
……
噗。
斐诺被自己大开的脑洞逗乐了。
埋在柔软宽大的白毛巾下憋不住笑了。
想得倒还跟真的似的!
这要给余洲知道了,他俩估摸着还得打一架!
哪儿有这么想好兄弟的?斐诺痛骂自己一顿,然后伸手去拿衣服穿。
翻了好一阵儿。
他胖次呢?!
坐在卧室沙发上的余洲,手里正拿着一本物理竞赛题看,突然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他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斐诺发过来的——
跪地的表情包后面跟着一排文字:【洲哥,能不能帮忙拿一下我的行李包?】
余洲想了想:【确定要一整个包?】
斐诺:【……嗯。】
余洲坚持:【不是只掉了一条短裤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