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天黑的晚,等他二人去停车场,华灯初上。
易多言要去拉驾驶座车门,裴继州小声:“还是我来开吧。”
他理亏嘛,一把嗓子压得又软又哑,分分钟叫人流鼻血。
易多言扭头,狠狠一瞪眼:“我开!你崴着脚了疼得厉害!”
无法无天就这样的,裴继州不惯他了,十分矫健地上前——只要时间允许,他还可以表演拳脚,只要多多别再气他装瘸。
裴继州一只手扣住易多言的手腕,另一只手举起车钥匙,叮叮咚咚一阵响,说:“下回停车,要记得挂空挡拔钥匙。”
易多言无法接受被人说该如何开车,正如没人能教他怎么踢球,涨红脸,去抢钥匙:“下回直接在操场上风干吧你!”
裴继州把手一收,易多言果然立马龇牙,这样的小兽得顺毛撸,便说:“还是我来开吧,你多久没开车了,晚上查酒驾的多,这车被拦停,你和我得一起上头条。”
易多言知道这车的身价高,上路时属于“无关车辆,退避三舍”级,且不说刮了蹭了把他卖了能不能赔得起,来前他到底是哪来的勇气猛踩油门的?
……但么放弃,太没面子了吧。
面子是易多言赖以生存的根本,上学时男生为了发型,宁肯被全校师生围观,他头可剃也不愿意被人看。
这一口气他还就要挣了!
易多言刚想来一肘击,裴继州掐准时机,他刚动,竟然结结实实撞人家怀中。像他自己咬了钩,裴继州把他困在怀抱和车门间。他涨红的脸更烫了,那种感觉沿肌顺肤地渗入筋骨——发情就是这样的,发春也是这样的!
他要是只猫,就趴下来了!
停车场的照明从来不清,进一步暧昧,退一步昏暗。这时机,这分寸,不得不说,裴继州在很多方面都出类拔萃。
“滚开!”易多言要炸了,明明叫别人滚,自己低头先滚蛋,钻进副驾驶,忿忿地扣安全带撒气。
这算……引战了吧。
开车上路,裴继州稀里糊涂,潜意识告诉他,今晚又得孤枕。
他们之间那点事,就不能挑明了。各自装傻还能和平共处,说出口就只能我是刺猬你当仙人掌,比谁刺儿更硬气。
裴继州忍不住先出声:“现在去哪?”
易多言看了眼手机上的消息,声调懒洋洋的:“非凡去拿蛋糕了,准备去KTV。”
裴继州试探:“那我们先去吃晚饭?”
“谁想跟你吃晚饭!”易多言提高了嗓门,发现自己挺硬气,占了东南西北不知哪方的理,“去KTV点炒饭!”
易多言远程遥控路非凡,让他点两份蛋炒饭,一份多盐多油,一份除这两样都多来点。
【路叽叽:[大哭]这里只有果盘酒水,哪有炒饭啊。】
【多多:笨的你,叫外卖!】
【路叽叽:ok,裴少不来了吧,伤筋动骨一百天呢。】
【多多:多油多盐的那份留你吃!他一点事都没有!浑身都是戏,纯属装的!】
易多言把手机点得噼里啪啦,憋着气把旁边的富贵蒜里里外外数落一遍,数完了,气也烟消云散,嘱咐路非凡,再叫份除油盐都多来点的炒饭。
【路叽叽:[邪笑]没问题,还给你俩定了骨汤小菜,五星级酒店的外卖,叫主厨做的。】
路非凡哪里敢让裴少吃油盐啊,就没把置气的话往心上放,易多言跟裴少那叫夫妻小打小闹,他得缺多大的心眼才敢横插一脚。
等到了KTV,见到腿不瘸的裴继州,众人惊讶,这是武打片里运功疗伤,还是治疗点满级?
“炒饭!”易多言饿坏了,茶几上全是吃的,他扒着饭,眼珠子扫了一圈,“你们在干嘛?”
“哦哦哦——”
包房内恢复喧闹,路非凡抱着画图本画画,面前的模特是个女孩,他如见救星:“让他画让他画!他画的比我好,我负责貌美如花,他负责多才多艺以及赚钱养家。”
易多言被他冷不防地塞了画图本,一瞄,含含糊糊地骂道:“大胆,敢翻朕的本子!”
裴继州也坐过来,当着他的面,路非凡犯怂,摸着后脑勺:“嘿嘿嘿,我在给他们画头像。”
设计专业或多或少都有美术功底,路非凡连那点或少的本事都没有。
“我来吧,小姑娘别乱动啊。”易多言扒了半碗饭,可怜的肚子,这点只够塞牙缝。经过球场上一吓,大家心里都留了梗,他有责任让这场生日聚会不留遗憾,一抹嘴,抱起画本。
他速写的本事是摆摊炼出来的,公园景区,摆两个小马扎就地开张。跟大爷瞎聊,与大妈胡侃,一言以蔽之,经得起广大人民吹毛求疵的考验。
裴继州悄么声挨近,看易多言专心作画,线条在他手中,像只听他指挥的士兵。裴继州低头看了眼碗,挖了半勺,递到他嘴边。也不敢出声,怕不接受公共场合的投喂。
“!?”路非凡屁滚尿流地滚到另一边去了。
第17章 画画管饱
喂了半碗饭半碗汤,易多言完成七八个女孩的大头漫画,他摸摸肚子,纳闷:“唉?怎么饱了。”
裴继州觉得好笑,但他装大尾巴狼:“画饱的。”
易多言活动僵硬的脖颈,幽暗的光线里瞥见他手中剩下的半碗饭:“一碗饭都吃不完,一粒粒吃的吧你,樱桃小嘴都比你厉害。”
换平时易多言可不敢呛他,今天也不知吃了哪门子熊心豹子胆,等他察觉到出口不甚,已经来不及了。万一裴少恼羞成怒,不知又想出什么折腾人的金点子。
裴继州嘴角挂起笑意,好好先生似的:“吃吗?”
这年头没演技还能替身抠图,裴继州就是抠图也拯救不了的那型,一句“吃吗”,摆在台面上,简直在骂人饭桶。
换来易多言一脸鄙夷,拍拍腿上的饭粒,站起来:“我去洗手间。”
他一推开门,在坐有个小姑娘连忙跟上去。
那个青春痘一看,红痘成了发霉的青豆,愣是不敢起身——经过众人轮番洗脑,他终于向万恶的金钱社会低头。
裴继州拧着眉头,也跟着起身。
易敏眼尖,自打他进来就时不时瞄一眼,时刻提心吊胆,怕伺候不周到会被抽成陀螺。她抓住他的袖子,问:“裴哥?”
裴继州的眼神冰冷,易敏心里咯噔,下意识松手开手:“你去哪,要我陪你去吗。”
裴继州面色不改,声音也冷:“去找你哥。”
他一走,旁边噌噌噌过来几个装隐形的小姑娘:“唉,易敏,他那么有钱,没结婚吧。”
易敏烦这种论调,但她请的都是又漂亮又聪明的女生,是她精挑细选给自己安排的朋友。她没好气地说:“有钱和结婚有什么关系?”
“没结婚,来给你过生日,这的什么意思你还不懂?别装傻了。”
“就是,去年怎么没看见,今年来了。”
易敏瞥了眼七嘴八舌的同学,心知肚明都是为了她那个网红大哥来的,嘴上说着让给班长,谁又能真的咽下这口气,还不是抱着万一。
万一他喜欢我呢?
万一那个我暗恋的他也暗恋我呢?
她突然想起,之前被妈妈训时还觉得烦,什么三分钟热度新鲜感,都没往心里去。此刻,“万一”却以一种曲折姿态悄无声息地钻进如花少女体内。
易多言哼着小曲,一出洗手间地大门,就听见一声清脆的“哥”,唤得他浑身汗毛倒立。
他转过头去,暗金的墙纸与拙劣灯光下,再甜美的笑都能变质,他打哈哈:“是你啊,小敏跟我提过你,说你特别照顾她。”
班长娇羞地笑了笑;“是嘛,易哥,上次小敏过生日,也是我帮忙策划的,大家过得都特别开心。我知道你特别忙,一直不敢问,你今晚有空吗,一起出去喝一杯?”
易多言不傻,但装傻充楞的本事一流,变脸的本事更专业了,立即怒道:“我不是告诉小敏毕业前不许沾酒了吗!本来是安排吃顿饭的,来KTV都是她跟我磨了半天,还敢喝酒?这小丫头片子,看我不骂她!”
他越说越怒,吵吵着迈起大步就走,假装拨电话:“放心吧,我叫爸妈把她关家里吃皮带,她跟我一样,吃皮带就老实了。”
班长急得跺脚,“唉”了一声:“不是的,易哥,你听我说。”
“你不用说了,我都知道。”易多言装模作样地捂着手机听筒,老古董就是他这模样的。
班长信以为真,急赤白脸的,哪里敢追。
易多言见消防通道,呲溜钻进去。
安全门的关不严实,就是这么一讨厌的地,还藏着别人。
“你吃过皮带?你小时挨的不都是鸡毛掸子吗。”
这年头敢挖他裴继州墙角的,得有无穷大的心理承受能力,那弱不惊风的小姑娘一定是突发大脑抽风。
真真是喜闻乐见,不过听完之后,裴继州那“我媳妇一定不可能背叛我”的十成把握,成了“媳妇还爱我吧?”的疑问,自己吓自己地再一通瞎琢磨,他今天可把媳妇气得不轻,这么一来什么都不好说了!干脆躲进消防通道,任由心里万马奔腾,差点把手指头咬出十七八个悲催牙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