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刚刚你走神的那一会儿就是在纠结到底要不要把我卖出去?
这种事情你自己想想就好了啊!不用刻意说出来!
梦言被这实诚又缺心眼的举动给惊呆了。初云同样听傻了,一把掐住晚烟的手臂使劲儿摇起来:“晚烟姐你在说什么胡话!不是你说公主丧命的话,我们作为内侍也逃不掉的么!你快别说了!”
梦言:“……”你也别说了好么……
晚烟一副“我认命了,死就死吧”的神情,连初云说出这种内情也不去阻拦,也不来请罪,就跪在地上等自己发落。梦言头疼地看着她,精心梳妆的发髻早就散乱不堪,歪歪斜斜地垂在侧方。该是个玲珑剔透的精明人,此刻也落得狼狈不堪。
都这种时候了,别掺杂这么多个人情感好不好……
梦言叹了口气,直白地问道:“那现在呢?你是要绑了我给外边的人送出去?”
“晚烟不敢!”晚烟几乎是吼出来的,之前无论多紧张,梦言都没见她如此失态,“公主宅心仁厚,晚烟不敢有异心!晚烟定当拼尽全力护公主周全!”
槽点太多……
总之自己莫名其妙地救了自己一命,也算好事儿,这应该可以用来证明自己还是能和这个世界好好相处的吧?
梦言装模作样地讲道:“以前是我太过苛责你们,经过这件事,我想明白了,以后会对你们好点的。你的想法也正常,可以理解。但是想想就算了,可别再有这个念头。”
晚烟含着:“此生再无!”
梦言点点头:“那行,起来说话——外边那些暗红色盔甲的,是谁的人?”
晚烟立刻回答:“宫中侍卫均是明光甲,用细鳞甲的,大概是殷正青将军的人。但——”
殷?跟自己同姓哎!难道是什么皇亲国戚?
但?但什么?
晚烟顿了顿:“逼宫篡位用自家兵器总归不是明智之举,晚烟猜想……那是二皇子混淆视听也说不定。”
二皇子?也就是说,现在的局面还不是单纯的一对一?这个皇帝做了什么遭人恨的事情,这么多人都巴着他倒台。
要是这次能保住皇位,撒娇耍赖一起用,一定要带领他走上贤明君主的康庄大道。
梦言打住胡思乱想,问晚烟:“那这样行不行,挑拨那个将军和二皇子,让他们先打一会儿,有办法么?”
晚烟似乎不敢说,对上梦言急躁躁的眼睛,才鼓起勇气谈起来:“殷将军和二皇子之间的话,唯一的矛盾就是储位之争。但现下来看,公主您才是皇位继承人,这一消息已经走漏出去,要凭借此——”
“等等!你说什么?”
侍婢议论皇位,本就是大逆不道的言论,被人听到是要杀头的。梦言这么一喊,晚烟立刻噤声,不安地垂着头。
梦言惊诧地重复起来:“你说皇位传给谁了?”
晚烟不安地小声回道:“女皇诏书,皇位传给公主您。”
什么!?
女皇?
女!?皇?!
女皇上!
☆、第四章
皇上是女的,那传位给公主也……也不是那么容易理解的!尤其是传给这个貌似骄奢无理、气量狭窄、一点章法都没有的刁蛮公主。
女皇你把国家交到这样的人手中,你放心么?
原以为穿越来当公主,没想到穿成了一言九鼎的女皇。
梦言揉了揉脸,尽量让自己接受这个事实,把思绪放在正经地方。
但——
自己只是个十八岁的准大学生!突然被告知要去管理一个国家,这怎么可能轻易接受!
梦言内心唏嘘。当公主自己有一套,平时在家里就是撒娇耍赖,闯了天大的祸也有爸爸妈妈宠溺着,替自己收拾残局,除了幼时被遗弃这一点,完全就是不操心不劳神的公主命。但女皇要怎么当?对大臣撒娇管用么?对将军耍赖能行得通么?
那也不对,这个“女皇之位”是建立在自己能活过这一场兵变的基础之上。在这儿嗝屁,想再多也没用。
所以问题又回来了——怎么逃出去。
梦言没这些人的顽固、保守,道义也就是说说,能坚守住自己的底线就足够了。打定主意,梦言开口:“诏书在哪里?你去拿过来,给外边的人送去。”
晚烟美目间全是惊骇,半晌说不出话来。初云圆眼瞪成铜铃,看疯子一样盯着梦言:“公主您在说什么!诏书如何能拿给他们!”
“是啊!晚烟就是拼死也护送公主逃生,但这诏书万万给不得!”
梦言无奈地跟她们解释自己的观点:“诏书也就是一张纸,随便毁了再写一份不就行了?但是人命只有一次,你们俩跟着我,没有害我,还帮我,你们就是我的人。我的人一个都不能少明白么?谁都不能死!”
连神经大条天真的初云都被这几句话给震慑住了,呆愣了半晌眼圈就开始发红。晚烟还想辩驳几句,梦言先开口:“你是要违抗我的命令了?”
果然晚烟把话咽了进去,诚诚恳恳地说道:“晚烟不敢。”
梦言满意地点头:“那去把诏书拿过来。”
要说诏书长什么样子,自己还没见过也没摸过,就要这么送人了……放到现代那算是古文物了吧?不能近距离观摩一下还真有点可惜。
梦言稍微惋惜了一下,见晚烟不动,就催了一声。
晚烟抬头,吞吞吐吐地说:“可是……诏书并不在灵犀宫中……”
梦言:“……”
那你刚刚拦个什么劲儿!
晚烟瞟一眼梦言的表情,见她只是郁卒,没有要发火的意思,才继续说道:“如今诏书应当还在祺祥宫中,陛下并未宣召。不知消息是从何处走漏了,才引来如此杀祸。”
也就是说……我现在还是预备役,没有真正当上女皇。
难怪她们俩对我的称呼一直是“公主”,没有改口。
梦言抓抓乱七八糟的头发,吩咐道:“那去搞个假的。纸张布料一样就行,拿火烧掉一半——假的还好呢,不用把真的拿出去。”
晚烟和初云商量了一阵,初云就跑到角落,把自己埋进大箱子里开始翻找。梦言坐在榻上,焦躁地抖腿。晚烟默不作声地去沏了杯茶,和着两盘糕点端过来,放在梦言手边。
“公主先压压惊,这百花饼还是陛下特地叫人做了送来的,您还没吃上一口呢。”
梦言把茶水一口气灌进去,用舌尖把溜进去的茶叶顶到牙齿间,无意识地来回撕咬,随口道:“你吃,不用管我。”
晚烟垂手福礼,诚惶诚恐地回道:“晚烟不敢。”
又来了!
梦言拿起一块儿酥饼塞到晚烟手里:“一块儿点心而已,有什么敢不敢的,吃。”
晚烟像捧着什么精贵的物什似的:“为贺公主生辰,陛下特赐这盘百花饼,晚烟不敢享用。”
生日……
自己的生日是在夏中,差不多就是乌雅闲放暑假回来的时候。这里没有日历,看现在的天气,差不多也就是那个时候。难道真的是平行空间?中间空了半个月,自己还是自己本人?
梦言顺手拿起一块儿饼往嘴里塞,含含糊糊地说道:“我吃过了,剩下的赏给你了——你给我找面镜子过来。”
晚烟还是没敢吃,一直捧在掌心里,转身去给梦言端镜子。
她刚走了两步,梦言耳朵动了动,突然叫道:“等等!”
晚烟停在原地,初云也好奇地回头看过来。梦言支棱着耳朵,连咀嚼的动作都卡住了,抬头往门的方向看——
殿门在颤动,外边的嘶吼声已经完全逼近,隔着一扇门,清晰可见。
那些人,马上就要破门而入了!
梦言大叫一声从榻上跳了下来,带翻了瓷盘。糕点滚了一地,被梦言一脚踩污了一个。
要进来了要进来了,怎么办!要死在这里了!
梦言急得转了两圈,冲晚烟大吼:“你们说的什么统领!怎么还不来!”
吼完也不等那些没用的回答,她转身奔回到里边,掀了床榻上的枕头、床褥,把角落里也摸了一遍,终于在一个暗格里找到一把匕首。
匕首沉甸甸的,金石玉器镶了一大堆,样子花哨奢贵。梦言去掉外鞘看了一眼,是开过刃的,才把外鞘塞进怀里,握紧了匕首的手柄。
有这么一件兵器在手,总好过手无寸铁任人宰割。雕花细纹硌着掌心,凉意蔓延全身,梦言觉得这样还稍微有点安全感,站在原地拼命地深呼吸。
外间突然传来一声惨叫,近乎于压抑在喉咙间的呻|吟,全无了一贯的柔和顺从,满是绝望。
梦言提着一颗心跑出去,入目是晚烟背靠殿门,整个人倾斜着顶在那里。一支穿透她肩膀的长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退出,隔着那扇殿门,然后再次狠狠地戳进来。
晚烟的肩膀抖了抖,却还是咬紧牙,不肯退让半分。
用一命来给自己争取片刻时间么?但拖延这么三两分钟,又有什么用?
明明是那么聪敏机智的人,怎么到这会儿脑子就不转弯儿了?明明瘦得干柴棍似的,哪儿来的力气去和外边的大老爷们抗衡?怎么能想到用*去搏刀枪这种毫无胜算的招数呢?
浑身的血液开始抛弃常规运行轨道,在体内来回乱窜,冲撞得梦言五脏六腑都生疼,然后才一股脑地往上涌,齐齐上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