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言急吼:“停下来!”
谢又安的剑却收不住,刺穿血肉,如修罗现世,凶神恶煞。
两剑都伤在关键处,二皇子奄奄一息地倒在血泊里,看着谢又安,艰难地勾起嘴角。他再回头看梦言,便带上了嘲弄和惋惜。
梦言盯着谢又安,一字一句道:“收起你的剑。”
谢又安气息不稳,略微愣了下,也体会出梦言的不快。她弃剑之后,尚且疑惑,就开口:“陛下——”
梦言打断她的话:“叫御医来,必须保二皇子的命。”
谢又安惊诧,还不及开口,梦言便寒着脸出去了。
瑜岚宫中的变故传得很快,梦言前脚刚近祺祥宫,谢蒙后脚就追了上来。梦言心事重重的,谢蒙的脸色更不好看,连礼都没行,声如震雷,连空气都变得聒噪起来。
“陛下又做了这等好事!”
梦言心烦意乱地,连情绪都不太能忍得下来,皱眉看着谢蒙:“我做了什么,你倒是知道得及时?”
谢蒙居然也没听出来梦言话里头的含义,或者是干脆无视这个傀儡的不满意,自顾自地吵吵:“我跟陛下说过多少遍了!要做何事要先同我商量!为何要去见二皇子!”
梦言反问:“我是皇上,我要做什么,还需要给你报备?”
谢蒙终于明白了些,张着嘴愣了半天,一甩袖子道:“但先皇将陛下交给臣,臣当担起此重任啊!”
话是这么多,事情也是如此来办的,虽说态度强硬,但谢蒙到现在为止,也确实没有伤害过自己。
更何况谢又安她,对自己一片忠诚满心维护,赤子之心别无他意。
几乎要相信他们了,把他们当成这个世界第一道靠山,第一份助力。
也就是这一点点信任,在二皇子的言语之下,最先受到冲击。
二皇子说没人会信服自己,没有人,不管是谢蒙还是谢又安。对他们来说,自己是个傀儡,也不用提线,因为不需要动,只要头戴皇冠坐着给被人看就可以了。
梦言不想变成一个阴谋论者,但这皇位仍旧是个谜团,要将自己缠绕裹在其中,一点一点吞噬殆尽。
谢蒙不能再留,不管他是否忠心,他的手脚都太长了。
梦言端起茶盏,押了口茶,再面对谢蒙时已经冷静下来:“是我冒失,谢大人诸事操劳,我也想替你分担一些。”
僵硬的尴尬岔开,谢蒙痛心疾首的样子:“陛下你安心研习治国之道就是帮大忙了!”
梦言“嗯”了一声,算作默认。
谢蒙走之前将谢又安教导一番,苛责居多,怪她不懂辅佐圣上。谢又安一一应下来,虚心地接受。等谢蒙走后,谢又安站在梦言面前,迟疑了一下问道:“陛下……是否怪我下了杀手?”
看出来了?
梦言没说话,谢又安自己跪下,腰背挺直:“我见陛下遇险,慌了心神,违陛下令。但求陛下看在我衷心护主的份上,饶我这一次。”
倒是比以前敢说了,不一味地请罪。
梦言看她垂着头,颇有点不卑不亢的意思,心头一滞,说道:“扣三个月俸禄,出去吧。”
谢又安停了个呼吸的时间,道了一声“谢陛下隆恩”,走了。
初云换了室内的熏香,醇厚的香气散开,萦绕在空气中。初云好奇地问:“谢统领又做了什么啦?”
梦言懒得说话,摆摆手,满脑子都是二皇子的那几句话。
到了夜间,梦言脑子疲惫却没办法入睡,翻个身带起空气涌动。鼻尖抽动,帐内的味道似乎不太一样,比之白天的那个香气,更多了一丝……妩媚的香甜在其中?
☆、第二十三章
梦言搬到祺祥宫之后,殿中省送上来的东西都按天子规格。梦言对吃穿用度这些只要舒适就可以了,并不苛刻严求。下边的人见她不说话,默认她是满意这一套,就按照先皇惯例来做下去,以至于梦言日常用度越发偏近于先皇。
先皇爱厚重的香,点在空气中沉甸甸的。梦言也跟着用了此类,别的不懂,但说味道还是不错的,纾缓令人沉静。
但此刻空气中的味道多了一丝轻佻,像是在肃穆的中黄之中洒了一片艳丽的洋红,溅起星星点点,突破边框,显得随性不羁。
梦言伸手去枕头下摸匕首,脚步声在帐外停下。一个魅丽婉转的声音响起来,娇滴滴的,和她身上的香味一样,是艳丽的。
“陛下……”
梦言瞬间抖三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声音再度开口:“陛下睡下了么?千儿可要进去了。”
单是尾音就颤出了一室旖旎,无需其他,足够人心肠都酥化掉了。偏梦言不喜欢这一种,听得头皮都在发麻。
要说声音,梦言还是喜欢初云那种脆生生的,通透明亮,听着都会感到愉悦。或者是谢又安那一类,温和沉静,柔柔的,如水般。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这人明显是光明正大地进来的,怎么门口的侍卫没拦?初云这会儿也不知道在不在,没个反应。
由不得梦言迟疑,纱帐已经被掀开,一个人影显出她的轮廓来。梦言胜在敏捷,那边刚露了脸,她的匕首就挥了出去,刚刚好架在对方的脖子上。
尖声惊呼险些刺破梦言的耳朵,来者瑟缩着身体,娇嗔地抱怨道:“陛下,这是要做什么呢!”
借着薄凉的月光,梦言看一眼,自己的刀子先晃了晃,差点没拿稳掉下来。
这是个……嗯,大美人。
香肩,酥胸,盈盈细腰,隔着半透明的纱衣,染上一层月色,肌肤都在发亮。
这是个,穿透视装的大美人。
门被推开,“哐当”一声,初云小跑着进来,着急地问道:“怎么啦怎么啦?你叫什么呀?”
看样子就是初云放这个人进来的。
随后跟着几个侍卫,梦言呵斥住他们,让他们出去。摆着一具完美无暇的肉|体,还若隐若现地引人遐想。连梦言都觉得心跳微快,更别提一群大老爷们了。
等男人们都走光,初云和几个侍婢也点上了烛灯,屋内灯火通明,旖旎之情无处遁形,反倒消散得干净。
只余尴尬。
梦言让人找身衣服给她换上,她倒是坦然,随手就解了纱衣的带子。没了这一层遮挡,曼妙的身姿暴露在众人眼前。肚脐周有一处玫瑰刺青,嫣红欲滴,和眼尾上挑的胭脂相得益彰,更衬出她的妩媚妖娆。
梦言咽口唾沫,目光不自觉地往她的花园处瞟了一眼,立刻别开。
“你赶紧穿上衣服。”
梦言说得不耐烦,这人反倒是扭着腰走上前来,袅娜娉婷。梦言皱眉,只盯着她的脸看:“你干嘛?”
她行至身边,单膝跪在床沿上,仍旧是撒娇式的抱怨:“陛下是嫌弃千儿的身体么?”
梦言不自在地往里边撤了下,干咳一声:“这么多人看着呢,你先穿上衣服再说!——初云,算了,你们几个,帮她穿衣服。”
侍婢均是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目光不往这边来。初云倒是仰着头,漆黑的眼珠子来回乱转,浮夸调皮。
叫千儿的女人掩着嘴娇滴滴地笑起来,翘起手指在梦言肩膀上轻推了一把:“陛下真是的!千儿来侍奉陛下,穿着衣服如何侍奉?”
……
这里的“侍奉”是我理解的“侍奉”么?是和涵听苑一样的运动么?
重点是,这已经约定成俗了么?她进来你们都装没看见是吧?这是得有怎样的历史积累才能达到如此地步?
梦言心塞地拿开那人的手,再次干咳,一本正经地问道:“我没叫你来吧?”
女人吊着眼梢看梦言,“噗嗤”笑了一声:“陛下莫不是在羞赧罢?”
梦言瞥她:“我是替你害臊——赶紧的,衣服穿上,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她并不动,保持着俯身的姿态,盯着梦言看。
室外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径自入到内室来。梦言心想又是谁来了,转眼就看到谢又安大步靠近,微微有些发愣。
她目不斜视,从候着的侍婢中间穿过,随手拎起捧在侍婢手中的外衫,边走边抖开,到床边时恰好,长衫兜头罩下,将那个光洁的身体裹住。
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
她换了一件玉涡色的长裙,走动起来摇曳清丽。头发松松地挽在脑后,卸了平日的飒爽干练,颇有些温婉的味道,连眉眼都温和许多。
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她穿便服的样子,梦言看得都有些呆了。
谢又安站定,对梦言行礼之后,问那个错愕的女人:“晁千儿,夜闯陛下寝殿,该当何罪?”
这一开口,就还是那个刻板无趣的谢统领。
梦言瞬间回神,细细打量谢又安这一身装扮,竟像是见了另一个人似的。
比之晁千儿的放浪,谢又安的穿着虽算不上精致,但足够端庄,看起来让人舒适放松。站在一起,谢又安也越发显得沉稳可靠。
晁千儿揽住身上的衣服,闲闲地回头,先勾出一个笑容:“这不是……谢又安谢统领么。”
尾音压低,把谢又安的名字含得湿滑暧昧。
谢又安拱手对她行了个礼,丝毫不为所动地说道:“还请姑娘自重!虽说先皇留有遗命,但这宫中的规矩不可越,姑娘当知晓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