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会再带你出来玩的,哥哥保证。”文思凛的声音低哑,夹杂着明显的疼痛,“我不会跟严清再在一起的,我们早就分手了,恬恬,哥哥跟你一起去新加坡。”
文思恬的手指停了片刻,又重新动起来,他只点点头。
为什么这么美好的誓言,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说出的。
文思凛终于愿意对他说出他一直想要的保证了。
为了换取他短暂回到严清身边的机会。
“恬恬,对不起……你再相信哥哥一次……”文思凛发动汽车缓缓掉头,背向着朝阳离开。
他无意识地咬住嘴唇,越咬越紧。
这时他才真的意识到,他们要回去了。
旅行结束了。
他必须接受事实了。
是他心里建设做得太好了吗?他竟然没按照以往的经验哭成一个猪头。
也许,他内心深处一直迟迟不肯相信世界会有善待他的一天。
他甚至惊恐地感觉到自己非常迅速地劣化成了一个心肠歹毒的人,他无法担心高利贷对严清的迫害,严清的情况他漠不关心,连问都不想问一句,看都不想看一眼,他哪里都不想去,或者说,去哪里都行。
他只想一个人呆着。
“……恬恬,你别担心,留学的事哥哥一直在想办法解决,等你毕业,你什么都不用操心……”
“哥……”文思恬的声音干涩得像长久失水的枯木,“行了……”
他被挖空了芯,连气息都要轻轻地呼出,才能维持住这即将破败的表象,而文思凛还在不依不饶地摇晃他,要他听听,他为了严清还愿意对他做出多少从前不愿意做的誓言。
可他一直都不想让文思凛为了他做任何不忠于内心的抉择。
他为了自己已经做了够多了。
可他抛出的那些金灿灿的诱人期待,让他像只直着眼的小毛驴,被香气四溢却永远也吃不到口的胡萝卜驱动着,腿都快跑断了。
文思凛的话语多么温柔啊,他笑语盈盈地把他心口最后一簇花也拔光了,那里留下一个干涸的伤口,土壤也像死去了一样。
他会把那束花献给他爱的人吗?
他想自己守在这里,除了他自己,没人愿意呆在这寒冷又脆弱,再也开不出花来的冻土上。
文思凛没再说话,车子高速疾驰,一路往严清的公寓开去。
公寓楼下已经停着警车,文思凛把车停在稍远的地方,他解开安全带,探过身去用力在文思恬唇上吮吸了一下,贴着他的嘴唇低声说:“等我,我马上就回来。”
文思恬没有回应,嘴唇都没动一下。
他用手抚摸文思恬的后背,似乎也不知道再做什么还能安抚他。
片刻后文思恬反应过来,用轻微的肉眼几乎看不到的幅度点了点头。
他知道文思凛的眼神一定是深情的、疼惜的,像他记忆中的许多次一样,可他宁可闭上眼睛去看幻境。
他厌恶这些因为严清而产生的愧疚。
直到听到关车门的声音,他才抬起头来望着前面,用枯萎的神色送别他的哥哥。
时间缓慢地流淌,狭小的车内门窗紧闭,压缩机奢侈地吞吐着冷气,外面是烈日酷暑,被云层一压,又闷又湿,偶尔有放了暑假的孩子背着画板满头大汗地跑过去,他却从里到外都被冻了透。
他总是跟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过了许久,他们才从楼上下来,虽然离得远,他还是能一眼认出文思凛,旁边的严清被搀扶着,像是受了伤,他还看到了陈光跃,还有几个以前见过的文思凛的同学,他们站得远远的,像是一场营救行动的胜利。
他在车里看着,就像无数次童年的场景重现,文思凛和他的朋友们在互相追逐,他们一样高大,一样强壮,文思恬只是一个孱弱的豆芽,靠得近了,别说吸收不到营养,说不准自己都要被当作营养吸收掉。
即使过了这么多年,他还是一样,物种隔离,水土不服,挤不进文思凛周围的空间,永远是个被排斥的病原体,就算被文思凛捂在掌心,他也依然无法和他并肩站立。
他的哥哥和同类们站在阳光里,站在盛夏里,这一定是他最快乐的事。
文思恬恍惚听到有人哭,那哭声忽远忽近,时而就隐没在电流般的高频鸣叫中,像被困的怪兽。
他想开门把它放出去,可那会吓到别人的。
一定不是自己,他不会哭得这么难听、这么放肆,像个穷途末路的死囚,不顾及任何脸面,他总是尽力哭得小声,把能撕裂人心的惨叫声咽进肚子里去,这些代表着绝望的哭声会像利爪一样撕开爱他的人的心。
可他控制不住了,他要乖巧的面貌和好看的姿态有什么用呢?
谁也不会看到他,谁也不会在他身边。
第三十六章
文思凛问陈光跃要了一支烟,等旁边等严清录口供。
“今天也算是长见识了,我还以为这种事电影里才有呢。”陈光跃叼着烟,回想起严清被红漆泼得面目全非的家门口和满屋子狼藉。
“他怎么惹上这些事的?“文思凛眉头紧锁,询问陈光跃。
“我怎么知道?要不是你给我打电话,我还在家里睡大觉呢。“陈光跃撇嘴,”况且,我又不是他旧情人……“
文思凛嗤笑一声,转开脸道:“你少胡说八道,别当着人的面说,大家听了都尴尬。”随即他沉思片刻,正色道,“这里不能住了吧?之前他想在研究生宿舍楼租一间……”
“千万别,万一高利贷追到学校来怎么办?到时候追究起来,我还活不活了?“陈光跃留校后一直兼着行政部的部分工作,偶尔有学生想换宿舍,或是出租床位,他从来都乐得卖人情,但这次情况特殊,他不得不谨慎,”也得为其他学生的安全考虑。“
文思凛点点头,不说话了。
“要不就让他在你家先暂住两天?“陈光跃瞎出主意。
文思凛抬眼看他,眼神森冷,好像他说了什么阴险歹毒的话一般,他一字一句道:“住我家干什么?我跟他什么关系?”
啧,凶什么。
陈光跃咂咂嘴,白了他一眼,说:“行,没关系……一个两个都那么傲娇……”他笃定二人藕断丝连,一脸见到小情侣闹别扭的酸意。
文思凛解释不通,一阵烦躁,他把烟掐灭,低声警告道:”说了分手了,你别没事找事。“他下意识地回头去看那辆停得远远的车子,口中恐吓陈光跃,“让文思恬听见了他非跟你玩命不可,挠花你的脸,那小东西现在可厉害了。”
“哦对,家里还有小朋友呢。“陈光跃也犯起愁来,”他不喜欢严清啊?“
“不是。“文思凛不欲跟他多解释,”反正住我家不行。”
“冷酷……”
过不多时,严清录完口供,走到他们身边,几个不相熟的同学已经离开。他神色清冷又疲惫,勉强撑起笑容,说道:“没多大事,就是吓了一跳罢了。”
他们还没说话,一旁正要离开的年轻警察闻言道:“现在是不大,这些放高利贷的真有亡命之徒,前天我们到四区出警,也是经济纠纷,那欠债的两个被人拿枪……”
“哎哎,你怎么那么多话?没分到宣传科委屈你了是吧?“他话没说话,被坐在驾驶位上的警察打断,瞪着眼训他。
年轻警察噤声,很快随同警车离开。
但他的话产生了戏剧性的效果,让留下来的人面面相觑,严清原本就苍白的脸色愈发像被捅了一刀。
“……你打算怎么办啊?怎么会惹上高利贷了?“好半天陈光跃才开口问道。
严清不说话,精疲力尽地摇了摇头。
最终陈光跃还是不愿搅进这趟浑水,他向来惜命,与严清又只是同学情谊,今天只是文思凛外出无法立刻赶来,他才来当替补,现在事情告一段落,为了不至于让他尚未蒙面也不知以后会不会蒙面的一家老小陷入危险,他便决定抽身了。
“我下午帮老杨代课,先走了啊。“陈光跃骑上他的电动车,”有事再联系我,替我问恬恬好。“
严清向他道了句谢,他对文思凛扔下一句”好好照顾严清啊“后,便驾车飞速撤离,把文思凛来不及爆发的人身攻击甩到了身后。
尴尬沉默了片刻,还是严清主动开口道:“别理他,我收拾点东西,先找个酒店住吧。”
他的笑容勉强,在经历了巨大的惊吓后整个人都心神不宁,眉头都展不开。
“你父母不能帮你联系一个可靠的住处吗?“文思凛问道,以严清父母的社会地位,能借助的人脉不会少。
严清摇了摇头,黯然道:“拿高利贷这种事情麻烦别人,太强人所难了,况且……“他抬头意味不明地看了文思凛几眼,”我爸病着呢。“言下之意,不愿让他们担心。
文思凛没再多说,问他要不要开车走,严清数番吞吐,才开口道:“我……我的胳膊好像受伤了,刚才跟他们推搡的时候,那人拿棍子打在我手肘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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