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谢宁去事务所是为了调查贺华煦,这肯定是有原因的。他发现了什么,还是在怀疑什么?
总之,一切要从贺华煦开始。
崔义玄决定自己动手探探贺华煦的底。
对这个表侄他的印象并非不深,正因如此才不愿意多接近。贺华煦一向很渴望别人的认同,所以把自己装得人畜无害,彬彬有礼。至于他到底是不是这样的人,崔义玄本来不关心,但也清楚,贺华煦一定比他表现出来的样子更复杂。
一个二十三岁的年轻人认准了十七岁的小男孩,猛烈追求,然后确认关系,除了是因为爱情之外,还能是因为什么?
崔义玄想了想,顺手决定查查谢宁的事。
小男孩固然单纯天真且无辜,但他身上也有一种强烈的违和感。崔义玄说不上是为什么,但对方投注在自己身上的无来由的信任已经让他感觉十分奇异,又本能地把他放进了想要保护的范畴。
次日早餐桌上,崔义玄问打扮一新的崔景行:“今年你过生日的时候,想见见那天你见过的小哥哥吗?”
崔景行想了想,小女孩脑子里充满了鲜艳的色彩和快乐的事,已经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了:“啊?”
崔义玄给她看了一张谢宁的照片。
崔景行恍然大悟,伸手划拉了一下那张照片,放大看了一下,肯定地点头:“你喜欢他。”
她的父亲回以一个会让下属战战兢兢迅速开始自省的挑眉和质疑的反问:“嗯?”
崔景行拿起一只香蕉开始剥,得意洋洋而且好像原因清晰可见,根本就不应该是个问题:“他长得很好看啊。”
崔义玄一本正经地摇头:“只是因为好看就喜欢一个人是很不负责任的。”
他说的很有道理,但崔景行并没听进去,而且还在拿香蕉蘸蛋黄酱:“但是很快乐啊。”
甚至还反驳的颇具深意。
崔义玄一时无言以对,开始怀疑自己对女儿私下行为放松要求是错误的。蛋黄酱配香蕉,有点太黑暗了。
小姑娘吃完早饭站起来,准备去上课,崔义玄送她到门口,看着她上车。爬上去之前小女孩搂住他的脖子亲了亲他的脸:“我下个月才过生日,你要主动点啊,不然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他!”
然后迅速爬上后座,睁大眼睛满怀期望看着父亲:“他叫什么来着?”
崔义玄一向拿女儿没有办法:“谢宁。感谢的谢,宁静的宁。”
小女孩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在车子发动起来的同时大声鼓励亲爹:“加油啊爸爸!谈个恋爱吧爸爸!老得慢!”
在她的加油声中,车开走了,崔景行顺利嘲讽了一把亲爹的年龄,然后安全脱离战场。
崔义玄看着她缩回去坐好,摇了摇头,返身回去。他刚结束一阵紧锣密鼓的工作,可以停下来休息个一天半天。自从单独照顾女儿以来,他的时间基本都围绕着工作和女儿被切割成两个大块,其他任何事都要见缝插针的安排。有这空闲的时候他就陪孩子吃饭,玩游戏,涂涂画画,然后送她上学,放松一下享受一段寂静的独处时光,然后等女儿放学,问问她想做点什么。
崔景行的生日在下个月,光辉灿烂的五月。
她答应了,崔义玄就可以邀请谢宁参加了。虽然他和崔景行只有一面之缘,但崔义玄就是知道他不会拒绝参加一个小女孩的生日聚会这种事,只要能做得到,谢宁就不会让一个小孩子失望。
不过如何邀请,仍然是个问题。
谢宁还记得崔景行吗?
即使他记得,又会怎么理解这个邀请?
崔义玄一向是个善于面对难题,单刀直入的人,因此很快就对自己承认了,真正的问题其实是他自己究竟怎么看待这次邀请,又打算对谢宁做些什么。
他想对谢宁做的太多了,也太复杂。
想知道吃草莓味的糖是否能给他染上草莓味,想知道男孩会不会接受年龄更大的恋人,想知道谢宁的触感,想握住他的腰把他拉进怀里拥抱,想知道要怎么安慰保护他,才能在悄悄出现在他背后的时候不让他像受惊的兔子一样跳起来,或者一动不动僵直在原地,而是带着那天真纯洁的笑扑过来……
算了,崔义玄已经明白了。
谢宁的课程表和其他资料到了手里的第二天,崔义玄给谢宁发了一个私房菜馆的地址,约他吃饭。
崔义玄有一种直觉,就是谢宁不会拒绝他。
果然,男孩放学之后回复了:星期六我有空。
崔义玄想了想,回复:不用约会?也不用问问男朋友答应不答应?
他不知道谢宁对着手机屏幕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猝不及防想到有一阵很流行的“如果男孩子是绿茶biao”视频。
如果不是知道崔义玄的风格,谢宁都快以为这是活脱脱的“如果男神是绿茶”标准操作了。
他还是不能忍受和崔义玄谈论贺华煦,所以把这句话含糊过去了,甚至都忘了即使不是绿茶操作,这两句话也意味深长,且自动亲近了许多。
星期六谢宁准时赴会,出现在崔义玄定好的桌子边,男人示意他坐下,然后拿出一盒棒棒糖。
谢宁打开盒子一看,表情震惊,如同根本不相信自己被恶作剧了的毛绒绒小动物。
崔义玄:“我好像欠你一根棒棒糖。”
谢宁:???!!!
作者有话说:
老男人实在太坏。扳着手指算了十分钟之后,发现年龄差必须改成十五岁……对不起了,表叔,你更老了。
第8章 你喜欢叫表叔叔
草莓棒棒糖真是谢宁一生也不能直视的痛了。但这是崔义玄送的,他也只好委委屈屈收起来,还表示感谢。
说实话,对方为何把他叫出来吃这一顿饭,谢宁也不是没有过猜测。但他猜测的理由都不怎么站得住脚,何况他上辈子也从来没有机会和崔义玄这么靠近。
两人确实有关乎性命的纠葛和信任,但吃顿饭还是太奢侈了。谢宁自认了解对方在大是大非方面会做出什么选择,但是会不会挑食,喜不喜欢吃海鲜,就完全是他不了解领域。
倒退九年时光,他们居然坐在一起斟酌一份菜单,真是令人神志恍惚。
谢宁出神的时候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正面对面地看着崔义玄,然后神游。崔义玄很快意识到他心不在焉,但从男孩的表情里得出的信息无非是他有些惆怅,或许还有些伤心,同时眼睛闪闪发亮。
他到底想要什么?有什么能让他真正快乐起来吗?
崔义玄猝不及防问了自己这个问题。
几分钟之后谢宁终于不再追忆往昔,姿态优雅颇有教养地拿起筷子准备吃饭。他没发现自己和崔义玄的对话比起不太熟的两个人之间的必要交际少了太多,但是却一点都不显得生硬尴尬。
饭菜都很好吃,谢宁的胃口却不大,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不饿,每餐只摄取自己感觉必要的营养,然后就立刻停下。对一个食量正常的成年男人来说,他吃的实在是太少了。
崔义玄注意到了,不过并没有直接说什么:“尝尝他们家的甜点。”
然后给谢宁点了一份米布丁。
谢宁张了张嘴,神情懵懂,但还是接受了。他像是不太擅长接受别人的好意一样,端着装米布丁的白瓷盏,小口小口吃掉清甜的布丁,时不时抬起头来看看崔义玄,身体语言逐渐从坐立不安到放松舒缓。
崔义玄这才开始闲聊:“你好像不太高兴?”
“?”谢宁一弹,就像要从座位上站起来,随后立刻收敛,意外地看了他一会,不知道他是从哪里看出来的。下意识搜索能说的内容之后,谢宁忽然想起上辈子这时候还发生了什么,货真价实的心烦起来:“我姐姐要过生日了,她邀请了我的男朋友。”
“嗯。”崔义玄发出若有所思的一个喉音表示他在听。这还是今天见面以来谢宁第一次提起贺华煦。
谢宁其实对上辈子很多事的记忆都混乱了,但印象深刻的那些事件还是记得很清楚的。他上辈子对谢珠做出的种种荒唐事都是不可置信的,始终不能明白为什么同为一家骨肉,自己却像个外人,他们从来都不在乎自己。
他从没有机会向别人倾诉自己的家庭,如果有可能的话,他也只愿意在崔义玄面前自曝其短。
“我觉得在家里我就是唯一的一个外人,我妈死了,哥哥姐姐都不喜欢我,我爸也不得不娶我舅舅,他们都不情不愿,觉得遗嘱妨碍了自己,所以就都讨厌我。”谢宁有气无力的举起一勺米布丁喂进嘴巴里,抱怨这种复杂的家庭的语气多了几分湿哒哒的委屈,但还没忘了吃东西。
崔义玄顺着他的话回忆了一下昨天查到的谢宁的基本资料。他的母亲早逝,父亲基本是个唯利是图的人,所以谢宁的母亲留下一份很详细的遗嘱,几乎把所有东西都留给了成年的谢宁。对于一个自认为是一家之主权力无限的男人来说,这就是他不喜欢这个孩子的理由了。
后来由于合作的原因续娶亡妻的弟弟,美其名曰为了照顾小儿子。但看谢宁的说法,他能长成现在这副样子,和这个舅舅也没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