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读生 (何为生)

上完厕所的闻禹只看到楚扬从栏杆外跳下去的背影，那一刻，他觉得自己的心脏被什么东西猛的抽走了所有血液，短暂又剧烈的抽痛窜过全身，导致他整个人都抽搐了一把。

一秒过后，两个像是什么东西落在了地面上的沉闷的嘭嘭声钻入他的耳中，如天塌般的恐慌感瞬间涌上心头，闻禹急速追到阳台边，瞠目欲裂！

下面躺着两个蜷缩着身体的人。

其中一个是他刚刚才宣誓过要在一起一辈子的人。

“楚扬——”闻禹失声大喊，赶紧回头三两步跳下楼梯跑到摔在楼下的楚扬身边。

大礼堂的一楼很高，比起普通教学楼的二楼还要高个两米左右，就这么跳下来非常容易致残。闻禹十九年来从没有这么慌过，他不敢把楚扬抱起来，怕给楚扬的身体造成二次伤害，只能在旁边轻轻拍着楚扬的脸，“扬扬！扬扬！你怎么样你怎么样！啊！哪里疼！”

楚扬的半边脸上沾满了灰尘，浓稠又鲜红的血液不知道从哪里流了出来，流便了地面，将他的衣服都浸染住了。

他觉得浑身都疼，意识还没有完全回神，整个世界天旋地转，脑袋如浆糊一般黏糊住，想尽力看清眼前的场景，却连动个手指都费劲。

“宝贝你哪里疼？啊！你看看我！你看着我！楚扬我求你了楚扬！我求求你了你说句话！”闻禹的吼声中带着咬牙切齿的恨与无法言说的惊恐，他没办法去注意另一个躺在地上的人，他怕楚扬砸坏了脑袋。

砸到头不是一件简单的事，轻则脑震荡，重则致死。

闻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可本能的恐惧让他的手指抖成了筛糠。

楚扬不能有事……

楚扬不可以有事……

安涛从大礼堂跑出来看到的场景就是眼前这样。崔宁闭着眼倒在一滩血液上，旁边躺着无意识眨着眼睛的楚扬，看上去似乎都受了重伤，闻禹正在暴躁的对着手机讲电话。

他是听到闻禹的动静才出来的，很难想象这里发生过什么事。他信步走到闻禹旁边夺过手机，镇定的对着120的接线员简单说了说现场的情况，挂断电话之后，急忙走到崔宁身边探了探她的鼻息。

感受到她还有微弱的呼吸，安涛偷偷松了口气。

崔宁这种身份如果死在这里……他想都不敢想后果会怎么样，更何况闻禹的小情人也……

“扬扬！你能听到我说话吗！啊！你他妈说句话行不行！你哪里疼？你能不能看见我？啊？”闻禹受不住了，他的鼻子好酸好酸，酸得他快要当众出糗了。

跟出来的女生们看到情况后都以为崔宁死了，控制不住的开始尖叫，一尖叫，叫来的人就更多。

安涛眼神复杂的看了闻禹一眼，给闻曜昌安排的保镖打了个电话，皱着眉拦住众人，对着陆续从大礼堂走出来的人说：“收起你们的手机！这些照片要是敢传出去闻家不会善罢甘休。”

现场的慌乱引来了学校所有高层领导，崔宁的家世他们都知道，他们立马叫校医简单做了急救措施，期盼崔家独生女的伤势能不那么严重。

救护车赶来的时候安涛没让闻禹一起上车。

“你他妈拦着我干什么！楚扬在里面！楚扬现在生死未卜！你他妈拦我干什么！”闻禹暴跳如雷，双目赤红，再也没有了早上意气风发那副绅士样。

“小禹，你冷静点。”安涛皱着眉推搡着他。

“你他妈让我怎么冷静！你赶紧给老子滚开！老子要上去！”闻禹怒吼道。

“你不能去，”安涛摇了摇头，事到如今他无法预测事情走向，只能以自己的方式看看能不能将所有影响降到最低，他坚定的挡在闻禹面前，厉声道：“你不能去，闻先生昨天回国了，现在刚到家里，这里的事他肯定知道，你去了……是添乱，先……回去吧。”

闻禹惊异的看着安涛：“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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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

闻禹一个人打车回了家。

安涛在给他说闻曜昌回来了的时候表情很复杂，他知道这是不好的预兆，他爸是说到做到的那种人，前段时间打电话让他和楚扬分手被他置若罔闻，这次特地回国的原因，他不敢猜，也不想猜。

所以他放弃了亲自去医院陪护的资格，让安涛替他去了。

他必须回家看看他爸是什么态度才能放心。

楚扬……千万别有事，千万……不能有事。

闻禹进入家门还没半分钟，就听见了从楼上书房传来的剧烈的争吵声，是他爸妈。

两人吵得很凶，佣人们各个眼观鼻鼻观心站在墙角不敢乱看。这是闻禹第一次听见他爸妈吵架，念着鹿家下嫁女儿的情，以往无论怎么样闻曜昌都不会凶鹿霏一下的，今天是怎么了？刚一回国就逮着他妈吵？

闻禹皱着眉一声不吭的坐在客厅沙发上，十指莫名的颤抖着，不知道是因为担心楚扬才这样的，还是因为突然回国的闻曜昌。

不过几分钟，书房便停止了争吵声，门被打开了。

闻禹站了起来，抬头看向楼上，看见鹿霏的瞬间，他愣住了。

鹿霏白净的脸上印着两个大大的巴掌印，平日里保养得极好的皮肤泛红一片，梳得规整的秀发也逃了几根出来，轻飘飘的挂在额前，双眼通红还挂着眼泪的鹿霏眼神凶狠，哪里还有端庄贤淑的样子，这要是被不知情的人看见，怕是会以为她是哪家被丈夫修理的悍妇。

闻禹皱着眉，缓缓走上楼。

鹿霏的目光触及闻禹，浑身一颤，猛的低下了头，缩着脖子没有说话。

闻禹的手不自觉的抬了起来，在要碰到鹿霏的前一秒被他硬生生摁了回去。他冷冷的问：“他为什么打你？”

鹿霏的双肩微微瑟缩，还是没有说话，绕开闻禹跑回了房间。

这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

他妈居然不接他的话，还自顾自的跑回了房间。

闻禹深深吸了口气，推开书房的门踏了进去。

闻曜昌背对着门的方向站在窗前，右手指尖夹着一根烟。

西装革履的闻曜昌梳了背头，只看背影完全看不出他的年纪，个子高体格壮，一点也不像是三个孩子的爸。

“爸。”闻禹轻声说，“怎么现在就回来了？”

闻曜昌慢条斯理的抬手吸了一口烟，缓缓转了个身，和闻禹有着极高相似度的面颊映入眼帘，他的眼神冷冷的，盛气凌人，尽管是在看自己最喜爱的小儿子也丝毫没有波澜，他身上的气质和闻禹有一丝丝像，多了些闻禹没有的压迫力。

常年征战商场的闻曜昌性格比闻禹更加喜怒无常，举手投足都透露着身居高位的气息，他盯着闻禹看了半晌，淡淡道：“我不回来，你都要反天了。”

闻禹眸色沉了沉，轻声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爸。”

“你有什么不明白的？”闻曜昌轻笑了一声，“我出国之后，你回过几次家？嗯？和你姐姐说过几句话？你妈妈都把你养成了不着家的野人了，我再不回来，下次收到的消息会不会是我儿子带着同性爱人上什么节目的新闻了啊？”

闻禹咬了咬牙，他看着闻曜昌这副似笑非笑的模样，不详的预感闷在心头。

“爸……你打我妈，就是因为我不经常回家？”他直视着闻曜昌的双眼，“就因为这点事？”

闻禹是不太相信闻曜昌会因为这件事对鹿霏动手的，这么多年来他都在外面野了多少回了，现在才来兴师问罪未免也太晚了点。

他有预感，闻曜昌这次回来是来解决他和楚扬之间的事的。

果不其然，闻曜昌轻轻摇了摇头说：“当然不是，我打她，只是因为她看不清我的安排，非要和我作对。”

“安排？爸，你的安排是什么？能重要到对我妈动手的地步？我真的很好奇。”闻禹说。

“我的安排……你不知道？”闻曜昌反问。

闻禹沉默了一会儿，失笑道：“爸，你的安排不会是让我和崔宁结婚吧？”

闻曜昌淡淡嗯了声，点了点头道：“不错，算猜对了一半。”

“爸，你有话就直说吧，你我都不是喜欢绕弯子的人，别浪费时间。”闻禹收起了笑容，沉声道。

闻曜昌眯了眯眼睛，吸了口烟，缓缓吐出白雾，伸手摸了摸自己凌厉的眉骨，“怎么，赶着去医院看你的小情人死没死？”

“爸！”闻禹听不得他爸说这种话，楚扬如今生死未卜已经够他难受的了，他想赶紧说完事表明自己的态度去医院守着楚扬，“我不会和崔宁结婚，你还有什么事直接说就行了。”

闻曜昌指尖的烟灰掉落在地上，让一尘不染的地板沾上了污点。

“哦……直接说，行。”闻曜昌点头，随意的碾灭手中的香烟，信步走到闻禹跟前，笑着说：“你必须和崔家小姑娘结婚，没得商量，这么直接，你听懂了？”

“我不同意。”闻禹果断拒绝，“我喜欢楚扬，我爱楚扬，我不会和别人结婚，这么直接，爸你听懂了吗？”

闻曜昌听到闻禹用相同的口吻回拒，眉毛挑了一下，“哦？看看，你妈妈都把你惯成什么样了，无法无天，目中无人，一点礼貌都不懂，我刚才就该再多在她脸上打两巴掌。”